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了很久很久才到了曲夏區。


    江雨澤下了車,就掩住了鼻子,蹙眉往裏走去。


    她以前隻在九年前來過這裏,當時,是和江遠山夫婦一起來這接麥小糖回家的。


    她還記得,那時要往裏走時,她怯怯地抓住柯雅和江遠山的手,“爸爸媽媽,你們會不會不要我?”


    “當然不會了小雨,我們會永遠愛你的。”


    盡管柯雅那時這樣對她說,她還是清楚地看見了她眼裏的急切。


    那個時候,柯雅還是想找到麥小糖,還是很愛她的。


    現在嘛……


    江雨澤不自覺地勾唇一笑,循著過去的記憶走到一處小巷子裏。


    旁邊一間低矮的屋子正好有人開門,一個中年婦女往外潑了一盆水,她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心想回去得把身上這件衣服扔掉了。


    “請問……”


    江雨澤掩鼻問道:“麥小糖家在哪裏?”


    “麥小糖?”


    中年婦女麵色怪異地指了指對麵,“就在這兒啊!”


    她道了聲謝,敲了門,陳婉很快從裏麵出來。


    “陳阿姨,我是小雨,小糖的妹妹,想來看看她,她在嗎?”


    她笑著看向陳婉。


    陳婉還沒回答,對麵的婦女冷嗤一聲,“到現在還沒回來吧?陳婉,你帶出來的女兒真野啊!”


    一個年輕女孩走出來好像是扔垃圾,聽到母親的話笑起來,“媽,小糖那是在加班,你幹嘛這麽說。”


    婦女冷笑,“倒是厲害呢,天天工作的忙,也不見帶一個男人回來!女人本來就是幹的好不如嫁的好,她還偏偏本末倒置,年紀也不小了,也不知道心裏想些什麽……”


    “毛少蘭,你講話也太難聽了吧!”陳婉氣急,“我女兒認認真真地工作,不靠天,不靠地,更不靠男人,就靠自己!這也要被你說?”


    江雨澤冷眼看著這些底層階級的螻蟻爭吵。


    既然找不到麥小糖,她打定主意回去,卻突然——


    毛少蘭得意地笑起來,“工作工作,她除了工作哪裏還拿得出手?你知道我女兒圓圓,最近傍上一個,一個什麽來著?”


    她看向自己的女兒。


    陳圓翻了個白眼,無不得意,“總裁!陳阿姨,一念傾城的慕念城你知道嗎?”


    江雨澤停下腳步,轉頭朝陳圓望過去,心裏忽然生出一個主意。


    “很快我們就要搬出這裏了,陳婉,你也別指望你家小糖了,我看隔壁街的老李還不錯,要不我給他們牽牽線?”


    陳婉大怒,“你也有臉說?老李五十多,連頭發也沒有,還是個跛子!毛少蘭,嘴這麽欠是要遭報應的!”


    她“砰”地關上了門。


    江雨澤趁陳圓還沒進去時輕聲道:“陳小姐,我有件事要找你。”


    -


    “這裏很荒涼吧,畢竟曲夏區已經到了郊外了。”


    麥小糖和慕念城在幽靜的小路上走著,這邊基礎設施不好,也沒安什麽路燈,全憑皎潔的月光為他們鋪滿澄明的路。


    “好,空氣好,還能看到滿天的星星,在市裏,隻有霧霾。”


    慕念城低頭對她一笑。


    他素來不是有耐性的人。


    可是和她走路,看見她小臉上的那雙漆黑透亮的雙眼,隨風搖擺的長發,和輕緩的呼吸聲。


    他都覺得是一種享受。


    更別提,路邊的蟲鳴,天上的明月,和安靜的人家。


    “記得早先年少時/大家勤勤懇懇/說一句/是一句。”


    她忽然輕輕念起了詩。


    慕念城惑然,“你在說什麽?”


    她低低地笑了聲,“沒什麽,在念詩,覺得很符合現在的語境,就念出來了。”


    “那是什麽詩?”


    她又笑了,“哎呦哎呦,慕總,原來你沒什麽文化。”


    他忽覺臉上一赧,“是,我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雖然這麽說,他卻把那句詩深深地記在心裏。


    走到一處小池塘,麥小糖停下腳步,“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回去就晚了。”


    “那我們坐一會。”


    慕念城直接把西裝外套鋪在地上,“坐。”


    “慕總,這衣服很貴的……”


    她想撿起來,他立即捉住她的手腕,“之前才掉進海裏,還想受涼?”


    她不再推遲,但還是收回了手,坐在了西裝上。


    即使坐著,她還是要比他矮一點,要是比腿,簡直要自卑死了!


    “平常,你不應該這麽晚回來。”他語氣淡淡。


    她一怔,點了點頭,“嗯,我……”


    “不想說就不說。”


    慕念城撿起身旁的一顆石子,往池塘丟了顆石子。


    “也沒什麽,就是去酒吧端端盤子,我媽的糖尿病要買藥打針,這個月的錢有些不夠,所以得多努力才行。”


    麥小糖把自己口袋裏的三百塊拿出來,喜滋滋地,“你看,才三個小時,賺了三張毛爺爺!”


    她說著說著,才意識到自己麵對著的是一秒鍾十幾萬上下的大總裁,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雖然在你看來不算什麽……”


    “好厲害。”


    慕念城凝著她,“我是認真的,一小時一百塊,這時薪,麥小糖你可以。”


    也許是安慰,可她還是笑起來,笑容自豪而天真。


    慕念城看著月光下的她,巴掌大的小臉上,笑容如春風拂麵,清純可愛的樣子讓他恍惚有種錯覺,好像她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他壓住心中的急躁,又丟了顆石子進了池塘。


    聽到“撲通”一聲,麥小糖大笑,“慕總,看來你還不會打水漂。”


    “你又懂了?”


    “當然。”


    她也撿起石塊,直接往池塘裏丟去。


    石頭在水上跳動了三下才沉入了水塘中。


    慕念城驚訝地看了看她,“麥小糖,你可以!”


    “我教你!”


    ……


    也不知過了多久,麥小糖累了,眼皮沉重,直接往後仰去。


    慕念城立即攬住她的腰,把她的小腦袋放到自己肩上。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盡量不吵醒到她,撿起地上的西裝後,直接將她橫抱著往回走。


    麥小糖的家,冷清之前告訴過他,他輕而易舉地找到,敲了敲門。


    過了好一會,門才打開,一個中年略顯憔悴的女子開了門,眼睛明顯剛剛哭過。


    見到慕念城,她一愣,看到了他懷裏的麥小糖,想開口,他小聲,“阿姨,小糖睡著了,我先把她抱回床上。”


    陳婉連忙點頭,開門給他讓了位子。


    慕念城問了麥小糖的房間後,就往她的臥室走去。


    陳婉看見他輕手輕腳地把麥小糖抱在了床上,為她脫掉鞋子,脫去外套,小心地給蓋上被子。


    隻是這樣他還不滿意,左右又看了看,還給她調整了枕頭的高度。


    已經睡著了的麥小糖發出一聲滿意的咕噥聲。


    慕念城的手背貼著薄唇,盡量讓自己不笑出聲。


    他走出來後,看到陳婉給他倒了杯茶,“先生,謝謝你,請問,你該怎麽稱呼?”


    “我姓慕,仰慕的慕,是小糖的上司。”


    他坐下來,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今天留她在我這加班了,阿姨,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


    陳婉笑的溫婉,“慕先生一看就是非常好的人。”


    “阿姨,你的氣質也很好。”


    慕念城語氣溫和,“謝謝阿姨,為我培養出了這麽一位優秀的員工。”


    陳婉不知怎麽的,聽到這話,竟然有些嗓子發哽。


    她抿了抿唇,想說什麽,最後還是低頭笑了笑,“小糖受苦了,和我住在這樣的環境裏,還天天為我的病發愁,我……”


    她搖搖頭,不再說話。


    “房子再大,沒有愛的人也不是家。小糖愛您,她和您生活在一起很開心,這就夠了。”


    慕念城起身,“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的慕先生,我送送你……對了慕先生,你喜歡小糖嗎?”


    說了這句話的陳婉才發覺自己失言,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慕先生,我……我腦子不太好使,剛剛受了點刺激,剛剛開玩笑的,你別往心裏去。”


    慕念城點頭,示意他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阿姨,我想,我喜歡小糖。”


    已經打開門準備離開的慕念城,忽然轉身對她說了這句話。


    在她錯愕的麵容中,他已經道別,把門關上。


    陳婉呆立在原地。


    “這小夥子看起來挺不錯的……”


    她喃喃著,忽然眼睛裏的淚水淙淙流出,雙手合十,“老天爺,要是這個小夥子真喜歡小糖,那就拜托他們能在一起,讓他對小糖好好的吧……小糖,小糖不能再吃苦了……”


    -


    麥小糖來公司上班的時候,發現今天的同事們特別不一樣。


    有好多平日裏不怎麽化妝的,今天妝濃的嚇她一大跳。


    她沒有多想,再加上主管派她出去談單子,一天都沒怎麽在公司待著。


    下班的時候,她又是收拾好東西,和同事告別後,迅速地跑了出去。


    “這個小糖……”


    有同事歎息,“還要跟她說幾天是慕總生日的事呢!總是這麽風風火火的,真拿她沒辦法!”


    麥小糖跑出公司一會後,想起什麽看了看包,狠拍腦門,“我怎麽把公交卡放在辦公室了,得回去一趟!”


    結果再跑回去,她驚恐地發現剛剛還在辦公室裏談笑風生的同事都不見了。


    拿了公交卡,心裏還在疑惑著,她看見對麵,慕念城辦公室開了。


    “慕……”


    剩下的話都沒說出口,看見接下來的一幕,她整個人都驚悚了……


    這,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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