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旭:“死者曹小偉,男性,22周歲,河南新鄉人,單親家庭,父親很早就去世了,家庭經濟條件較差,母親在家務農負擔他這麽多年上學的費用。事發當天是曹小偉第一天去實習單位上班,晚上約了幾個同學吃夜宵慶祝,回去的路上不幸遭遇車禍,送去醫院搶救了幾個小時,但因為傷勢太重第二天還是走了,而曹小偉媽媽是昨天得到消息才從老家趕了過來,好像是阮家那邊派人親自去接的,這幾天人就安排住在醫院附近的酒店。”


    朱旭把了解到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沈瓷捏著手裏已經喝空的豆漿袋子。


    “好像曹小偉下麵還有一個妹妹吧?”


    “妹妹?”朱旭愣了下,“好像是有個妹妹,不過具體情況不太了解。”


    “曹小偉妹妹叫曹小豔,今年14歲,一年前輟學在家,原因是因為患有小兒麻痹症。”


    “……”


    朱旭大驚,她沒想到沈瓷居然已經把曹家情況查得這麽清楚。


    “你做了許多功課啊?”


    沈瓷笑,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又問:“之前約好在她住的酒店采訪,怎麽突然又改了地點?”


    “這個不清楚,我是今天早晨才接到對方電話的。”


    “那有沒有說在醫院哪個地方?”


    醫院人多口雜,並不是適合采訪的地方。


    朱旭還是搖頭:“曹小偉媽媽說讓我們到了之後給她打電話。”


    沈瓷頓了頓:“除了我們網站,她還接受了其他媒體的采訪?”


    “好像沒有吧,她昨晚才趕到甬州,貌似今天就我們一家,至於後麵我就不清楚了。”


    沈瓷便不再說話。


    朱旭幹巴巴地吞了一口氣,其實以沈瓷現在的位置根本不需要她親自來現場采訪,但她這次自己主動提出來了,底下的組員都猜測是因為沈瓷和阮芸有私人恩怨,現在阮芸毒駕撞死了人,沈瓷大概是想借這機會好好踩她幾踩。


    想想也是無可厚非,誰讓現在筆在沈瓷手裏。


    車子直接停在了一院住院樓門口。


    之前圍在這的記者已經散了一些,但仍有許多在樓下守著。


    沈瓷:“今天攝影是誰?”


    朱旭:“還是小方吧,他聽說你今天親自采訪,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沈瓷點了下頭,大廳裏人來人往,朱旭已經在打電話聯係曹小偉媽媽了,她便抽空出去找地方抽了一根煙。昨晚幾乎沒睡,現在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而每次人物采訪其實都是一場麵對麵的戰役,更何況這次采訪的對象還是死者家屬,幾乎可以預料到一會兒將遇到什麽境況。


    沈瓷半根煙的時候朱旭拿了手機過來。


    “聯係好了,她讓我們去太平間。”


    “去太平間?”


    “對,她說她在那裏接受我們的采訪!”


    “……”


    這倒是沈瓷沒想到的,她將煙從嘴裏拿出來捏在手中。


    “聯係讓她換地方!”


    朱旭舉著手機笑了笑:“你害怕啊?”


    “……”


    沈瓷有些無語。


    “害不害怕不重要,可你以為醫院太平間那種地方是隨便就能讓你進的?”


    “……”


    “換地方,那裏不行!”沈瓷一張臉拉得又白又沉,朱旭隻能走遠一點再去打電話,幾分鍾之後收了手機過來。


    “問過了,對方堅持,說已經和院方聯係好了,讓我們現在過去!”


    “……”


    正巧門口方灼背著攝影機進來,老遠見沈瓷站那就喊:“姐…”


    沈瓷瞄了方灼一眼。


    “走吧!”隨手掐了煙,朱旭跟上,方灼背著重重的攝影機在後麵邊追邊問:“在哪兒采訪?”


    朱旭回頭衝他一笑:“到了地兒你就知道了!”


    方灼:“……”


    現在一般新建的醫院已經不設太平間了,正常死亡的屍體會直接送去火葬場火化,不過甬州市一院建得比較早,院裏配了太平間。


    太平間在醫技樓的地下室,沈瓷和朱旭先到了醫技樓一樓,樓梯拐彎口有一台電梯專門通往地下。


    電梯已經很老了,人站在裏麵可以聽見腳下的金屬板哢哢響,朱旭按了負一層,旁邊方灼也不知道要去哪兒,隻問:“去停車場啊!”


    沈瓷:“……”


    朱旭:“……”


    兩人都不說話,很快電梯停了,沈瓷先出去,朱旭跟著,方灼走在最後麵,出去就是一條走廊,亮著燈,刺眼的白光,沒來由地就覺得周圍陰森森。


    方灼甚至打了個寒顫:“看著怎麽不像停車場?”


    朱旭回頭:“嗯,不是停車場,是停屍房!”


    方灼:“啥?”


    沈瓷:“……”


    方灼一下跳到朱旭旁邊,揪著她的胳膊:“朱姐,你說這是哪兒?”


    朱旭:“你覺得像哪兒?”


    方灼又是一個寒顫,抬頭前麵快沒路了,牆上掛了個藍色牌子,上麵赫然寫了“太平間往左”幾個大字。


    方灼幾乎跳腳:“媽呀還真是停屍房,我不去!”


    沈瓷:“……”


    朱旭扭過去一把揪住了方灼的手臂:“你不去誰去?”


    方灼捂著手裏的攝影機:“不去不去,鬼知道鏡頭裏會拍進去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沈瓷特無語地回頭朝方灼刺了一眼:“能不能給我消停點!”


    方灼:“……”


    一行人跟著箭頭往左拐,先入眼的是一間小房間,上麵掛了“xxx殯儀館服務處”的牌子,門口堆了一些花圈紙錢類的東西,方灼見了死活都不肯往前走了,哭喊著要回去換人來。


    朱旭真是好鄙視,拍著他胳膊上的肉:“真是白長這麽大個頭!”


    正嗷嗷間服務處旁邊辦公室裏走出來一個男人,大概四十來歲,穿著藏青色的工作服。


    “嚷嚷什麽,不知道這什麽地方?忌諱點!”


    這話挺管用,一吼方灼就沒聲了,從胸口衣服裏麵撈出來一個什麽東西捏手裏開始碎碎念。


    “菩薩保佑,早登極樂,菩薩保佑,早登極樂……”


    朱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沈瓷走到工作人員麵前將工作證掏了出來:“我是聯盛網絡的記者,請問…”


    “跟我來吧,人在裏頭呢!”


    似乎一切都有安排,工作人員拎著沈瓷和朱旭往太平間走,方灼一手拿攝影機一手捏著胸口的掛件一路念過去。


    到了太平間門口,半邊鐵門開著,裏麵有陣陣涼氣冒出來,方灼一直縮在沈瓷後麵,隱約聽到裏麵傳出哭聲,哭聲淒厲。


    工作人員歎了口氣:“從早晨哭到現在了,你們還是別進去了吧。”


    “行行行,不進去!”方灼頭點得像篩子,率先跟著工作人員往旁邊走。


    旁邊幾米開外有個小房間,木門,推開裏麵牆上裝了好多櫃子,櫃子很舊了,上麵掛了寫有號碼的小木牌。


    裏麵也是陰森森的,燈光還特別暗。


    方灼走到門口就不肯往裏走了,問:“這又是什麽地方?”


    工作人員回答:“置物間!”


    朱旭又湊過來補了一句:“就是存放死人遺物的地方。”


    方灼一腳又跳開,沈瓷跟著工作人員走進去。


    “曹小偉的東西也在這?”


    “對,都在這!”


    “能不能給我們看看?”


    工作人員打開其中一個櫃子,裏麵是用塑封袋封好的東西。


    “昨天下午警局那邊剛取完證送過來的。”


    案件已經正式定性為車禍,事故原因是阮芸酒駕,所以警方取證再走個流程就能算結案了,後麵便是肇事者和死者家屬之間的賠償問題。


    沈瓷了解到事發之後阮家這邊的態度很明確,說是阮家其實現在也就隻剩鍾佳麗能主持大局了,阮芸受傷昏迷至今未醒,後續身體到底能恢複成什麽樣還是個未知數,不過鍾佳麗這次拿出來的態度倒有些讓眾人對她刮目相看。


    事故剛發生的時候她很傷心,阮芸手術期間她隻會守在醫院哭,可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她處事的條理還算清晰,先安排人第一時間聯係了死者家屬,全額墊付醫藥費,全程負擔家屬的交通和吃住問題,態度很誠懇,麵對媒體的時候也沒撇開責任,並在公眾麵前承諾會一力承擔對方所有的賠償和精神損失,隨後聯係公司相關部門啟動危機公關,力爭對公司造成的不良影響降到最低。


    僅目前而言可見鍾佳麗還算是能頂得住風浪的人,這讓沈瓷對她的印象稍稍有了些改觀。


    旁邊朱旭已經將塑封袋打開,裏麵是一套沾了血的衣服,鞋子,鑰匙,黑色帆布錢包,一部已經型號有些過時的小米手機,還有穿了掛繩的工作胸牌,胸牌上貼了照片,板寸頭的男孩,偏瘦,鼻梁上駕了一副眼睛。


    “才22歲啊,正值大好青年!”後麵朱旭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沈瓷麵無表情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又問工作人員:“方不方便讓我們拍幾張照?”


    工作人員想了想,揮揮手:“拍吧拍吧,怪可憐的,聽說肇事司機好像吸毒,家裏有錢有勢,賠點錢對他們來說是小事,不過人家好歹一條命,還年紀輕輕的,你們拍點照出去宣揚宣揚,也要讓這些無法無天的有錢人受到一點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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