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岸!”


    沈瓷驚叫之餘拉過薄毯兜住自己,那是人的本能反應,但把江臨岸嚇得不輕。


    他有些癡地看著沈瓷,眼前女人已經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了,隻露出一小截脖子和臉,真是……他暗自磨了下牙齒,實在難受得緊。


    “你…醒了?”聲音已經情不自禁地發啞。


    沈瓷不回答,目色直勾勾地剮著他,弄得江臨岸像個犯了大錯的孩子。


    他不由摸了下後腦勺,眼睛更不知道該往哪兒看了,隻能胡亂飄忽著。


    “那個……你下午泡澡的時候暈在浴缸裏了,醫生已經過來檢查過,低血糖,給你掛了一瓶點滴。”說完又抬起眼皮瞄了眼沈瓷,沈瓷依舊瞪他,加上剛才噩夢造成的餘悸,臉色白得嚇人,裹著被子縮在床頭的模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臨岸心裏糾結不下,掙紮一番,又問:“現在感覺怎麽樣?”


    沈瓷:“……”


    江臨岸:“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或者…”


    沈瓷:“我衣服呢?”


    江臨岸:“???”


    沈瓷:“實在不習慣這麽跟你麵對麵交談!”


    江臨岸:“……”


    鬼知道他現在也很難啊,明明心裏煎熬得不行,臉上還要裝出一副很正常的樣子,最可怕是自己現在根本無法直視沈瓷,因為滿腦子都是剛才從浴缸裏撈出來的那具身子,嘖嘖……又軟又白,滑得像豆腐一樣,就是瘦了點,嗯,目測來看,再瘦下去前麵就該直接平了。


    “江臨岸!”前麵突然晃過一條雪白的手臂。


    江臨岸的思緒被打斷,又是這種不大雅的思緒,他一時回神,咳了一聲:“什麽?”


    沈瓷重申:“我衣服。”


    “哦,衣服……”他又撈了下後腦勺,目光從沈瓷露出來的肩頭艱難挪到她臉上,“你的衣服已經洗掉了,還沒幹,我去拿套我的給你。”


    床前的男人起身,悶頭走至門口,在跨出去的那一秒又回頭。


    沈瓷覺得他臉色異樣,問:“怎麽了?”


    江臨岸皺著眉:“沒什麽,算了!”這才垂頭喪氣地出去,留下沈瓷有些發愣地坐在床頭。


    很快江臨岸拿了衣服過來。


    “我這留的東西也不多,你先將就穿吧。”


    沈瓷接過衣服,是一套藏青色帶白邊的蠶絲睡衣,偏中性款,沈瓷露出一條胳膊拎起一角看了看,忍不住皺眉。


    江臨岸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怎麽,嫌棄?”


    “沒有,不是嫌棄。”睡衣質地很好,一看就是高級貨,而且基本九成新,應該也沒穿過幾次,“隻是……”


    “隻是什麽?”


    “有點騷氣,倒不像你平時穿的類型。”


    “……”


    江臨岸忍不住又低頭咳了一聲。


    沈瓷也沒得挑了,隻能將就,於是把手臂塞進被子裏,抬眸看他。


    江臨岸站床前被她看得心裏發怵。


    “又怎麽了?”


    “我穿衣服,你不出去?”


    “……”


    江臨岸下樓又把粥熱了一遍,知道沈瓷中午沒吃午飯,想再弄兩個下粥菜,但冰箱裏除了雞蛋什麽都沒有,計劃明天早晨得去附近超市采購一點東西屯著。


    沈瓷下樓之時聽到廚房傳來嗞瀝瀝的聲響,她走過去,見江臨岸正站在炤台前麵煎雞蛋,一手拿著平底鍋,一手拿著鏟子,大概是怕油濺到自己襯衣上,所以身子離炤台隔了老遠,加之個子又高,幾乎是撅著屁股弓著腰在做飯。


    不過看出他很努力,至少臉上的嚴肅與認真和他談上億項目的時候一模一樣。


    沈瓷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心裏有種很酸楚的無力感。


    “我來吧,你去客廳等。”她走過去接過平底鍋的手柄。


    江臨岸倒是嚇了一跳,但還是乖乖往後退了半步。他在做飯方麵沒什麽天賦,頂多煮碗麵填飽肚子,而且他也樂於看沈瓷做東西給他吃,即使隻是兩枚煎蛋,對他而言也是奢侈,但他沒去客廳,靠在旁邊料理台上看著沈瓷。


    她已經換上了那身睡衣,又長又大裹在身上就像褂子,特別是袖口,絲質般地往下垂,拿鏟子的手往上便是又細又白的一截手臂。


    廚房裏真是又悶又燥啊。


    江臨岸走過去,從後麵輕輕環住沈瓷,沈瓷身體驟僵,但因為前麵是炤台爐火,手裏又拿了燒燙的鍋子,她也沒辦法掙脫,正好給了江臨岸“胡來”的餘地,他幹脆把胸膛整個貼到了沈瓷背上,將她的腰揉緊,垂下頭貼在她耳根後麵輕輕吻了吻。


    “我今晚…想留在這陪你……”聲音簡直低啞到令人發指,還帶著某種蠱惑性的暗示,逼得沈瓷腳尖都繃在一起了,關火想要轉身,剛好江臨岸褲袋裏的手機響,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沈瓷的僵直,也打斷江臨岸的“好事”,他有些不爽地嗤了一聲,並沒有要接的意思。


    沈瓷又往前挪了一點,盡量與他拉開距離。


    “電話!”她提醒,加之鈴聲一直不斷,江臨岸隻能抽出一隻手把手機拿出來,但另一隻手依舊環在沈瓷腰上。


    “喂…”


    “臨岸,你在哪兒呢?你爺爺又送來醫院了,醫生說這次情況可能有點危險,你趕緊過來一趟吧,溫漪和你蕭伯父都在。”電話那頭是秦蘭焦慮的聲音,沈瓷聽得清清楚楚,自然也聽到了“溫漪”的名字。


    她不由轉身,輕輕推開江臨岸。


    江臨岸收了手機。


    “我媽…”


    “你去吧,不用留在這陪我。”


    江臨岸不放心。


    “那我讓老彥過來先陪你一會兒,如果那邊沒事我再趕過來。”


    沈瓷連連搖頭:“真的不用,誰都不用。”


    “可是我擔心你。”


    沈瓷忍不住冷笑:“你擔心我什麽,又不是第一次,這麽多年我都已經過來了。”原本隻是她隨口一句,卻說得江臨岸心裏被拽得疼,他又用手指剮了下眉心。


    “那行吧,有事聯係。”


    江臨岸拿了西裝和車鑰匙出去,走至門口又折回來。


    沈瓷依舊站在廚房,燈光自上而下,流淌在她被藏青色睡衣包裹的身影上,蠶絲麵料垂感極好,鬆鬆垮垮的如月色中的流水一般蕩漾。


    江臨岸笑了笑,提醒:“鍋裏給你熱了粥,記得吃掉。”


    ……


    剛才那個蛋煎壞了,江臨岸走後沈瓷又重新煎了一個,還沒煎好就聽到門口再度傳來汽車引擎聲,之後有人敲門。


    沈瓷隻得把火關了,往外廳去,走至院子的時候敲門聲越發重,一聲連著一聲。


    “來了!”


    沈瓷心裏嘀咕江臨岸肯定又把什麽東西落在了這裏,腳步不由加快,將門打開。


    “你是不是……”


    結果話音剛起,抬眸便看到站在門外一臉陰沉的梁文音。


    ……


    江巍常去的那家醫院離錦坊並不算太遠,從高架過去也就二十分鍾。


    路上秦蘭又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說老爺子被送進搶救室了,江臨岸幾乎將油門踩到底,一路飛馳。好在那會兒七點多了,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交通還算暢行。


    江臨岸抵達醫院之後直奔急診樓,問了一圈下來得知老爺子已經被送去加護病房,秦蘭紅著一雙眼睛候在門口,溫漪在旁扶著。


    “人怎麽樣?”


    江臨岸緩了口氣問秦蘭,秦蘭情緒明顯還不穩,支支吾吾也解釋不清。


    好在旁邊溫漪的思路還算清晰。


    “爺爺已經被搶救過來了,剛脫離生命危險,不過醫生說要在icu留觀一晚。”聲音也透著疲倦。


    江臨岸看了溫漪一眼,稍稍點頭,又問:“怎麽回事?”


    “還是老毛病吧,加上這陣子事情亂,今天城南項目的案子開庭,爺爺他也看了網上公審,所以情緒出現了波動。”


    溫漪還算點到即止,可江臨岸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沒往下接,隻沉默地站在走廊裏。


    秦蘭平時一向話多,但今天卻始終沒開口,不過冷冰冰的目光始終定在江臨岸身上,如此持續了一會兒,她突然問:“你今天半天都跟那女人在一起?”


    以往秦蘭說話都算婉轉,開頭總要給自己留些餘地,像今天這樣直截了當倒少見,問得江臨岸都有些懵了。


    對麵溫漪的目光也追著他轉,但比之秦蘭的蕭冷,她目光中卻多了一份酸楚和失落。


    “媽,這裏是醫院,聊這些不合適。”


    秦蘭的問題被打斷,卻越發心疼溫漪。


    “你別總向著他,今天這事他做得太過分了,你看看網上那些評論……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從道德倫理而言今天江臨岸確實做了大逆不道的事,而溫漪站在受害人的位置簡直要受盡委屈和同情,關於這點江臨岸沒有否認,他也懶得否認。


    周彥說他在情感處理方麵的智商幾乎為零,但換句話說,他在這方麵卻是直來直往的,喜歡就去爭取,不喜歡就晾在一邊,渣,無恥,也有一定的純粹性。


    “我今天是過來看老爺子的,有些事後麵我會找你們談。”


    “你……”秦蘭氣得夠嗆。


    溫漪忍著痛苦拍了下秦蘭的手臂:“媽,好了,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想跟臨岸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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