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那幾天又開始連續性失眠,晚上幾乎一夜沒睡,白天吃了藥之後在家睡了一天,傍晚起來後洗澡換衣服,隨後給陳韻打了個電話。


    陳韻那邊對她的態度已經十分惡劣,以前總是小瓷姐小瓷姐的喊,說實話之前兩人關係還不錯,可現在接起來就是滿口的不耐煩。


    “其實真不想接你電話!”


    沈瓷無端苦笑,她明白陳韻的立場,在所有人眼裏是她沈瓷先背叛陳家在先,而陳韻和陳遇的關係這麽好,自然要氣憤。


    “可你還是接了。”


    陳韻在那邊惡狠狠地吐了一口氣:“所以有事快說!”


    “能出來見個麵嗎?”


    “沒空,也沒這個必要!”


    沈瓷撚了撚手指,聲音放軟:“出來吧,還是上回那個茶樓,我有東西想麻煩你轉交給陳遇!”


    “那你幹嘛不直接找我哥?”


    “有些為難吧,而且這種時候我們也不適合見麵,所以隻能麻煩你了。”


    沈瓷和陳韻約好了見麵的時間,出門前她將一大一小兩個盒子裝進包裏。


    枯水閹的店長千佳子居然還記得她,給她安排了一個靠院子的包間。


    沈瓷先到,煮好了水,又叫了幾樣茶點,隨後便靠在榻榻米上看著窗外發呆。


    窗外還是那棵老樹,這季節樹葉都已經掉光了,上麵孤零零地係了許多紅色綢帶,風一吹,像是一麵麵旗幟。


    移門在那時候被推開。


    “難得你這麽準時。”沈瓷邊說邊轉過頭來,卻頓在那裏。


    門口站的根本不是陳韻。


    兩人對視幾秒,陳遇走進來站在桌子對麵,最後是沈瓷先低下頭苦笑:“那丫頭還真不能信,又出賣我!”


    陳遇沒吱聲,沈瓷吐了口氣。


    “既然來了,坐吧!”


    陳遇將手裏的大衣放到一邊,又解了兩粒西裝扣子跪坐下,沈瓷沒看他,而是拎起水壺給他泡茶,動作雖不算熟練,但架勢還可以,最後將一杯熱騰騰的茶挪到陳遇麵前。


    “試試看,第一次嚐試。”


    陳遇抬頭看她,兩人終於對視,她臉上帶著很輕淡的笑,神色平靜。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兩人到這一步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喝茶。


    “怎麽?不相信我的手藝?”


    陳遇無奈冷笑一聲,端起茶杯撇過頭去。


    沈瓷坐對麵,看他皺著眉頭喝茶,半個側臉對著她,好像比上次在慶功宴上見到的時候又瘦了些,下巴輪廓明顯,還有一點胡渣,水喝進去從他喉嚨經過,突出的喉結滾了一下。


    沈瓷在下麵撚了下手指。


    “怎麽樣?”


    陳遇把杯子放下,眼神冷冷的。


    “你是問茶還是問人?”


    沈瓷笑:“當然是問茶。”


    “那就不怎麽樣,手藝很一般!”


    “是嗎?”沈瓷自顧自地也喝了一口,皺著眉,“確實不怎麽樣,以後爭取改進!”


    “以後?”陳遇哼了一聲,他以前多麽喜歡從她嘴裏聽到“以後”兩個字,因為這兩個字代表希望,隻是現在卻成了一種諷刺。


    不想多說了,陳韻直接問:“陳韻說你有東西要給我?”


    “嗯。”


    “那為什麽打電話給她,不讓我直接過來取?”


    沈瓷笑:“怕你忙啊,況且我也真的不想見你。”


    她倒能說實話,陳遇挑了下眉。


    “所以這段時間你屏蔽了我的電話?”


    “隻是不想節外生枝,況且我們之間也沒有必要再聯係。”


    “挺好,拿得起放得下!”陳遇又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掉了,問,“那就長話短說,有什麽東西需要給我?正好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哦,這個…”沈瓷從旁邊榻榻米上拿上來兩個盒子,一大一小,小的疊在大的上麵。


    她先江小的推過去推到陳遇麵前。


    “想想覺得還是應該要還給你。”


    陳遇認得那個盒子,裏麵是之前他求婚時送的鑽戒。


    “拿回去吧,畢竟還挺貴的。”


    她誓要跟他撇得幹幹淨淨,連隻戒指都不願留。


    陳遇低頭磨了下唇,沒接戒指,隻是突然抬頭問:“能不能告訴我他是誰?”


    “什麽?”


    “那個男人,照片裏的。”


    沈瓷一時愣住,他為何到現在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還有意義嗎?你和阮芸快要訂婚了。”


    “是啊,快要訂婚了,如你所願!”陳遇笑得有些落寞,又有些冷淡,“不過畢竟我們曾經是夫妻,我是不是有知曉的權利?”


    沈瓷搖頭:“沒有必要吧,我從沒問過你和阮芸的事,你是不是也不應該來問我和那個男人的事?”


    她總是算得這麽清清楚楚,繼而又抬起頭冷笑:“不過你媽應該有調查過他的身份吧?”


    一語中的,當初照片拍出來後黃玉苓就暗中找人查過“神秘男”的身份,無奈怎麽都查不到。


    “這事就這麽翻篇了行麽?你和阮芸結婚,以後就是大塍的當家人,好好工作,別辜負了你名字前麵頂的姓氏!”


    “這不就是你一直所希望的?我也正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為此他拋開心中所想,決定娶阮芸,在股東麵前好好表現,成為她所希望的“陳總”。


    沈瓷聽完捧著水杯暖手。


    “那就行了,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不過善意提醒一句,留心一下身邊的人,公司裏的,還有阮芸,別輕易相信!”


    陳遇突然一下子笑起來:“沈瓷你覺得你現在說這些有意思麽?”


    人是她硬要推開的,現在又讓他來提防。


    “小芸已經是我的未婚妻,我當然要相信她,就像以前我也無條件相信你一樣!”


    “……”


    “還有公司裏的人,我怎麽以前從來不知道你這麽關心我,居然關心到這些細枝末節?”


    陳遇一句句都是嘲諷,沈瓷想想也覺得自己說得多餘了。


    目前這種形勢,他必須和阮芸結婚,就算知道阮芸背叛過他,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娶,既然結果不能改變,她又何必說出阮芸和李天賜的事來給他增添煩惱?


    至於江臨岸那天所說的猜測,無憑無據,其實也沒有說的必要。


    “你說得對,是我管得太寬了。”沈瓷又喝了一口茶,抬頭,“那這事就當過了,你剛才不是說也有東西要給我?”


    陳遇頓了頓,從旁邊大衣口袋裏掏出一隻精致的信封。


    沈瓷接過去,打開,目光在上麵定了兩秒,最後一下笑出來。


    “請帖都做好了啊,效率真快!”


    “那是自然,畢竟這麽多人在後麵催著我趕緊娶,不過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可以不出席,但我本意上還是希望你能到場的。”


    沈瓷用力吸了一口氣,胸口悶得厲害,強作著抬頭。


    “會去的,不然白費你親自給我送帖子了。”


    陳遇頓了一下,他認認真真看沈瓷的反應,可她一切如常,不悲,不喜,不難過,也絲毫沒有失落。


    真的沒有心啊。


    陳遇別過頭閉了下眼睛,轉頭已經恢複原樣。


    “那到時候希望能準時到場,另外……”他目光落到沈瓷手邊另一隻盒子上,盒子有點大,他問,“那個也是要給我的?”


    沈瓷愣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給。


    “我今天原本約的是陳韻,要知道是你來,我應該不會把這個帶來,不過,算了…”她似乎妥協了什麽,最終還是把那隻盒子推了過去。


    陳遇有些意外,將盒子打開,裏麵是一條奶白色的羊絨圍巾。


    “我跟社裏以前的同事學著織的,本想你三十歲生日那天送給你,隻是沒想到一直拖到現在。不過現在也行,算是……”沈瓷低頭又擰了下手指,“算是給你的訂婚禮物吧,希望你們和和美美,婚姻幸福。”


    說完她抬起頭來,笑容清淡。


    陳遇手裏捏著那條圍巾,柔軟的質感。


    好殘忍啊,她把刀箭都往他身上射,他奄奄一息之時她又露出慈悲來。


    沈瓷用手撩了下頭發,深吸一口氣:“好了,東西都給你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拿了圍巾和大衣起身,出門。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沈瓷悶著頭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後麵有腳步聲追過來,她還沒來得及回頭,手腕已經被人拽住了。


    “等一下!”


    沈瓷轉過身,陳遇一手握住她的腕,一手捏著那條白色羊絨圍巾。


    目光相撞,時光仿佛停止。


    “夫妻?你知道夫妻意味著什麽嗎?”


    “知道,此後共度餘生,唯你一人!”


    院子裏起風了,樹上的紅色綢帶被吹得四處亂晃。


    沈瓷閉了下眼睛,睜開。


    “陳遇,鬆手吧……”


    沈瓷最後不知如何走出茶樓的,她那天出來沒有開車,需要走一段路去攔的士。


    夜裏很冷,風吹得她整個人渾渾噩噩,枯水庵的地理位置又很偏,路上行人和車輛都很少,更別說是出租車了。


    沈瓷也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遠,終於看到前麵有個十字路口,車輛多起來,紅燈綠燈混著車流,一切在她眼裏已經暈成一條條彩色的光帶,她幾乎是拖著腳步走過去,卻沒注意旁邊開過來的車,直到聽到一聲鳴笛,繼而有刺耳的刹車聲響起,強烈的燈光照過來,沈瓷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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