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琳退回禮品店的走廊,腦子裏一直在嗡嗡作響。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轉,她隻好扶著牆才能順利走下去。


    “希琳?怎麽回事?”


    聽到艾瑪的聲音,希琳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回了前廳。燈球的光芒明明很柔和,此刻卻刺得她睜不開眼。


    她伸出手撐住櫃台,這才沒有摔倒,“快離開這兒,艾瑪。”她自己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而聽上去格外陌生。


    “你怎麽了?店主呢?”艾瑪說著過來扶她。


    “別過來!”希琳提高了音量。


    艾瑪把禮品盒放在櫃台上,上前一步,強行拉住希琳的手,“放鬆,別害怕。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她柔聲說。


    小巷裏的血泊……恩德先生……這毫無道理……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希琳輕聲說,“我正在試著理解。”


    “是店主出事了?”


    “他沒事,隻是被嚇壞了。”


    “呃,那咱們一起離開?”艾瑪提議。


    希琳緩緩抬起頭。她希望自己也能抽身離去,但這似乎是不可能的。


    半個月之內,她第二次看到恩德先生的屍體躺在小巷裏,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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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的心中卻絲毫沒有逃離掌控的解脫感,那股被深埋在心底的不安反而變得更加強烈了。


    她知道事情還沒完呢。


    “我去找城市守衛,”希琳冷靜地說,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能這麽冷靜,“我得通知他們這裏出了事。你沒有親眼看到現場,所以留下也無濟於事,而且還會被城市守衛盤問。”


    “到底發生了什麽?”


    “求你了,艾瑪,回家吧。你知道我這是為你好。”希琳哀求道。


    “但我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那裏顯然出了什麽事,如果你不肯告訴我……好吧,我自己去看。”


    “不要!”希琳厲聲打斷她,“那件事和你無關。但如果你現在踏進那條走廊,它就和你有關了。相信我吧,你絕對不希望和那件事扯上關係。想想你的家人!馬上離開,你不該跳進這趟渾水裏。”


    艾瑪猶豫了一下,接著抱起禮品盒朝大門走去。走到門口時,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希琳。


    希琳擠出一個微笑,“走吧。”


    艾瑪走了。


    她安全了,希琳心想,至少暫時安全了。雖然無法確定,但沒有親眼看到恩德先生秘密的人,應該不會被他當成威脅。


    她做了幾次深呼吸,努力讓周圍的一切停止旋轉。櫃台、貨架和牆壁似乎都在擁向她,仿佛有雙無形的大手在擠壓整個房間。


    她緊咬著嘴唇。呼吸,她告訴自己,呼吸。


    撐著點,希琳瑪爾倫,這裏的爛攤子還沒完呢。


    房間不再旋轉,一切都回到了它們該在的位置。希琳壓抑著心中的恐懼,轉身回到走廊裏。


    店主依然癱坐在後門邊的地上,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隻是看到一具屍體就被嚇成這樣,感覺有點不太合理。


    所以他或許看到了更多的東西……不,他一定看到了更多。


    “先生,”她走到他麵前,俯下身體,“店主先生,你還好嗎?”


    然而他對希琳的問題毫無反應,仿佛什麽也沒聽到。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店主工作裝的上衣沾滿了血,捂住胸口的手套也被染成了紅色。指向後巷的那隻手突然無力地垂下,仿佛一個壞掉的風向標。


    他也死了。


    希琳衝進後巷,開始嘔吐。托馬斯恩德就躺在幾步開外,跟所有的死人一樣安靜。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找到城市守衛的,也不記得雲雀是什麽時候出現的。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正坐在禮品店的大廳裏,周圍全是些身穿製服的人在忙碌。


    “……瑪爾倫小姐,”雲雀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聽到我的問題了嗎?”


    希琳茫然地看著麵前的女獵巫人。她怎麽可能就在眼前?她應該在一個很遠的地方才對。


    “瑪爾倫小姐。”雲雀用戴著手套的手托起希琳的下巴,一股上了油的皮革氣味撲鼻而來,“回答我,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希琳下意識地向後躲去,掙脫開女獵巫人的手。“別碰我,求你了。”她輕聲說。


    雲雀收回手,“當然可以。隻要你回答我的問題。”


    希琳做了幾次深呼吸,努力喚醒自己的記憶。雲雀的目光讓她感覺自己仿佛赤身裸體地站在狂風呼嘯的山頂。


    她知道自己無處躲藏。


    “我是來買禮物的。”希琳說。


    “那你買成了嗎?”


    不能告訴她艾瑪的事。“沒有,”她回答,“當時我正在挑禮物呢。”


    “哦,是嗎?這可就有意思了,”雲雀說,“我翻過了店主的賬本,他記下的最後一筆交易就發生在半小時前。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就是他死前幾分鍾的事。這些禮品你聽上去耳熟嗎?一個手工布娃娃,三個陶偶,一套發卡和梳子,還有一個精靈製作的音樂盒?”


    希琳知道自己沒法在這個女人麵前撒謊。她是揭秘人,拆穿謊言的大師。“耳熟,但這些不是我買的。”她說。


    “但你知道是誰買的。”


    “那個人和這一切沒有關係,”希琳冷靜地說,“她買完禮品就離開了,沒看到後麵小巷裏發生的事。是我讓她離開的。”


    雲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希琳以為自己會被架起來帶走,但女獵巫人最終隻是點點頭。


    “你是在保護自己的朋友,我不會為此責怪你。既然佩吉小姐什麽都沒看到,那麽找她問話的必要性也就不大了。”雲雀說,“但你承認是自己讓她離開的,這就說明你看到後麵發生的事之後,又回到了前廳。如果後巷地上那些……裝飾……是你留下的,那我猜你至少回去了兩次,對不對?否則你的朋友是不會離開的。她走的時候,你的情緒肯定還算穩定。”


    希琳茫然地點點頭。


    “也就是說,你確實回去了兩次。你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了什麽?第二次又看到了什麽嗎?好好回想一下兩次的區別,瑪爾倫小姐,這或許很關鍵。”


    回想,她閉上眼睛,回想。


    後巷的血泊……恩德躺在血泊裏……店主顫抖的手……旋轉的走廊……


    “我第一次過去時,店主還活著。”希琳輕聲說,“我回到前廳的這幾分鍾裏,他才被殺的。”


    雲雀靠近了一些,“你確定嗎?”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為當時巷子裏還有另一個死人。我被嚇呆了,根本顧不上查看店主的情況。他的確坐在地上,但我確信他的手還在動。在那種情況下,我怎麽可能會想到要去確認店主的生死?”


    女獵巫人起身,和手下說了些什麽。希琳不知所措地環顧四周,卻意識到自己不知道該看什麽。於是她低下頭,盯著自己的手。


    “我們遇到了一點麻煩,”雲雀的手下離開後,她對希琳說,“小巷裏的那攤血泊,距離店主的屍體大約五步遠。考慮到那驚人的出血量,屍體和血泊之間的地麵不可能那麽幹淨。所以我們也認為應該有兩名死者。然而城市守衛趕到時,他們隻看到死去的店主,另一具屍體已經消失了。”


    希琳吞咽著口水,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躲不開盤問了。


    恩德先生的屍體不見了,對此她並不感到驚訝。如果那個人能被輕易殺死,他也不可能讓枯葉那麽害怕。


    問題在於,他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以同樣的方式又死了一次?他是被蝴蝶殺手殺死的嗎?還是說蝴蝶殺手隻是恰好經過?


    店主為什麽會被殺?她又為什麽還活著?


    “抱歉,我的腦子很亂。”希琳喃喃道,“我沒法思考。”


    雲雀看著她,臉上麵無表情,“我理解,但我後續的調查需要你的協助。這位蝴蝶殺手在兩天裏殺了三個人,我不用回黑衣廳就能猜到副總指揮大人會是什麽反應。所有揭秘人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都不會很好過,恐怕今晚開始就要通宵調查了。”


    “我很遺憾。”希琳說。


    “那咱們多了個共同點。”雲雀露出了她那完全可以用作恐嚇的微笑,“我知道你不可能是蝴蝶殺手。我能分辨得清哪些人擅長用刀,哪些人拿起刀隻會割傷自己。但你連續兩次出現在命案的現場,這即便隻是巧合,也是個非常值得調查的巧合。同意嗎?”


    希琳點點頭。她不知道還能做出什麽反應,因為她也同意雲雀的觀點。但她不知道恩德先生對整件事作何看法……


    不,其實她知道。恩德先生肯定不希望她跟獵巫人合作調查。


    因為那是他的秘密。


    “我隻想回家。”希琳說。


    “當然沒問題。但在你離開之前,我的手下必須要來給你做筆錄……你吃過晚餐了嗎?”


    “沒有。”而且我剛剛吐出了午餐。


    “那我會讓他們盡快完事的。接下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瑪爾倫小姐,我想知道你住在哪。”


    希琳認命地看著她,“你自己也能查出來。”


    “對,但從你這裏得知,我可以省去一些麻煩。而且這是你證明自己合作態度的機會。”


    “白貓咖啡,我住在新月大街的白貓咖啡館。”


    雲雀滿意地點點頭,“我向你保證,我的手下人不會去騷擾你。但從明天開始,你必須每天檢查自己的信件,也許我會以書信的形式給你發通知。如果你有任何一次忽視了我的通知,或是試圖讓我們找不到你……我不打算告訴你之後會發生什麽,但你我都明白,你肯定會後悔那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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