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江臨岸準時坐車抵達棲元寺,老姚按要求把車停在後門入口的停車場,剛下車便有人走過來。


    “江先生,這邊請!”


    江臨岸看了眼麵前的男人,鬆鬆垮垮的牛仔褲,黑色t,皮膚偏黑,講話時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可他認得這個男人,上回在榆蓉鎮的時候這男人一直跟在李大昌身邊,似乎是他的得力下手。


    男人走在前麵引路,微微低著頭不發一言,留給江臨岸一個高瘦的背影。


    江臨岸跟著走了一段,穿過雜草叢生的園子,突然問:“貴姓?”


    前麵男人步子頓了頓,停下來,沒有回頭,隻淡淡回答:“阿幸!”


    “姓幸?”


    挺少見的姓氏,但前麵男人卻再無聲音,抬腿繼續往前走,江臨岸不禁擰了下眉,覺得李大昌身邊這男人倒頗有幾分個性。


    阿幸帶江臨岸一直走到廂房門口,沒敲門,直接推開。


    “進去吧,昌爺在裏麵等你!”


    江臨岸往裏看了一眼,很老舊的廂房,裏麵光線有些陰暗,跨過高高的木門檻進去,不由後背一涼,外麵正午溫度明顯悶熱,可裏頭空氣裏似乎浮著一絲陰濕,大概是廂房四周樹林成蔭,導致屋裏常年不見陽光。


    “江先生,這邊!”


    江臨岸這才看到裏屋窗口站著一個人,穿了件白色褂子,胸口一大串佛珠。


    “昌爺,選的地方不錯啊!”


    這倒不是江臨岸恭維,確實是第一次有人約他來寺廟談事,環境清靜古雅,特別適合他此時煩躁的心情。


    窗口的李大昌轉過身來:“江先生過獎,能見你一麵也實在不容易!”這話語裏似乎帶著一絲不滿和諷刺,江臨岸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前陣子自在榆蓉鎮見過之後有段時間李大昌三天兩頭找他,有時候電話,有時候短信,甚至幾次三番跑到聯盛去找他“喝茶”。


    “昌爺這是說笑了,最近太忙。”


    李大昌輕輕哼笑一聲:“知道江先生最近忙,項目和私生活都鬧得滿城風雲。”


    江臨岸也沒接話,勾著唇站那。


    李大昌捏著佛珠從窗口走過來,隨手指了指旁邊的圓形桌子。


    “坐吧!”


    桌子上已經擺了茶水和點心,小香爐裏嫋嫋燃著煙,屋裏散著一股幽然的清香,咋一看周圍的環境,樹蔭蔥鬱的佛寺廂房,青煙嫋嫋處有茶有吃食,倒不失為聊天談心的好去處。


    有時不得不承認李大昌很會享受生活,畢竟沒幾個人會想到跑來寺廟後院修一間廂房住。


    ……


    沈瓷坐下午一點的火車回甬州,路上又接到南寧馬山派出所打過來的電話,催沈瓷回去辦一下相關手續,不然一直拖著他們也結不案。


    沈瓷必須得去把錢拿回來,雖然所剩不多,但也是一筆費用,回頭湊齊了還得盡快還給周彥。


    沈瓷不喜歡欠人東西,更何況對方是……她又想起前幾天周彥帶她去榆蓉鎮吃飯的事,該怎麽說呢,她並不討厭周彥,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男人可以給她帶來許多安定,並不完全取決於他的職業,而是他性格裏的溫和總是能夠向沈瓷傳達一種沉定,如果單純從朋友角度出發她相信周彥會是個很好的心靈夥伴,但目前而言應該不行。


    沈瓷心裏總是有本明賬,一筆一筆都分得清清楚楚,周彥是江臨岸交往多年的朋友,若她和江臨岸繼續下去,她不希望自己和周彥接觸太多,若她和江臨岸分開,那麽更要和周彥保持距離。


    想到這些沈瓷更覺心煩意亂,回答電話那頭的民警:“我需要安排一下工作,下周吧,下周爭取抽時間回去一趟。”


    ……


    一點左右江臨岸從廂房裏走了出來,阿幸正站在門口一棵樹下抽煙,見廂房那邊有動靜,掐了煙過來。


    江臨岸沒有要跟他打招呼的意思,隻是朝他看了一眼。


    阿幸也沒啃聲,目光淡淡地看著他穿過園子,直到整個人都消失不見他才推門進去。


    李大昌依舊坐在原來的椅子上,手裏捏著一杯茶,屋裏光線陰暗,也看不清他臉上具體的神色,但阿幸跟了他這麽多年,光嗅著味兒就能猜到剛才那場談話似乎進行得不順利。


    “昌爺,談崩了?”


    椅子上的李大昌緩緩抬起眼皮來,麵前煙霧繚繞,暗沉光影一點點投在他眼底,突然抬手一掃,那隻紫砂茶杯便直接落了地。


    “不識抬舉的東西!”


    李大昌猛地拍著桌麵站起來,口吻中是難掩的怒氣,就連胸口掛的佛串也跟著晃了晃。


    阿幸沒言語,低頭看了眼地上的茶杯碎片,半杯還未涼掉的茶全部澆在冷硬的磚麵上。


    ……


    江臨岸一路走到停車場,卻發現老姚不在車裏,大概沒料到老板進去談事會這麽快出來,不知又跑哪裏去開小差。


    江臨岸身上沒有車鑰匙,隻能靠在車門上等,等的空檔抽出煙來,剛點上,於浩的電話就適時打了過來。


    “喂,還在廟裏?”


    江臨岸點上煙抽了一口:“剛出來。”


    “見完了?”


    “見完了!”


    “他找你有什麽事?”


    江臨岸吐著煙圈抬頭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冷笑一聲:“還是上次提的事,想讓我參與城南那塊地。”


    於浩聽了不由讚歎:“沒想到李大昌還挺虔誠啊,你都已經明確回絕他了,怎麽還是糾纏不放?”


    江臨岸叼著煙刮了下眉心:“這次他是有備而來的,不是邀請,而是交換?”


    “交換?什麽意思?”


    “他出錢投資恒信,而我負責說服聯盛的股東一起開發城南地塊,不止是之前所說的高爾夫球場。”


    於浩似乎一時難以消化,頓了半分鍾才嚷嚷開:“老東西這如意算盤打得挺溜啊,一邊想從恒信分杯羹,一邊還想把聯盛拉到他的賊船上。”


    這是一箭雙雕的戲碼,隻需稍稍動下腦子就能看透李大昌的伎倆。


    江臨岸冷嗬一聲:“先不管他到底打什麽算盤,之前讓你查的事不需要再進行下去了。”


    “為什麽?”


    “這不已經明擺著了麽!”


    於浩又是頓了頓,繼而叫出來:“臥槽你是說之前跟蹤拍照並把你和沈瓷的照片曝光,這些都是出自李大昌之手?”


    江臨岸哼了一聲繼續抽煙。


    於浩兀自理了理:“他故意曝光你和沈瓷的照片,讓你和溫漪鬧翻,這樣恒信就會失去鼎音的支持,之後我們很快將麵臨資金短缺,他再趁虛而入,以投資的方式參與恒信,順便威逼利誘你一起開發那塊地?”


    於浩分析了一下,瞬時覺得之前所有症結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李大昌就是瞄準了要把聯盛和江臨岸都拖下水,所以故意搞了這些事出來。


    隻是江臨岸在白霧嫋嫋中淡淡眯了下眼睛。


    “應該沒這麽簡單!”


    “沒這麽簡單?”於浩已經有些細思極恐,趕緊問,“老狐狸還想怎樣?”


    江臨岸擰了下眉心,如果李大昌隻是單純想拉他入夥,應該不至於如此大費周章,更何況之前他是和江丞陽合幹的,這麽多年一直相安無事,以江臨岸現在在聯盛的地位遠不及江丞陽,為何李大昌要和他鬧分裂重新拉一個人進來?


    原本已經穩固的合作關係突然崩塌,重新組建並不容易,江臨岸覺得李大昌不會這麽傻,也不會如此意氣用事。


    除了“分贓不均”之外他們之間肯定還有其他衝突,但他一時又說不上來。


    “這事我需要再好好理一理!”


    “理什麽?你答應老狐狸了?”


    “怎麽可能!”江臨岸直接駁斥,“城南那塊地不幹淨,我不可能挖個坑自己往裏跳!”


    雖說生意場上不可能絕對清白,但江臨岸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越界絕對不碰!


    ……


    沈瓷在蘇州呆了兩天,住了一晚,下午抵達甬州之後又去了趟銀行,辦完事準備隨便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卻突然接到方灼的電話。


    “姐,晚上有空嗎,出來吃頓飯。”


    沈瓷有些意外,之前已經有段時間沒和方灼聯係了,怎麽突然想起來要一起吃飯?


    “有事嗎?”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我之前不是參加了一個微紀錄大賽嗎,結果運氣好不小心拿了二等獎,得了一筆獎金,所以想請你吃頓飯。”方灼還是喜歡一口氣把話講完,有謙虛又有些得意。


    沈瓷心裏替他高興,因為知道方灼一直以來的夢想是能夠成為一名獨立攝影人,能夠用鏡頭捕捉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體製或者約束內去拍攝一些約定俗成套路的東西。


    “恭喜你獲獎,不過飯就免了吧,況且我知道獎金應該也不多。”


    沈瓷知道那個微紀錄大賽,其實隻是市內組織的一個紀錄片攝影比賽,當初還是她鼓勵方灼去參賽的,作品出來之後她也給了一些意見和見解,可是方灼實在熱情,非要沈瓷出來吃這頓飯。


    最後沈瓷沒轍,隻能答應。


    “約在哪兒?”


    “長虹大排檔,最路口那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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