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把車子停在聯盛門口,沒有開進去,也沒下車,而是坐在車裏給江臨岸發了條信息:“我到了,在公司門口,你要是方便的話過來把鑰匙拿給我。”可是信息發出去很久都沒有回複,想來在忙,沈瓷又沒地方可去,隻能坐在車裏幹等。


    好在天氣不錯,陽光奕奕,沈瓷等了一會兒竟然趴在方向盤上迷迷糊糊睡著了,直到外麵有人敲窗。


    “沈小姐?”


    沈瓷抬頭,看到窗外似乎晃著人影,等緩了下睡意才看清,敲窗的竟然是溫漪。


    “真是你啊?”


    溫漪的聲音透過玻璃悶悶地傳進來,沈瓷覺得真是…有種想罵人的衝動,但人都站在她車外了,已經無處可避,隻能推開門下車,下車之後才發現溫漪身後還站著另外一個人,盤著一絲不苟的頭發,針織裙,挎著名牌皮包,赫然是江臨岸的母親,而婆媳倆就像從天而降般站在了沈瓷麵前。


    沈瓷不由皺了下眉心,抬眼看天。


    “抱歉,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


    溫漪還是一如既往地禮貌加溫和,沈瓷又能怎麽辦,隻能抿唇,又把額頭有些亂的頭發捋順。


    “沒有,隻是眯了一會兒。”


    “哦……”溫漪低低回答,又轉身看了眼旁邊始終沒說話的秦蘭,“我跟媽剛才去做了個facial,會所離這很近,所以順路過來看看臨岸,你呢,在這等人?”


    明知故問!


    沈瓷嘴角不覺輕嗤:“對,等人!”


    溫漪大概也沒料到她會回答得這麽幹爽,頓了頓,像是準備好的話又咽了下去。


    “那…那你先等吧,回頭我會再聯係你,有些話…需要跟你談一談。”溫漪說完過去挽秦蘭的手臂,“媽,走吧!”


    秦蘭從頭到尾都隻是盯著沈瓷看,表情眼神裏也沒什麽太過明顯的深意,隻是溫漪挽她之時她將手臂閃了閃。


    “你先進去吧,我需要跟她談談。”


    溫漪表情似乎變得有些緊張。


    “媽……”


    秦蘭轉身又去拍她的手背:“沒事,我隻是跟她說幾句話,不會怎樣。”


    秦蘭堅持,溫漪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離開之前又看了沈瓷一眼,秀眉之下是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青天白日之下沈瓷與之對望,明顯感覺到那雙明眸之中藏著閃躲與不安。


    那一刻沈瓷幾乎可以斷定,秦蘭什麽都不知道,而溫漪也沒跟自己的婆婆提過半點關於結婚前夜的事。


    很好,人性中的恐懼和虛偽,卑微和不甘心,這個女人演繹得淋漓盡致。


    等溫漪一步三回頭地徹底走遠,秦蘭才轉過去看向沈瓷。


    “抱歉,原本是想約你出來找個地方好好談的,但今天既然遇到了,說明也是緣分,幹脆有些話我就在這直接說了吧。”秦蘭的開場白很委婉,再配上她溫柔的氣質和高貴的素養,沈瓷竟覺得十分好聽,可是好聽歸好聽,她完全懶得理。


    秦蘭之前也跟沈瓷有過幾次交手,已經摸清她的脾氣,所以對於這種沉默也不足為奇了。


    她又繼續:“剛才溫漪在這我不便說,但我知道你在這肯定是等臨岸,先不管你們現在還保留著什麽關係,我就想問,怎麽會有你這麽不知廉恥的女人?”


    沈瓷繼續不吱聲。


    秦蘭提口氣再開口:“你應該知道臨岸已經結婚了,他是有太太的人,而且現在剛升了總裁,底下多少雙眼睛看著,一點差池都不能有,你再糾纏就是害他,到底存什麽居心?”


    沈瓷:“……”


    秦蘭:“是要錢嗎?可是之前也給你不少了,人要懂得知足,要適可而止!”


    沈瓷:“……”


    秦蘭:“而且你也看到了,溫漪條件很好,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她,臨岸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也很愛她,他們夫妻是不可能離婚的,你還死皮賴臉地纏著,這有什麽意思呢?”


    雖字眼難聽,但秦蘭說這些話的時候竟沒一點苛責和辱罵的口吻在裏麵,相反帶著無奈和苦口婆心。


    沈瓷覺得……該怎麽說呢?


    她抬頭又看了眼天空,風和日麗,可為什麽周圍空氣這麽壓抑。


    “抱歉…”沈瓷一直揣在外套口袋裏的手拿出來,連帶摸了煙和打火機,“介意嗎?”


    秦蘭:“……”


    沈瓷也不管了,自顧自地抽出一根煙點上,熟稔地吸一口,陽光下煙霧四散。


    盡管秦蘭在努力塑造涵養貴太太形象,但當煙霧飄到她臉上的時候她還是略帶嫌惡地皺了下眉,這些細微的動作都落入沈瓷眼裏,不過沈瓷無所謂,她捏著煙抱了下胳膊,歎氣:“你們江家人是不是都一個德性,特別自以為是?”


    秦蘭瞬時一愣,好一會兒才訕訕反問:“你…你說什麽?”


    沈瓷哼笑,卻把目光挪到一側馬路上。


    “首先你要搞清楚我和你兒子現在的關係,並不像你想的那麽不幹淨,其次你可以問問溫漪,她和你兒子之間是否如她說的那麽情比金堅牢不可破;最後麻煩你回去告訴你兒子,隻要他不來糾纏我,我並不介意和他斷絕來往,最好以後連麵都別見!”


    沈瓷說完又挑了下眉,把煙踩了,轉身上車。


    秦蘭在馬路邊獨自愣了很久,直到那輛藍色polo絕塵而去,她才從剛才沈瓷的那段話中緩過神來,一時眼神變得清寒,還帶點惱羞成怒的恨。


    ……


    江臨岸下午臨時開了一場會,會議結束之後又有客戶過來,馬不停蹄地忙到四點才從會議室出來。


    amy早就候在門口了,一見江臨岸便迎上去。


    “江總,您這邊忙完了嗎?太太和夫人來了,想見您?”


    江臨岸吃驚,溫漪來他能理解,但秦蘭從來不涉足聯盛。


    “人在哪?”


    “在您辦公室,已經等了快一個小時。”


    amy邊說邊引江臨岸過去,推開門,溫漪和秦蘭同時從沙發上起身,江臨岸看了一眼,麵無表情,隻回頭打發amy:“你先出去!”


    amy識趣,向溫漪和秦蘭打了聲招呼,帶上門離開。


    辦公室裏隻留下一家三口,江臨岸也不說話,隻是越過沙發前的兩人徑自走向辦公桌,如此冷漠的態度弄得氣氛有些僵,特別是秦蘭,感覺既尷尬又壓抑。


    她索性主動開口:“臨岸,我和溫漪剛好經過這,順便過來看看你,忙嗎?不忙的話晚上一起在外麵吃頓晚飯。”她用商量的口吻詢問,可江臨岸還是不吱聲,隻是拿過桌上的手機看。


    剛才出去見客戶的時候手機沒帶身上,屏幕上已經顯示有好幾個未接來電。


    江臨岸大致梳理了一遍,似乎並沒要緊的事,又從通話記錄裏退了出來,一眼便看到了沈瓷發過來的短信,時間顯示一個小時之前,她說她在門口等。


    該死,一忙起來沒看短信,也沒想起來這件事。


    江臨岸立馬把電話撥過去,可是對方無人接聽,這時候溫漪走過來。


    “臨岸,媽問你呢,晚上一起吃飯?”


    可這會兒江臨岸哪有心思,再度撥了沈瓷的號碼,已經不是忙音了,直接關機。


    “我出去一下,等我回來再說!”江臨岸拿了抽屜裏的鑰匙就要離開,行色匆匆的模樣看在溫漪和秦蘭眼裏,溫漪不敢多問,但秦蘭不同,她直接喊住江臨岸。


    “你是不是要去找那女人?”


    江臨岸腳步一頓。


    秦蘭寒著聲音繼續說:“不用去找了,她已經走了!”


    江臨岸這才回頭。


    “你見過她?”


    “對,就剛剛,在公司門口,她在車裏等你,我跟她聊了一會兒,聊完她就走了!”


    至此江臨岸的麵色一瞬轉寒,沒說話,直接走回辦公桌前麵拿起座機。


    “amy,幫我取消今天4點之後的全部行程,晚上的應酬你讓於經理去!”遂即掛斷,抽了架子上的西裝和車鑰匙就直接要出去,秦蘭見勢愣是定了定,轉身朝著江臨岸的背影吼:“你去哪?”


    江臨岸站定,回過身來,眼神裏已經染上一層令人發寒的霜意。


    他拿著西裝和車鑰匙直麵秦蘭。


    “我不管你剛才對她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但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再有下回,我保證你會後悔!”說完頭也不回地跨出門,秦蘭呆了幾秒之後追出去。


    “你去哪兒?回來!給我回來!”一向素有涵養的江夫人在這一刻也變得歇斯底裏,衝著走廊盡頭呼喊,但回答她的隻有回。至於溫漪,從頭到尾她沒說一句話,江臨岸也沒看她一眼,這一刻站在沙發前麵晃了晃身子,最終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


    山窮水盡了吧!


    她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嘴裏發笑,癡言癡語。


    ……


    江臨岸驅車往錦坊趕,一路上繼續給沈瓷打電話,但對方始終關機,心存僥幸隻是手機沒電了,等他抵達錦坊之時會看到那女人站在門口等,但奢望終究是奢望,錦坊大門緊閉,門口也沒任何人。


    江臨岸為此給沈瓷打了一夜電話,可對方始終關機,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接到沈瓷發過來的一條短信:“最近太累了,本想貪圖省事在錦坊借住一陣子,但沒想到讓別人產生了誤會,很抱歉,是我過於草率的決定對你造成了困擾,所以我會另外找地方住,別再給我打電話,勿念!”


    沒頭沒尾的一段文字,處處透著疏離。


    這女人什麽時候這麽矯情了?什麽時候這麽客氣了?


    他再度把電話撥過去,可是對方已經提示關機,氣得江臨岸恨不得把手機都摔掉,而沈瓷這邊,她將關閉電源的手機放進口袋裏,抬眼看去,樓頂“甬州人民檢察院”幾個大字在陽光下金光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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