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臨岸破天荒居然過了中午才去公司上班,剛坐下於浩便敲門進來,當時他正在飲水機前麵倒水喝。


    “臉色怎麽差成這樣?”


    “昨晚沒睡好!”邊說邊往嘴裏塞了一顆藥。


    於浩哼了一聲:“沒睡好?我看你是喝酒喝的吧!”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他,江臨岸把水杯頓桌上。


    “那你知道還問?”


    “就看你肯不肯說實話!”說話間又習慣性地側身把屁股擱桌角上,江臨岸沒理,於浩繼續問,“昨晚是不是又喝得爛醉回去?”


    “老姚跟你說的?”


    “是啊,上午見你沒來上班,電話又打不通,所以我聯係了老姚。”


    “老姚說什麽了?”


    “他倒沒說什麽,不過上午龍興那邊突然匯了一筆款過來,知道多少嗎?”


    江臨岸神色淡淡地抬了下眼皮:“多少?”


    “24萬!”


    “……”


    “莫名其妙沒頭沒尾地匯了24萬,王紀綱算什麽意思?打發叫花子嗎?”


    江臨岸想起昨晚在金翡翠喝的那24杯酒,當時說一杯一百萬,現在折成了一杯一萬。當然,他昨晚喝那酒的時候就沒指望對方言而有信,隻是沒想到第二天會匯過來24萬,而且是在沒有任何合同和協議的基礎上。


    可不就是打發叫花子麽!


    江臨岸也沒惱,唇角勾了一下:“王紀綱這是記我上次沒接待他的仇呢。”


    “可羞辱人也沒他這樣的啊,簡直無下限,垃圾!”於浩都替江臨岸鳴不平,又心疼,“聽說昨晚你陪他們喝酒喝到很晚?我就說讓我陪你一起去的,你非要自己逞能!”


    “這算什麽逞能,你不去我得喝,你去了我也得喝,反正結果都一樣。”


    “但起碼我能替你擋掉點吧!”


    “他們還能讓你擋?充其量拉著你一起喝,那我得付雙倍酒錢,所以還是算了,我一個人去還能省點”江臨岸邊說邊開電腦,用半調侃的口吻,以往這時候於浩肯定要罵咧咧地說他摳門,可這會兒聽了心裏特難受。


    “臨岸,其實你真不必這樣,溫漪…”


    “嗯?”江臨岸突然抬頭刺過來,“這事到此為止,以後在辦公室別提私事。”


    “那你和沈瓷呢?”


    “還提?”他冷著眼峰似乎真要動怒起來,於浩隻能把話憋了回去,原本想跟他說昨晚沈瓷去找過他的事,但最終還是作罷。


    “那龍興匯過來的24萬怎麽處理?”


    “留下唄,多少也是錢,回頭給他發份協議過去。”


    “……”


    於浩真是又氣又無奈,可見眼前的男人麵容憔悴臉色極差,也就沒再多說下去。江臨岸對著電腦屏幕看了兩眼,眉頭皺起來。


    於浩見他神色不對勁,問:“怎麽了?”


    江臨岸沒說話,抽了煙出來點上,吸了兩口才回答:“中設那邊也給答複了。”


    “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發了封郵件過來,說之前的投資方案股東還需要進行表決,所以暫時需要擱置。”


    “臥槽,一個個都蔫了吧唧的,全都圍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轉,真替男人丟份!”於浩嘴毒,可意思抓得很準確,無論華商也好,中設也好,兩家都是跟風梁文音的,就仿佛一組多米諾骨牌,梁文音傾倒了,後麵也跟著倒一排。


    於浩把屁股在桌角上蹭了蹭:“真是想不明白,這幫人自己沒有判斷能力?就不能……哦對了,老爺子呢?老爺子那邊怎麽說?”


    說一半突然轉了話題,江臨岸頓了頓:“什麽老爺子?”


    “你爺爺啊,咱董事長,你說有沒有可能讓他給恒信…”


    “打住,沒這個可能!”


    “為什麽?他再偏心你們也是祖孫倆,你也姓江,之前他不也撥了20的預算嗎,要不你試著再去求求他?”


    “不可能!我情願陪龍興喝酒吃飯也不會去求他,再說也沒這個必要,他不可能再撥款給恒信。”


    “你沒試過怎麽知道?”


    “當然知道,他的脾氣我能不了解?”江臨岸語氣終於有些激烈起來,挑眉看著於浩,“為我和沈瓷的事他已經很生氣,公司股東也不會再讚成撥款,所以於公於私我都找不到他會再給恒信扔錢的理由。”


    江臨岸這話雖然有道理,可於浩還是想不通。


    “真不知道你們爺孫倆上輩子結了什麽仇,不過我還是介意你去試試,好歹你們是一家人,求自己家人總比求外人強!”於浩還不死心地勸,江臨岸沒再搭理。


    家人?


    是,別人眼中江巍是他的家人,而且還是他的嫡親爺爺,橫豎爺爺總要幫自己孫子的,可江臨岸豈會不了解江巍的脾氣,當初他執意要啟動恒信的時候老爺子就不同意,後來他連續出了好幾次方案,也有好幾個股東在會上提了讚成意見,最後蕭鎮遠親自出馬去找老爺子談了,最後他才同意,但前提是聯盛隻出20的預算,老爺子甚至在會上把話都說透了,此項目交由江臨岸全權負責,給他最多兩年時間,兩年之後項目如果成功聯盛會追加投資,將恒信分拆成立獨立的公司也未嚐不可,屆時江臨岸便是新公司的創始人兼一把手,但如果項目失敗,聯盛不會再多出一分錢,且江臨岸也需要在股東大會上給個交代。


    所謂交代,聽上去好聽一點而已,其實無外乎是逼他引咎辭職,所以這就好比一個遊戲,現在遊戲已經開始了,他就要遵循遊戲規則。


    贏了是他的榮耀和資本,輸了他也斷然不會去求江巍,隻是於浩有時候理解不了他的心態,或者說無法理解這爺孫倆的心態。


    “下周不是老爺子要辦壽辰麽,你去挑份禮哄哄?”於浩還在給他出點子,好歹也算一次機會,可江臨岸直接否掉。


    “不用了,那種場合也不適合談公事。”邊處理文件邊回答,完了又補充一句,“而且他壽辰的時候我打算帶沈瓷一起去。”


    “你說什麽?”於浩差點從桌子上摔下去。


    江臨岸從文件裏抬頭,蹙著眉:“大呼小叫什麽!”


    “不是,你剛才說要帶沈瓷一起去你家老爺子的壽宴?”


    “是啊!”


    “那這事老爺子知道嗎?”


    “不知道,我剛決定的。”


    “那你不提前跟老爺子報備一聲?”


    “有這個必要?”


    “當然,到時候現場那麽多人,你突然一聲不吭把那女人帶去,是不是想讓老爺子少活幾年?”於浩完全不敢想象當時的場景,這簡直是原子彈當場引爆啊。


    “我就想不明白了,就算你真要帶她見你家裏人,有必要挑老爺子壽辰那一天?”那天可不是一般日子啊,這次江巍的壽宴辦得很隆重,行業內外請了許多人,甬州一大半有頭有臉的都會到場,包括媒體和記者,於浩嘴裏嘶了兩聲,把身子湊過去,“你這是想幹嘛?”


    文件後麵的男人把頭稍稍抬起來一點:“不幹嘛,我答應過她,會盡快給她一個交代。”


    他的交代即是帶她登堂入室,帶她參加江家的宴請,帶她一同站在媒體和鏡頭前麵。他要昭告天下,他們這次真的在一起了,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於浩見江臨岸嘴角暈著一抹笑,連連搖頭:“瘋了瘋了,簡直瘋了!”


    ……


    昨晚下了一夜雨,地麵上還是濕的。


    沈瓷中午請了兩小時假,走出茶館的時候發現天上又開始飄雨絲,她依舊沒帶傘,抱著膀子往初芒的辦公樓方向走,走出大概兩百米左右,一輛黑色賓利停在她身邊。


    車窗落下來,秦蘭笑著問她:“需不需要捎你一程?”


    沈瓷停住腳,淡淡回答:“不用。”說完即走,連頭都沒轉一下,可很快車子又追了上來,秦蘭笑容更柔和。


    “還是帶你一程吧,開始下雨了,淋了感冒可不好。”


    沈瓷這次連腳步都沒停,抱著手臂還是那句話:“不用!”可豈知秦蘭不依不饒,黑色賓利開始慢吞吞地跟在沈瓷旁邊走。


    沈瓷走上麵的人行道,車子便貼著人行道開,頭頂有一片樹蔭,雨水順著葉子的縫隙稀稀疏疏滴下來。


    秦蘭邊趁著車子挪動的空檔慢慢說:“沈小姐,其實我讓你上車也沒其他意思,就是想單純送送你。”


    “還有前幾天在茶館裏說的那番話有些重了,順便給你道個歉。”


    “……你也要理解我這個當媽的心情,我就臨岸這麽一個兒子,當然希望他好。”


    “不過剛才我們把話也講開了,我覺得這樣挺好,我也很喜歡沈小姐身上某些性格,聰明,理智,懂得取舍,知道什麽該要什麽不該要,這點倒很像年輕時的我。”秦蘭柔軟低糯的聲音混著初夏裏帶著雨絲的涼風,沈瓷低頭終於悶了一口氣,轉過身來。


    秦蘭立即抬手示意司機停。


    “江夫人。”沈瓷開口,看著坐在車內的婦人,妝容精致,穿著得體,看得出年輕時候應該挺漂亮,沈瓷不知道她年輕時候是什麽性格,但起碼並不覺得自己跟她哪裏像。


    “剛才在茶館裏該說的我們也都說了,您也不必再追著我。”


    “那……”秦蘭被沈瓷刺得有些訕訕,勉強笑了一下,“我隻是想再提醒一句,沈小姐的要求我都已經滿足了,也希望你能夠做到言而有信。”


    沈瓷冷哼:“您是怕我拿了錢不辦事?”


    “那倒還不至於,隻是我怕臨岸不會這麽輕易放棄。”秦蘭自然了解他的性子,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他脾氣挺強,認定的東西一般不輕易放手,工作也好,感情上也是,當年為了一個甄小惋幾乎和他爺爺斷絕關係,最後鬧到搬出去單住才罷休,這次我也怕會弄成這樣,所以還希望沈小姐立場堅定一點,不然……”沈瓷站在樹下緊緊抱著自己的手臂:“我知道了,這點不需要江夫人多操心。”


    “那行,你畢竟和甄小惋不一樣!”秦蘭最後說的這句話似乎帶著另一層深意,眼角含笑,裏麵飽含鄙夷和某種輕鬆感,像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秦蘭又跟沈瓷打了聲招呼,抬手示意司機開車。


    車子開出去,秦蘭瞬時將眼梢的笑容收掉。


    “去蘇州!”


    司機愣了愣:“現在您要去蘇州?”


    “對,晚飯之前趕回來。”語畢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沈瓷似乎還站在原地,身上穿的是一件淺杏色襯衣,頭頂是蔥蔥鬱鬱的樹蔭,一側是馬路,路上車影穿梭,而她低著頭站在那,秦蘭不知道她在幹嘛。


    沈瓷站在那好一會兒,直到那輛黑色賓利完全消失不見,她抬頭看了眼天空,樹冠遮蔽之下可從枝葉的縫隙中看到斑斑點點的烏雲,似乎還有一場大雨要來,藏在雲層底下蓄勢待發。


    沈瓷用手抹了下眼角的雨水,掏出手機,正要撥出去,屏幕上卻突然跳出來一竄陌生號碼。


    號碼是座機,顯示歸屬地南寧。


    沈瓷接通電話:“喂,哪位?”


    “這邊是南寧馬山派出所,請問你是沈瓷嗎?”


    沈瓷頓了頓,回答:“我是,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我們接到一位謝根娣女士的報案,說她在馬山路段遭遇搶劫,被搶走五萬元現金,而那名歹徒在搶劫過程中還把你刺傷了,現在那名歹徒已經被我們警方抓獲,需要麻煩你過來作個指證,另外歹徒交代確實搶了錢,但上交金額隻剩八千餘元,這筆錢也需要轉交給失主,但我們幾次都沒能跟謝根娣女士聯係上,所以你過來之後順便一起辦下手續把錢領走。”那邊大概把事情說了一遍,意思是讓沈瓷過去指證並且領錢,可隻剩下區區一萬不滿,從甬州到南寧來回機票都得兩千多。


    “我在甬州,這事能不能過陣子再說?”


    本意上沈瓷不想再折騰回去,那邊警察想了想:“這樣吧,報案的筆錄中顯示謝根娣女士住在鳳屏,鳳屏離我們這裏不遠,我們還是跟她聯係吧。”那邊準備要掛,沈瓷想了想,又覺得不妥。


    如果警方通知謝根娣去,那八千她肯定不會吐出來了。


    “等等,錢是我的,你們不需要通知她了,我來安排時間,盡快抽空趕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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