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城區和貧民區的交界處,有一座緊鄰運河的老房子。


    房子的一層租給了某個二手家具店,出售各種早就該被時代拋棄的老式家具。店長常年不知所蹤,唯一的店員是個脾氣很差的瘦子,整天用羽毛撣子清理那些永遠也清理不完的灰塵。每天走進店裏的客人甚至還沒有老鼠多。


    房子的二層是幾間獨立的出租屋,主人把它們分別租了出去,因為這樣的租金比整租高一些。


    在過去的幾年裏,那些出租屋被陸陸續續地租了出去。而且更令他欣慰的是,每間屋子的租金都很不錯,租客們也從不拖欠房租,更沒給他添過什麽麻煩。


    房子的主人知道自己交上了難得的好運,許多搞房產出租生意的人都夢想著能交上這樣的好運。他把這一切歸因於自己堅持多年的虔誠信仰,以及每個月的第一天在至善神殿裏做的那些禱告和懺悔。


    而在雲雀看來,這不過是一筆劃算的買賣罷了。她換了四個身份,以不算太高的價格,租下了一座老房子的二層。


    到了非常時期,這些房間就是她的安全屋。


    為了確保它們能在需要時派上用場,雲雀會定期來做打掃和修整,順便更換屋內存放的食物和各類日用品。


    在今晚之前,知道這個秘密藏身處的隻有三個人。


    現在加上枯葉,人數變成了四個。


    ———


    再三確認附近沒有可疑人士之後,希琳和枯葉走進了家具店入口旁邊的小門,接著穿過一道黑漆漆的走廊,來到了通往二層的樓梯前。


    “你最好在下麵等我。”希琳對枯葉說。


    “怎麽,”枯葉看著她,“不希望我和你的女獵巫人見麵嗎?”


    什麽叫我的女獵巫人?希琳微微皺起眉,“雖然雲雀已經比較信任我了,但我仍舊不放心讓你們見麵……有些事還是一步一步來比較好。”


    “好,那就聽你的。但你最好也別太信任她了,沒人知道獵巫人心裏在想什麽。說不定她隻是假意合作,實際上想的是該如何從你身上挖出她感興趣的秘密。”


    “那我就隻能祈禱她真的很渴望抓住恩德先生吧。”希琳聳聳肩。踏上台階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蛋糕在你那裏吧?”


    “對,是在我這兒……等等,如此說來,那個女獵巫人還真是招人討厭啊,居然可以獨占希琳和希琳蛋糕。”枯葉說著摸出包著蛋糕的袋子,接著從裏麵拿出一塊蛋糕,之後把袋子遞了過來。


    希琳挑起眉毛,“所以你就用這種方式報複她?你真的一百三十歲了嗎?”


    “有什麽不妥嗎?她是個獵巫人,獵巫人和精靈水火不容。我隻是搶她一塊蛋糕吃,已經算是很友善了。”枯葉咧嘴微笑,“而且誰知道呢?可能她根本就不想吃蛋糕,所以這些希琳蛋糕最終還是要歸我。希琳也是。”


    希琳深深地歎了口氣。枯葉的行為簡直就跟孩子一樣,她在某些方麵很成熟,在其他方麵卻又幼稚得可笑。


    “如果你閑得慌,可以在附近轉轉。”希琳提議,“反正你能聽到我說話,等我打算離開時再來接我就行。”


    “不用,我就在這裏等。”枯葉回答,“雖然這一帶很少有人來,但我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嗯哼,也有道理。”


    借著燈球的光亮,希琳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二層。樓下的家具店已經關門了,整座房子裏一片漆黑。


    她來到雲雀房間的門前,輕輕敲了敲門。片刻之後,門開了,麵無表情的女獵巫人出現在她麵前。


    雲雀讓到一旁,希琳立刻走進了房間。房間裏沒點蠟燭,隻有朦朧的月光透過窗子,照出模糊的輪廓。希琳聽說過獵巫人的身體變異,也許這樣的光亮對雲雀而言剛剛好。


    “你似乎帶了個朋友來。”女獵巫人關上房門。


    “是我非常信任的朋友,就像你信任魚鷹一樣。”希琳謹慎地回答。


    “見鬼,我真不敢相信居然還要和你說這些。如果安全屋暴露了,咱們全都要完蛋,明白嗎?我真希望自己沒有挑錯人。說實話,在成為揭秘人之後,我從未在識人上犯過錯。希望你不要成為我的第一個和最後一個錯誤。”


    希琳被她說得臉紅了,“我當然知道泄密的後果,雲雀女士。但我沒法獨自完成這一切,必須尋求別人的幫助。”


    “你應該知道咱們麵對的敵人有多危險吧,瑪爾倫小姐?”雲雀審視著希琳的表情,“沒錯,你確實知道,而且知道的比我預想中要多。”


    雖然這個獵巫人曾經幫助過她,還把她視作盟友,但被她這樣盯著看的感覺依然很不舒服……


    為了緩解尷尬,希琳舉起手中的袋子,“我帶了些吃的給你。”


    雲雀皺起眉,仿佛袋子裏裝的是已經變質了的食物,而且正散發著腐爛的酸味,“你這是在討好我嗎?”


    “……沒有,隻是想讓你嚐嚐而已。”希琳回答,“是自己烤的蛋糕,很好吃的。”


    “現在沒時間管這個。”雲雀似乎有些不耐煩,“過來,用你的燈球照照這裏。”


    她們走到雲雀所指的位置,女獵巫人的步子還有些怪異,看來還沒有完全康複。


    按照她的指示,希琳用燈球照了照身前的那麵牆。


    牆上貼滿了各種紙條和卡片,大部分卡片上麵都寫著名字——荊棘團,幽魂,蝴蝶殺手,他……嗯,看來這個“他”指代的就是恩德先生。


    在恩德先生的卡片下方貼著很多手抄的文件,有些文件用繩子與荊棘團、幽魂以及蝴蝶殺手連在了一起。


    “根據你上次提供的名字——托馬斯·恩德——我讓魚鷹把這幾年所有與他有關的資料和案件記錄全都調了出來。”雲雀說,“真是令我大開眼界。怎麽說呢?這位恩德先生簡直就是個幽靈。他的名字出現在城內七個行業的交易記錄中,還有十幾處記錄在案的房產。但除了名字之外,關於他本人的信息卻少之又少。”


    “但你還是設法把他和這些危險人物聯係了起來。”希琳說。


    “的確,可我用的是藍線。藍線代表可能存在的關聯,但是缺乏決定性的證據。隻有紅線才是可靠的關聯。燈球拿高一點,你看到了幾根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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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琳的心沉了下去。牆上隻有三根紅線,而藍線至少有二十根。


    “沒錯,所以大部分關聯都是我的猜測。”雲雀的聲調中包含著某種挫敗感,“在安全屋裏,我能做的事情太少了。雖然魚鷹答應幫我追查線索,但他畢竟還有其他工作。我有太多的猜想需要證實,卻沒有證實它們的手段……”


    希琳指了指幽魂和恩德先生之間的連線,“荊棘團和蝴蝶殺手我可以理解,但你真的認為恩德先生和幽魂之間也存在關聯?我告訴過你,之前我那麽說,隻是為了能在你的盤問中蒙混過關。”


    “我知道你做了什麽。”雲雀語調冷淡地說,她似乎不喜歡談論自己為數不多的失敗經曆,“但他和幽魂之間依然存在某種關聯,我能感覺得到。首先,他們都是火印城內的幽靈,而且隱瞞身份的方法很相似。


    “其次,你之前說過,恩德似乎知道一些關於費爾·克拉克斯的秘密,而克拉克斯肯定與幽魂有聯係——幽魂用某種方式嫁禍了他。重點在於,他為什麽要這樣做?讓克拉克斯成為爆炸案的嫌疑人,究竟對他有什麽好處?”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希琳歎了口氣。


    “我們要對付的是一個擁有自愈能力的混血精靈覺醒者,掌握的真實情報卻少得可憐。”雲雀輕聲說,“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是在黑暗的房間裏賭骰子,然而賭注的大小和骰子的點數全都看不清。”


    她們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盯著麵前的線索牆。卡片和文件用藍色的繩線連在一起,像個陷入絕望的蜘蛛在垂死掙紮時編出來的網。


    希琳等了一會兒,終於積蓄起了足夠的勇氣。


    “雲雀女士,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女獵巫人依然看著線索牆,“可以。但想讓我如實回答,你需要付出一些代價。”她停頓了一下,“咱們來玩個遊戲吧。”


    希琳下意識地擺出了自我保護的姿勢,因為雲雀所說的肯定不是什麽有趣的遊戲。“什麽遊戲?”


    “問答遊戲。用真相交換真相。我以名譽起誓,隻要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我也會如實回答你的問題。”


    希琳思考了片刻,“我怎麽知道你沒在騙我?你可以從我的表情上看出我是否撒了謊,但我卻沒辦法解讀你的表情。”


    “你確實不能,”雲雀轉過頭盯著她,“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我。你相信我嗎?”


    希琳遲疑著,“好吧,我猜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不是嗎?”


    “你當然有。你可以把疑問帶回去。有些時候,這也不失為一種解決方法。”


    “不……我需要答案。”希琳已經下定了決心,“誰先提問?”


    女獵巫人聳聳肩,“人們都說獵巫人是鐵石心腸,所以我決定做點什麽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第一個問題就由你先問吧。我向你保證,無論是什麽問題,我都會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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