麥小糖漸漸止住抽泣,看著她問道:“什麽事?”


    方如今把手機給她,“裴清軒給我發了條短信,希望你,也就是創意小姐去參加他的生辰宴,估計全公司的人他都邀請了,聽說他還請了不少媒體記者來現場,估計是想借著熱度再炒他的未婚妻一波。”


    對啊,後天是他的生日……


    曾經在一起那幾年,裴清軒生日的四個數字牢牢鐫刻在心底,即使後來分開的八年中,每次臨近這個日子,她都會感到心痛,十分悵然。


    如今卻忘記他的生日了。


    下意識把自己的手機取出來,江家人,以及裴清軒都沒有給她發消息關於生辰宴的事,麥小糖笑了,“他根本就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卻不想我以另一種方式知道了,還接受了他的邀請。”


    “你要去嗎?”


    “去,當然要去。”麥小糖從自己房間取出一份文檔,“他之前讓我設計江雨澤的婚紗,這段時間台詞一背不下來我就畫這個。”


    “這……”方如今疑惑地看著她,“這是什麽邏輯,台詞背不好的時候為什麽去設計婚紗,心情不會更難受嗎?”


    麥小糖眨眨眼睛,“大概是這樣就又燃起鬥誌了吧……”


    “噗嗤。”方如今笑出聲來,轉而蹙眉,“可是,你還要穿那身熊貓玩偶服去嗎,到時候你一定會成為所有人視線的焦點的。”


    麥小糖想了想,捏著文件道:“也是我該脫去這身衣服,麵對他們的時候了。”


    兩人相視一笑,重新動筷,麥小糖埋頭吃飯時突然又停下來,“所以……那天我們看見的慕念城接美人從片場離開……他其實沒交新的女朋友嗎?”


    沒等方如今回答,她就擺擺手,示意自己想通了,低下頭繼續大口吃飯。


    深夜她握著手機,盯著慕念城的微信頭像一言不發,嘴角含了笑,沉沉地睡了過去。


    .


    裴清軒的生日宴會在江山市寸土寸金的帝晟舉辦,地點在這家五星級酒店的七樓。


    傍晚七點,麥小糖穿了身並不惹眼的百褶裙小禮服,略施粉黛,如同小家碧玉般走到會場門口,剛想進去就被人攔下,“小姐您好,我們的宴會需要出示邀請函,請問你帶了嗎?”


    她想起裴清軒隻是給方如今發了信息,幾個眼熟的裴氏企業的員工走進去也沒拿邀請函,就明白公司內部人員是不需要這個身份證明的。


    現在又不可能回去把那熊貓服穿上。


    她幹脆道:“讓裴先生過來,他認識我,請他領我進去吧。”


    她語氣十分平常,聽起來似乎與裴清軒十分熟稔,兩個工作人員不敢怠慢,其中一個立即前去確認。


    麥小糖就低頭翻閱起自己手裏的文檔,直到眼前的白紙黑字突然一暗。


    “……你怎麽來了。”


    翻著設計圖的手一頓,麥小糖抬起頭,看見裴清軒穿著正裝站在她麵前。


    他身著墨色gi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兩側有些碎發落下,削減了古板的氣息,多了幾分隨意。


    劍眉星目,隻可惜一雙冷眉緊鎖,眼中複雜的是她看不清楚的光。


    麥小糖合上文件,淡定地遞給他,“這是你拜托我設計的,我完成了,給你。”


    “我什麽時候……”


    他眉頭擰得更深,接過文件夾翻開的瞬間就愣住了,指尖快速翻開一張張設計圖,最後把視線落在落款上。


    “creativegirl”,一串英文字母鳳舞飛揚,意氣風發。


    手緊緊握著文件夾,力道之大,指尖似乎能在殼上鑿出洞來。


    他低頭一動不動,許久才抬首看向她。


    一雙眸子紅得可以滴出血來。


    “……你就是創意小姐?”


    見對方點頭,他頓時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腦袋放空,第一時間按住身旁的牆,沒讓自己倒下來。


    “我並不是不想告訴你我的身份。”麥小糖老老實實地說:“當時你們公司招募設計師,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但我知道如果是以麥小糖的身份去參賽一定不會有中選的可能,所以我……”


    “我知道了。”


    裴清軒麵無表情地收好文件,“你進去吧。”


    ……原以為他會把自己趕走的。


    麥小糖並沒有參加他生日宴的打算,隻是想把最後一樣他授意的設計作品交給他就好。


    但是看他說完那句話後就不再看她,雙眼無神失魂落魄的樣子,她還是把之後的話咽下去,走進了會場。


    剛走進去她就看見慕念城和韓時站在角落的地方說話。


    兩個人實在太過奪目,一走進去,所有人的視線都會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們身上。


    麥小糖沒想到裴清軒生辰宴邀請了他們兩人,更沒想到慕念城身邊有個女伴。


    瘦瘦小小的……是二輪試鏡時審核自己的評委之一。


    那女孩穿了身淺粉色公主裙,站在慕念城身邊微微紅著臉,看上去很羞赧,慕念城和韓時說話間轉頭看見她放不開的模樣,就笑著捏了捏她的胳膊。


    女孩不好意思地一笑,衝他吐吐舌頭,神情倒是放鬆許多。


    心尖泛著疼,現在,麥小糖感覺自己要同裴清軒一般失魂落魄了。


    她迅速轉身想離開這裏,但在看見莫晗和江雨澤就要走進來,隻得往會場另一個角落走,隨手端起一杯香檳就一飲而盡。


    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她轉過身,是韓時。


    他唇紅齒白望著她笑,麵容幹淨純粹,很像漫畫裏走出來的王子。


    “我能請你跳支舞嗎?”他說。


    “嗯……”她咳了兩下,放下酒杯,有些躊躇。


    “不會跳?”他挑眉,“還出擔心這裏有人會欺負你,江雨澤?莫晗?放心,他們欺負不了你,我不允許……”


    見她遽然睜大眼,他連忙補充一句,“阿念也不會允許。”


    “我……”麥小糖想拒絕,韓時道:“小糖,我快要走了,我想請你跳最後一支舞。”


    “你要走了?”


    她很驚訝,“太快了吧,你回來也就幾個月的時間……”


    韓時唇角上揚,向她紳士地伸出手,“所以這支同你一起跳的舞,我會好好珍惜。”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麥小糖垂眸,把手放進他的手掌心裏。


    兩人隨著場內演奏的音樂起舞,韓時的奪目讓眾人將視線投過來,看清和他一起共舞的女子,莫晗臉色瞬間冷下來,江雨澤訝然地揚眉。


    “麥小糖……”


    江遠山和柯雅同江雨澤一起走進來時就看見了麥小糖,柯雅嫌惡地扭頭,“她怎麽也來了……”


    坐在輪椅上被江遠山推進來的單慧仁道:“小雅,你們找人盯著她一點,別讓她在清軒的生日宴上又捅簍子。”


    “媽,我知道。”


    慕念城身邊的女孩看見麥小糖在跳舞,下意識地想推下眼鏡,才記起自己戴得是隱形眼鏡,問他:“看小糖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跳舞,你不吃醋嗎?”


    “我最好的朋友喜歡我最愛的人,而如今他選擇退出,一支舞的時間希望能留給他。”慕念城淡淡勾起唇,看了她一眼,“編劇大人,今晚也許會很精彩,以後寫劇本時也許能用上這晚的素材也說不定。”


    謝齡靈臉又紅了,她見慕念城向門口張望,對她說了聲失陪,就走到門口和一個氣質雍容的老太太說話,並把她身旁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抱了起來。


    “囝囝!”


    莫晗急急地走過來,衝小男孩擺擺手,又對著老太太笑逐顏開:“奶奶!”


    傅文臻笑著應了,對慕念城道:“怎麽沒和晗晗一起來。”


    “我有女伴。”慕念城麵色平靜,“爸媽不來嗎?”


    “用得著你操心他們。”傅文臻瞪他一眼,“和晗晗處好關係才是正事兒,我指望你們給我生個孫子呢,囝囝也需要一個外甥陪他玩……”


    麥小糖在韓時的引導下翩翩起舞,靈活地繞了一圈又一圈,心情逐漸好起來。


    “你不是軍人嗎,怎麽會跳舞的?”


    “小時候我常常出席這樣的場合,舞跳得太多,就算去了部隊也沒忘記。”韓時專注地盯著她的臉龐,深邃寒涼的眸裏出現久違的溫度。


    “你走得太急啦。”麥小糖說:“我沒想到你會這麽匆忙的離開,因為隊裏有急事嗎?”


    韓時笑了,“算是吧。”


    他舉起手,指尖下的麥小糖順著他及音樂原地又轉了幾圈,舞步輕盈靈活地像隻蝴蝶,“真可惜,都沒能交完軍體拳和女子防身術。”


    “沒關係,我會自己學的。”


    麥小糖好奇地問他,“軍隊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像是在叢林中。”他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還是熱帶雨林裏,總是下著雨,總是泡在濕熱的泥水中。”


    “訓練一定很苦吧……”


    “嗯。”他點頭,“不是說多苦,主要是日複一日地在雨水中與泥沙作伴,久而久之,偶爾能出現一隻從未見過的昆蟲都覺得有趣了。”


    “所以你回來想調整下心情嗎?”


    “是啊,不過回來後才發現,其實這裏也是森林,甚至更黑暗些,叢林法則在這裏並不適用,因為總有人想鑽各種各樣的空子,到最後發現,還是之前在雨林中過得更舒坦些。”


    他的聲音很悅耳,俊美的麵容在朦朧的燈光下也開始顯得模糊,“但幸好在離開之前見到了一隻白兔。”


    “白兔?”


    “對,小小圓圓,渾身毛茸茸的一隻小白兔,仿佛發著光,劃破了黑暗的森林,看見她開心就開心,看見她難過就難過,所有的複雜在她那裏全部稀釋,隻留下淡淡的簡單。”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他的笑容淡淡的,“隻可惜她隻在森林中出現沒多久就被人抱走了,不過這就夠了,回到雨林後,我想我會常常想起那隻小白兔的。”


    麥小糖不是很理解他說的話,“你喜歡那隻兔子?”


    “很喜歡。”


    他的話音剛落,舞曲結束,兩個人不自覺就分開了。


    “感謝各位來到我的生日會上,人這麽多,我沒想到我的麵子這麽大。”


    裴清軒走進眾人中間,親熱地摟著江雨澤的腰,對眾人道。


    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算是我這三十年來,第一次這麽高調地過生日了,我覺得有錢真好啊。”他的話又引起眾人的笑聲。


    “在這兒我想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他和江雨澤對視後,笑著對眾人道:“我在這裏鄭重地告訴大家,我的親人朋友們,我的員工下屬,我的合作夥伴,以及各位媒體記者們——”


    “我要和江雨澤小姐解除婚約,我們的關係在這裏徹底畫下休止符——”


    “希望大家祝福我,謝謝你們!”


    有人還想鼓掌,醒過神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什麽,裴清軒找了這麽多人參加他的生日宴,還特地招了媒體記者過來,居然是要和江雨澤解除婚約,開玩笑嗎?


    江雨澤甜美微笑的表情瞬間變了。


    “你瘋了嗎?”她盯著他小聲道。


    裴清軒沒再看她,依舊微笑望著眾人,隻是用相同的音量對她漠然地道:“想下地獄麽,那我們就一起下吧……”


    就在這時,會場門口又來了一波新的客人。


    來勢洶洶,無人可以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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