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江臨岸約了中設的人吃飯,提前叫amy訂了包廂,於浩陪同,兩人已經在包廂裏等了一個多小時,可對方遲遲不出現,於浩無聊至極便打電話過去騷擾周彥,結果卻得知周彥在鳳屏。


    鳳屏是什麽地方啊,偏遠的山裏小鎮,在沈瓷沒出現之前於浩壓根都不知道中國廣寮的土地上竟然還有這麽一個地方,但現在不一樣,“鳳屏”兩個字的意思很明顯,更何況他真真切切地在電話那頭聽到了有人喊“沈瓷”的名字。


    於浩幹巴巴笑了兩聲,手裏還捏著電話。


    “那個…老彥出差了。”


    “出差?”


    “對,出差,剛下飛機。”


    可江臨岸卻冷冷笑了笑:“他的業務已經開展到鳳屏?”


    於浩不由咽了一口氣。


    好吧當時包廂裏那麽安靜,他不可能聽不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於浩也知道瞞不住了,隻能說實話:“好像是和沈瓷一起去的,那女人也在。”邊說邊留意對麵江臨岸的表情,可是很奇怪,江臨岸臉上沒有一絲訝異,也沒有憤怒,像是隻聽到了一個極其普通的消息。


    於浩知道他心思藏得一向深,也捉摸不透,又試探:“不過那女人好像生病了,正在醫院呢,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她表示一下關心?”


    豈料江臨岸隻是端起手邊的茶杯來,喝了一口,抬頭:“你覺得還有這個必要?”


    於浩:“……”


    正這時江臨岸的手機“滴”了一聲,屏幕上顯示有短信進入,他放下茶杯打開,隨後緊抿的嘴唇慢慢往上揚。


    於浩見他表情有些不對勁:“怎麽了?”


    “那邊說臨時有個會議?”


    “會議?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來不了了,要求飯局改期?”


    “什麽?”於浩幾乎拍案而起。


    他們已經在這等了將近兩小時了,卻隻等來對方一通短信,告知臨時有事不能來了。


    於浩直接氣癟了,非要打電話過去要個理,卻被江臨岸攔住。


    “你幹什麽?”


    “沒他們這麽做事的,這不是在耍你麽?”


    “耍我什麽了?”


    “說好今晚吃飯,如果真要改期為什麽不提前通知?這都幾點了?”於浩邊嚷邊用手指扣著自己的腕表,“八點半了,我們從六點半等到八點半,就等來一句改期?不行,我要去討個說法!”


    於浩非要打電話過去,卻被江臨岸斥了一口:“把手機放下,坐好!”


    “可也沒他們這麽欺負人的!這要擱在兩個月前他們敢這樣?”


    這倒是實話,兩個月前一個個搶著來巴結,生怕參與不了項目會有多大損失,可現在今非昔比了,一個個都恨不得避著不見。


    江臨岸用手剮了下眉心,向來隻有錦上添花,難有雪中送炭,這個道理他怎麽會不懂。


    “行了,安分點,這事以後再說!”


    此時包廂的門開了,餐廳領班走進來,看這屋裏冷冰冰的架勢也知道客人還沒來,大概是被放鴿子了,於是小心翼翼地問:“江先生,您是打算起菜還是…?”


    “起什麽起,沒看到鬼影子都沒有麽?”於浩接話,態度有些衝,倒把領班嚇了一下。


    領班也沒轍,隻能硬著頭皮說:“我知道,可是之前您定的那些海鮮是沒法退的,廚房已經提前處理好了,希望江先生理解。”


    江臨岸唇翼勾了一下:“那就不用退了,起菜吧!”


    “好的!”領班似乎鬆了一口氣,隨後又說,“之前訂的兩瓶紅酒給您退了吧,這個我們餐廳允許。”


    可江臨岸卻稍稍撚了下手指:“不用退了,一起打開吧,先醒一醒。”


    於浩:“……”


    領班:“……”


    ……


    醫生給沈瓷開了兩瓶點滴,插完針後周彥把她扶到靠牆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我出去一趟!”


    “隨你……”沈瓷說得有氣無力,可表情眼神裏還透著一股冷。


    周彥真是要敗了,到這會兒話都快講不動了她還不忘表示冷漠嫌棄,可也不能跟個病人置氣啊,他隻能笑了笑:“那你在這等我,我很快回來。”


    沈瓷也懶得理,或者說她壓根沒力氣理,剛處理完傷口,燒還沒退,手上又疼,所以周彥走後沈瓷便斜靠在椅子上閉了眼睛,覺得渾身乏得很,想睡一會兒,無奈小鎮醫院條件太差,沒有空調,輸液室裏簡直又悶又熱,沈瓷根本睡不著,正渾身難受之際見周彥拎了一隻袋子走進來,袋子裏鼓鼓囊囊裝了好些東西,餅幹,話梅,水,還有一些看不出名堂的零食。


    “太晚了,附近已經沒有餐館開門,所以就買了這些,你先將就吃一點。”他邊說邊撕開一包餅幹遞給沈瓷。


    沈瓷沒接,甚至都沒看一眼。


    “不吃,謝謝!”


    周彥愣了愣,沒生氣,又從袋子裏拿了一瓶水擰開。


    “那喝水?”


    “也不用!”


    “可你還在發燒,持續高溫容易脫水,喝一點比較好。”他便舉著那瓶水站在沈瓷麵前。


    沈瓷看了他一眼,突然覺得這男人的性格和江臨岸截然不同,後者逼人做一件事的時候獨斷霸道,而周彥卻永遠溫雅柔和且彬彬有禮,但這不代表他是容易妥協的人,正好相反,他骨子裏也有可怕的堅持,就如現在這樣,他希望沈瓷喝水,不逼不斥,好好跟你說道理,可也舉著不放,架勢就好像你不喝水他就會永遠站在這裏。


    最後沈瓷隻能強撐著身子勉強坐直,依舊沒接水,而是定定看著眼前的男人。


    當時周彥氣息還未平,胸口微喘,額頭和領口可以看到汗漬,大概剛才出去找吃的跑了很遠一段路,所以連著說話的嗓音都有些啞,可他顧不上喘氣,舉著那瓶水站在沈瓷麵前。


    沈瓷當時心裏突然生出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人生真是際遇無常啊,當初兩人第一次見麵是在診所,一個醫生一個病人,怎麽也沒想到有天他會跟著自己回鳳屏,然後半夜三更還陪著一起耗在醫院裏。


    “你為什麽要跟我來這?”沈瓷突然問。


    周彥似乎有些猝不及防,眼底閃了閃,但很快又笑開:“怎麽突然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


    “莫名其妙嗎?我知道你應該有目的!”


    周彥愣了一下。


    “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難道不是嗎?你之前應該知道我和江臨岸是什麽關係,卻還讓我跟你一起出席江巍的壽宴,如果不是另有目的,我想不到還能有什麽其他理由。”


    沈瓷怎麽可能一點沒察覺呢,她自然感受得到那天壽宴上江臨岸看周彥的眼神。


    周彥低頭又笑了一聲,把水收回來,擰緊。


    “好,看來你的觀察力要比我之前預測的強,我承認,我承認那天帶你去壽宴另有目的,包括這次跟你一起來鳳屏,多少也有私心在裏麵,至於什麽私心…”他講到一半停了下來。


    沈瓷也沒催,她沒有要求對方必須給答案,可周彥突然又俯下身去拎了剛才帶進來的袋子,從裏頭挑了一樣東西出來,撕開包裝。


    “把它吃了。”


    沈瓷有些莫名其妙。


    “什麽東西?”


    “巧克力!”


    “我不吃甜食。”


    “我知道,可剛才醫生說你血糖偏低,所以把它吃了,吃完我就告訴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


    沈瓷一時無語,他怎麽能這樣呢?聊得好好的突然遞給她一塊巧克力,當她孩子哄麽?


    “這是你們心理醫生慣用的交流方式?”


    “什麽?”


    “拿塊糖,哄人!”


    這話倒把周彥說得又愣了愣,繼而笑開,“你若要這麽想也可以,不過這是我第一次拿糖哄人,所以應該隻是針對於你的交流方式!吃了吧,吃完我跟你講!”隨後他便堅持地舉著那塊巧克力。


    沈瓷坐那抬頭看他,他一臉虔誠,溫和又無辜的模樣,她隻能默默收了一口氣,把巧克力接了過來,咬一口到嘴裏,濃膩的甜味慢慢開始在舌尖化開……


    “我做這些是為了報複江臨岸!”就在她剛嚐到一點味道的時候聽清楚周彥的答案。


    沈瓷一時沒接住,劇烈咳嗽起來。


    周彥趕緊遞了水過去,沈瓷喉嚨上的勒傷還沒好,現在吃了甜的加上劇烈咳嗽便疼得愈發厲害,連續喝了幾口水才勉強緩了一些。


    “報複?你要報複什麽?”


    周彥盯著沈瓷手裏捏的那塊巧克力頓了好一會兒,巧克力上麵已經缺掉一小塊,上麵有清晰的月牙印,最終他慢慢走到沈瓷對麵的椅子上坐下,臉色一點點放沉,問:“關於甄小惋的事,他跟你提過多少?”


    沈瓷捏巧克力的手指一緊。


    “你的報複和她有關?”


    “對,更準確地說是跟她的死有關。”


    沈瓷一時沒再往下講,但腦中迅速拚湊出許多片段,甬州郊外那棟精心裝修的錦坊,竹林,水池和金魚,書房裏那些食譜和漫畫,還有臥房裏那個女孩的照片,最後是江丞陽曾經跟她提過的事。


    “想不想知道甄小惋怎麽死的?”


    “靜脈注射甲基安非他明,性窒息死亡,就死在江臨岸床上!”


    後來沈瓷還專門查過,甲基安非他明是一種致幻劑,用於製作冰毒的主要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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