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江臨岸最終還是開了口。


    周彥反問:“誰?”


    他這明顯是故意的。


    江臨岸皺了下眉頭:“你知道我在問誰?”


    “你說沈瓷?”


    “對!”


    周彥頓了頓:“在我車上,不大舒服,想先送他回去,所以抱歉,替我跟你爺爺說一聲。”他說完也沒多逗留,拿著包又轉身。


    江臨岸突然上前一步扣住他的肩膀。


    周彥回頭,兩人目光再度碰撞,一方是波濤怒目,一方卻是平穩安靜,這種時候都是能夠沉得住氣的那方贏,可是江臨岸做不到,他在處理感情之事的時候總是極易暴躁。


    江臨岸:“你今天這算什麽意思?”


    周彥:“什麽什麽意思?”


    江臨岸:“別明知故問!”


    周彥發笑:“有嗎?你到底想說什麽?”


    江臨岸眼梢揚了揚:“你應該知道我和她的關係!”


    “知道,可是知道又怎樣!”周彥嘴角的笑容暈得更放肆,“當年你不也知道我和小惋的關係麽?”


    “你……”江臨岸氣得揮起拳頭就要掄上去,卻被及時趕來的於浩一把拉住。


    “臨岸,你做什麽?今天是你爺爺的壽宴!”於浩拖著提醒,江臨岸拳頭揮在半空中,當時三人剛好站在門口的柱子旁邊,並不算特別隱蔽,不時有來往的工作人員和客人經過,現場還有許多記者。


    “行了,別衝動,有話等過了今天再說!”於浩勸,死死拽住江臨岸的手臂,就怕他真的一拳掄過去。


    江臨岸瞪著眼前的周彥,可是周彥麵無表情,似乎那一拳揮下去他也不會躲,可是他真的會揮下去嗎?


    “撒手,聽到沒?”於浩又扯了一下。


    江臨岸狠狠吞了一口氣,終於把手收了回來,周彥卻突然哼了一聲:“別覺得我多不地道,怎麽說我都不如當年的你,至少沈瓷已經清清楚楚地跟你分手了,她現在是單身,所以我帶她去哪兒都跟你沒關係,還有……”他停了停,笑著說,“從今天起我會開始追沈瓷,結局怎樣,我們拭目以待!”


    這話一出江臨岸臉色瞬間鐵青,上前又要掄拳頭,旁邊於浩趕緊拉住,嘴裏嚷嚷:“行了老彥你也少說兩句,為了一個女人至於嘛,還有你……”他瞪著江臨岸,“今天這種場合你真想開架?要真想的話那我也不攔你,打吧,把這幾年的怨氣全都打出來!”


    幾分鍾之後江臨岸站在洗手間的池台邊上,架是肯定沒打成的,場合如此,肯定要顧忌,更何況彼此也都已經不是當年二十出頭的年紀了。


    當年甄小惋剛和江臨岸在一起,兩人確實幹過一架,兩個大男孩互相揪著摔在泥塘裏,打得兩人都鼻青臉腫的,可最後呢?最後什麽也改變不了,武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然最後甄小惋也不會出事。


    至於現在……


    江臨岸埋頭點了一根煙,身子趔趄地靠著池台,於浩不由歎了一口氣。


    “你和那女人現在算怎麽回事?還有老彥,老彥怎麽會突然跟她搞在一起?”


    這個疑問於浩已經憋了一晚上了,現在總算能夠逮到機會問,可是池台前麵的男人不啃聲,一下下地抽著煙。


    於浩有些急,又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說句話啊!”


    “……”


    “剛問老彥他不說,現在問你又是這德性,到底怎麽回事?我咋瞅著感覺老彥的心思不對勁?”於浩真是快被急死了,他之前隻知道江臨岸和沈瓷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卻不知道當年甄小惋的真相,更不知道前兩天在江宅門口發生的事,所以怎麽都想不通為什麽周彥會突然插進來一腳,可現在越瞅越覺得苗頭不對勁。


    “喂,好歹你給我出個聲啊!”於浩就差去揪他了。


    江臨岸卻始終緊鎖眉頭悶著臉,有些事不是他不想說,也不是刻意要瞞著,隻是真的難以啟齒,就如同一個藏了九年的傷疤,外人以為你已經痊愈了,可你自己知道裏麵還在腐爛,不想把爛口拿出來展示給別人看,因為太髒。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算了,先出去吧。”江臨岸邊說邊吐著眼圈,又揮手示意於浩離開。


    於浩了解他的脾氣,不想說的你拿刀架他脖子上都不肯多吐一個詞,而且他整晚臉色都很陰沉,與平時工作的時候不一樣,於是便不再多問了,歎了一口氣轉身出去。


    於浩走後洗手間裏隻剩下他一個人,江臨岸一口口把剩下的煙抽完,轉身掐在水池裏,抬起頭來,鏡子中剛好映出他的模樣,臉色鐵青,輪廓僵硬,眼底布滿紅血絲,突然又想起前日沈瓷在江宅門口當著眾人說的那番話,不覺發笑,值得麽?為了這樣一個女人!


    正此時手機滴了一聲,溫漪的短信:“臨岸,你在哪兒?爺爺找你陪著一起敬酒了。”


    江臨岸看完把手機扔在池台,開了水龍頭把水池裏麵的煙灰衝散,抬頭又盯著鏡子裏的人看了一眼,起身拿了手機出去。


    ……


    大半個鍾頭後醫生終於從房間裏出來,阿幸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依舊穿了那件沾了血的背心坐在沙發上,隻是麵前煙缸裏多了幾個煙屁股。


    “怎麽樣?”他見醫生出來立馬掐了煙頭上前問。


    醫生也是熟人了,所以沒繞圈子,直接回答:“手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割得有點深,封了四針,所以這幾天別讓她碰水,也別搬重物;後背和腰上有幾處軟組織挫傷,看情形可能是受敲擊或者踢打所致,不過應該沒有傷及骨頭,所以問題不大。比較麻煩的是脖子,窒息時間過長有可能會造成腦部缺氧,現在看來沒什麽不良反應,但我建議最好帶她去醫院做個ct。”


    阿幸點頭:“好,等她醒了就帶她去,還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嗎?”


    醫生想了想:“大致就這些了,不過後半夜你要注意她的情況,一旦發現嘔吐或者出血必須立即送醫。”


    這個阿幸明白,自然也不希望出現這種情況。


    “知道了,我會注意。”


    阿幸送醫生出去,此時已經過了淩晨兩點,夜色正濃,有絲絲涼風灌進來,他又折回去關窗,卻無意間發現窗口的天空掛了一顆星星。


    在這種城市夜空看到星星無疑是件奇跡,阿幸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才把窗戶關上,又拉了簾子,一轉身便看到了床上的人,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旁邊懸著一小束燈光,半邊臉上蠟白如紙,半邊臉上卻鮮明映出五指印,剛才江丞陽應該還煽了她的臉,想到這阿幸不禁將拳頭握緊,走過去,挨到床邊,床上的人便看得越真切。


    她這是睡著了嗎?因為疼還是正在做噩夢?為何額上都是汗,眉頭也鎖得生緊?


    阿幸不由埋了一口氣,將蓋在她身上的毯子揭開,沈瓷身上已經換過衣服了,一件男士黑色t,毯子撩掉之後可見白皙的腿根和膝蓋上都是血印子,還有幾處明顯的淤青,再往上,他將t恤撩到腰間,平坦的小腹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腰上有一大片青紫,一直蔓延到後背處……


    右手心裏的傷口已經用紗布包住了,醫生說傷口應該是被利器所致,事實上是沈瓷用高腳杯砸江丞陽的時候有碎玻璃倒插進她的手心,很難想象當時她的恐懼,逼不得已她才會動手。


    阿幸把毯子替她重新蓋好,目光最後落在沈瓷的脖子上,纖細白嫩的頸,上麵卻纏了一圈青紫發腫的勒痕,可能是因為皮膚太白的緣故,勒痕在燈光下顯得特別明顯,幾乎觸目驚心。


    阿幸一時閉上眼睛,突然覺得自己在房間裏有些待不下去。


    那段視頻是經由他手發給江丞陽的,現在江丞陽要取她的命,自己是不是也算幫凶之一?


    ……


    沈瓷是被自己手上的傷口疼醒的,渾渾噩噩睜開眼睛,似曾相似的吊燈,牆麵,還有櫃子,隨之襲來的是手心裏的疼痛,滿身像是骨頭散架一樣的疲憊和酸疼感,這些感覺迫使她回憶起了昨晚發生的事,不覺後背又是一涼,掙紮著起床。


    爬起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身上隻穿了一件男士t恤,內褲,光著兩條腿,腿上還有殘餘的血漬。昨晚被阿幸帶回來之後還沒來得及替她弄幹淨,以至於一晚上下來沈瓷覺得自己皮膚裏都滲了血的腥味,她趕緊撐著又下床,想找樣什麽東西包下腿,可臥室裏空空蕩蕩,她也隻能作罷,好在t恤夠長,站起來之後便能勉強包到腿根。


    阿幸昨晚在沈瓷床前守了大半宿,一直沒合眼,天亮的時候實在熬不住了,便出來想要抽根煙,結果煙剛點上,還沒抽一口便聽到臥室那頭有動靜。


    阿幸從吧台前麵的高腳椅上轉過身來,沈瓷已經站在客廳門口了,散著頭發,赤著腳,一件黑色圓領t恤包裹著她布滿淤青和傷口的身體。


    那一刻阿幸覺得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他也總是這樣,一次次把千瘡百孔的沈瓷從鎮上那間小旅館的房間抱出來,裹著他的衣服,再抱到自己的住處,幫她擦掉身上的血或者汙漬,然後給她換上一件幹淨的t恤。


    他的t恤總是又長又大,多數是黑色,那時候幾乎可以給沈瓷當裙子,而沈瓷每回清醒過來也總是這種表情,不哭不鬧,木愣愣地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


    後來沈瓷說:“阿幸應該是站在地獄門口的那個人,每回都是他送我進去,又接我出來,然後收拾我這滿身狼藉,你說,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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