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秦蘭為了替江巍辦一場隆重又別出心裁的壽宴,光酒店選址方麵就費了不少心思,幾乎是把整個甬州的五星級酒店都看了一遍,還是沒有滿意的,差點就要定到外地去了,最後還是江巍自己提議,他有位舊識嗜酒如命,幾年前在甬州郊外的白岩鎮收了幾十畝種植葡萄的地,並幾間老農舍,經過改良之後便成了一家莊園式酒店。


    酒店無法在網上進行預訂,也沒進行任何營銷宣傳,完全是靠圈內人士捧場,所以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葡萄之鄉”的白岩鎮山裏藏了一間如此精致的酒店。


    大概老板也確實不缺錢,任性,買了地和農舍按照自己的喜好進行改造,裏麵客房不多,隻有寥寥七八間,主要也不是用來做生意,平時會招待一些朋友或者生意夥伴,這次便借來給江老爺子辦壽辰。


    半小時之後江臨岸自己駕車上山,因為地處隱蔽,怕賓客找不到,所以負責壽辰的團隊早就在山路的各個路口處都豎了指示牌,指示牌也是統一定製的,原木帶雕紋的板子,上麵畫了箭頭及老爺子壽辰的地址,看得出來秦蘭為這次壽宴真的費了不少心思。


    差不多七點半江臨岸才抵達現場,門口已經很熱鬧了,專門辟出來的停車場已經停滿了車,有現場工作人員在負責指引。


    這次老爺子的壽辰辦得挺大,秦蘭早前幾個月就開始準備了,之前就說好要熱鬧一番的,可到了現場才知道弄得如此宏大,看這架勢像是大半個甬州城的人都來了。


    江臨岸不喜歡這種場合,應該說是非常排斥,所以沒急著下車,而是坐在車裏點了一根煙,可剛抽了兩口便接到了老姚的電話。


    “江總,還是沒見到沈小姐,要不我上樓去敲下門吧。”


    江臨岸抬手看了眼腕表,半個小時早就過去了。


    “不用,你先回去吧。”


    他吐著煙氣掛了電話,目光如漆地看著前方,不遠處的酒店入口燈火輝煌,人影簇動,可見裏頭該是怎樣一番熱鬧的景象,而車廂內逼仄沉寂,除了儀表台上一點按鍵的亮光之外,其餘都像是在另一個空間。


    江臨岸勾著唇又抽了一口煙,突覺諷刺,不知哪邊是夢,哪邊是真實!


    正此時,旁邊玻璃上“咚咚咚”幾聲,有人敲車窗,江臨岸側頭,把車窗落下來,站在外麵的秦蘭不由擺了幾下手,以扇掉車內騰出來的煙味。


    “來了怎麽不進去?丞陽下午就來了,客人也已經基本到齊!”


    言下之意是江臨岸來晚了。


    他也確實來晚了,老爺子辦壽宴,他作為嫡孫照理應該提前到場,至少也該以主人的身份在門口接待一下賓客,可他居然最後一個到,實在說不過去,可秦蘭也不敢多責問,下午還給他打了好多電話呢,可他一個都沒接,生怕他不來,現在好歹人到場了,雖然晚了點,但起碼還說得過去。


    “先下車吧,都在等你。”秦蘭開了門催促。


    江臨岸臉色沉著,掐了煙熄火,可剛下車便又聽到外頭有人喊:“臨岸!”


    溫漪小跑過來,身姿輕盈,卻是穿了一身褲裝,高定手工純色襯衣,綢麵短褲,寶藍色高跟鞋,襯得腿部線條修長,妝容也很素淡,似乎與她往日的風格不同。


    江臨岸頓了頓,他沒料到她還會到場,畢竟前幾天在宅子門口鬧成那樣。


    “這兩天多虧溫漪在這邊幫我,不然壽宴上這麽多事我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江臨岸眉頭不由發皺,言下之意是她這兩天一直住在江宅,根本沒回去?


    溫漪見江臨岸沒什麽表情,自個兒笑了笑:“阿姨您說得太嚴重了,我也沒幫到什麽,是您想得周到,提前把什麽事都安排好了。”


    “可很多細節都是你提醒我的,畢竟留過洋見過世麵,許多新式東西懂得比我多。”


    兩人一唱一和倒是奉承上了,江臨岸嘴角勾了下,先往前麵去。


    秦蘭這才反應過來,追了兩步:“你沒帶禮?”


    “什麽禮?”


    “你爺爺今天辦壽,你就空著兩隻手過來的?”


    江臨岸蹙緊眉頭:“需要嗎?”


    “當然需要!”


    “可你不經常說一家人不用計較這麽多?”


    “……”


    秦蘭被駁得啞口無言,旁邊溫漪趕緊救場:“臨岸,阿姨跟你開玩笑呢,你的那份我已經提前幫你備好了。”


    這次輪到江臨岸無語。


    溫漪繼續:“知道爺爺喜歡喝茶,所以拍了一套紫砂,禮單上留的是你的名字,算是我和你一起送的。”


    “看看,還是溫漪懂事,你這孩子…”秦蘭責備江臨岸,又回頭頗歡喜地去拉溫漪的手。


    江臨岸眼色在她們身上掃了一圈,當時那感覺真的很怪異,不由輕嗬一聲,轉身往酒店門口走。


    賓客果然已經到得差不多了,專門辟出來的宴會廳裏已經站了很多人,還不斷有新客到。


    老爺子拄著拐杖在門口處迎賓,旁邊站著江丞陽,爺孫倆都是笑容滿麵,畫麵挺和諧的,直到秦蘭叫了一聲:“老爺,臨岸來了!”


    江巍臉色瞬時放沉,當沒看見,旁邊江丞陽倒是嗬了一口氣:“稀客啊,今天這種日子都能最後一個到場。”


    秦蘭臉上訕訕,這話擺明了是挑撥,但事實確實如此。


    “本來是一早就要到的,可臨時公司裏麵有點事,這也不能怪他,工作太忙了。”秦蘭替江臨岸圓場。


    江丞陽卻還不放過,似笑非笑地說:“是啊大忙人,隻怪手裏項目太大了,爺爺的事自然沒你的項目重要。”落井下石之餘又把江臨岸嘲諷了一番,江臨岸臉上卻還是沒什麽表情,不怒不惱,反正這種事從小到大已經經曆過無數次了,他在這方麵有驚人的忍耐力,倒是江巍橫了一眼,終於開口:“行了都給我少說兩句,見麵就掐,也不分下場合,是不是想我少活幾年?”


    老爺子臉色難看,秦蘭見勢趕緊拉了下江臨岸的衣袖:“注意點,別惹你爺爺生氣!”


    江臨岸不由嘴角斜了斜,他今天也沒心情和江丞陽掐。


    江巍又沉了一口氣:“行了進去吧,你蕭伯父已經到了,去跟他打聲招呼!”這是要把兩兄弟支開,畢竟這種場合都是客人,家醜不外揚。


    秦蘭便要領著江臨岸進去,溫漪緊跟其後,可剛抬腿又聽到門口傳來聲響。


    “爺爺!”


    一時江臨岸和溫漪同時轉身,見周彥和於浩從外麵走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個人影。


    江巍見到周彥還挺高興,可能因為他從小出入江宅,聰明懂事比較討大人喜歡,加之江家和蕭鎮遠的關係,所以江巍幾乎把周彥當半個孫子,笑著打算迎接,結果人影一晃,江巍眼色瞬時轉陰。


    周彥卻已經若無其事地走到跟前。


    “抱歉來晚了,地方有些難找。”言語間又把手裏拿的一副字放到旁邊簽禮的人員手裏,笑著客套,“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一年更比一年好!”遂手臂輕輕一挽,身後人影便整個顯了出來,他再淡淡介紹:“另外我還帶了個朋友過來,不介意吧,爺爺!”


    後麵這一聲“爺爺”似另有深意,江巍臉色已經十分難看,目光死死地定在那道人影身上,除此之外在場其餘人的目光也都齊刷刷聚了過來。


    秦蘭和溫漪滿臉驚訝,大概怎麽也沒想到周彥會和這女人搞在一起。


    江丞陽卻是刷白了臉,見到沈瓷的那一刻昨夜視頻裏的畫麵如鬼魅一樣撲過來,當年那個像狼崽一樣的小女孩,揚起筆往他臉上刺,血飛濺出來,染紅了她半張虛白的臉,而噩夢中那張臉終於與麵前的人影重疊,右邊眼球開始劇疼起來,牽著半個腦袋都發脹,隨之整個人開始顫抖,後背發虛汗,眼前景象漸漸浮動,唯獨隻剩下沈瓷那張臉……


    不!江丞陽用最後一份定力在腦袋上敲了一下,場合不對,他不能衝動,隻能逼迫自己低下頭去,深呼吸。


    至於江臨岸,從頭到尾似乎隻有他最淡定,目光平和無波紋,先是掃了眼站在周彥身後的於浩,於浩攤了下手,滿臉無辜,還帶著一股“怎麽辦,我也很無奈”的哀怨感。


    江臨岸便把目光又移了回來,隻覺那抹身影刺眼。


    她居然穿了一身綠,是之前他在西寧商場給她挑的那條裙子,偏低的領口露出大片風光,鎖骨淩冽,腰線細致,露出來的手臂和腿,胸口的皮膚和肩膀,燈光下白得驚人,膚如凝脂,而耳垂上那枚圓潤的珍珠……


    江臨岸忍不住低頭勾唇笑了一聲,這算什麽?穿了他送的裙子,戴了他送的耳飾,然後挽著周彥來挑釁?可她為何偏偏要挑周彥?


    場麵像是變得詭異般沉寂,最終還是沈瓷悶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你好,江先生!”


    她這話是對江巍講的,既然來了便沒什麽淌不過去,所以目光敢直視,像是心無旁騖。


    江巍卻氣得麵色發漲,多虧有拐杖撐著,不然估計早就昏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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