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然看了簡若汐一眼,舉起手指了指眼前的土堆,看著那雙疲憊眼睛裏血絲通紅,何然滿滿都是掩飾不住的心疼:“就是這兒。”


    因為孩子還沒有名字,時間也比較匆忙,他還沒有來得及弄墓碑,更沒有準備應有的墓地。


    “念、念念……”簡若汐看著那微凸的小土堆,雙腿止不住的顫抖,還是冷夜辰先一步趕緊扶住了簡若汐,她這才沒有踉蹌的摔倒在地。


    “念念……我的念念!”簡若汐瘋了一樣直楞楞的對著土堆撲了上去,膝蓋擦在尖銳的石頭上,一瞬間鮮血直流。


    簡若汐就像是沒有知覺一般,跪在地上就開始用手刨土。


    尖銳刺耳的哭聲隻聽得人心疼,聽的冷夜辰眉頭緊皺著,此刻他眼底也有微光湧動。


    簡若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泥土蹭在臉上,冷夜辰卻毫不嫌棄,單膝跪地用手拂去簡若汐臉上的泥土,將頭靠在簡若汐發間,輕輕的哽咽一句:“若汐……”


    簡若汐空洞的眼神在聽到那一聲輕喚時才總算是有了反應,抬起頭,手下卻不停止動作:“你,你讓我,讓我見念念一麵,讓我看看他!讓我看看他最後一麵啊!”


    “若汐……”何然上前了一步拉住了簡若汐,“讓念念入土為安啊。”


    “我的念念沒了,他是我的念念啊!”簡若汐抬起頭,對上的是冷夜辰的眼,“他的小名叫念念,每逢憂慮的時候念念心安的意思……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命啊!他就是我的一切……你走開!”


    何然眼眶微紅,不知是山上的風太大還是其他緣故。


    冷夜辰沒吭聲,接過何然遞來的手帕,對著簡若汐的膝蓋開始包紮。然後上前一步,順著簡若汐的痕跡往後挖,何然也上前來幫忙。


    地方小埋得也簡陋,幾人挖了沒幾分鍾就碰到了硬物。


    簡若汐哭聲漸停,卻又越發悲痛欲絕。


    簡若汐摸到了一個堅硬的瓷盒,小小的,刻著簡單的花紋,摸在手裏冰涼刺骨。


    簡若汐幾欲暈厥。


    她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臉上的淚卻如同決堤洪水一般,止都止不住。


    她的心好痛!


    簡若汐抱著骨灰盒不鬆手,顫抖的雙肩很是單薄。


    “若汐,入土為安啊,你這樣,念念看見也會心疼媽媽的。”


    何然想要將那骨灰盒從簡若汐懷裏抽走,卻被簡若汐給死死抓住,瘋了一般大叫著:“不要!我不要!”


    “他要跟我在一起!念念要跟媽媽在一起的......”簡若汐眼睛紅腫的像杏核,臉上、身上泥濘不堪。


    冷夜辰緊緊摟住簡若汐,眼睛一瞬不瞬看著她手裏的骨灰盒,臉色顯得無比蒼白,那,是他的孩子啊。


    不知道是不是繼承了他們倆的所有優點,又聰明又帥氣呢……


    簡若汐無力的靠在冷夜辰胸前,呼吸微弱卻急促:“我,我要和念念在一起,他一個人在這兒會好孤獨的,你讓我帶他走好不好?”


    近乎祈求的語氣聽的誰都是一陣心酸。


    冷夜辰緊緊的抱著她:“好。”


    “嗯……”像是解脫了一般,簡若汐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冷夜辰眼疾手快,連忙將簡若汐抱在懷裏。


    “走。”冷夜辰抱著簡若汐走在前麵,簡若汐手裏還緊緊抱著骨灰盒。


    直升機上,空氣中的冷風襲來,將簡若汐吹的有些冷,抖了幾抖,冷夜辰將外套披在簡若汐身上,目光熾熱的看著她。


    簡若汐已經經曆的夠多了,他不想讓她再受到一點的傷害。


    ……


    清晨,直升飛機到達h市,霧氣朦朧。


    冷夜辰抱著昏迷的簡若汐快步奔向了醫院。


    由於身體虛弱加上一夜的冷風吹襲,簡若汐已經徹底昏迷過去,一直高燒不退,臉頰燒的緋紅。


    “若汐,醒醒......”冷夜辰有些心慌,邊快步走邊低頭呼喚著,他很怕,怕就這樣,這個女人就此不再醒來。


    “......”懷裏的女人悄無聲息,沒有一點反應。


    冷夜辰加緊了腳步,隨即而來的是一陣嘈雜,醫護人員都跑著趕來。


    一陣手忙腳亂中,簡若汐被推進手術室。


    那隻骨灰盒,好不容易才被護士從簡若汐手裏取出來。


    “先生麻煩請在手術室外等待!”


    護士不認識冷夜辰,一臉不耐煩的將冷夜辰推搡出去。


    急救從清晨一直進行到早上九點多。手術燈才緩緩滅下。


    冷夜辰腳步總算移了一步,腳下的步伐卻有些踉蹌。


    “病人已經搶救了過來,求生欲望不是很強,還有沒有後遺症需要後續住院觀察。”醫生冷靜的對冷夜辰說著。


    主刀醫生就在一旁戰戰兢兢的看著冷夜辰,天知道,他在手術時收到助手傳來的那句“救不過來就一起陪葬”的消息後有多緊張的在做手術。


    這個男人,簡直太可怕!


    這是主刀醫生現在唯一的想法。


    冷夜辰此刻一臉胡茬卻毫不影響他的氣勢和形象,天生俱來的王者風範讓人禁不住望而生畏。


    “現在病人已經送往vip病房,一旦情況有變,會送往緊急病房。”醫生戰戰兢兢著開口。


    “嗯。”


    冷夜辰看到簡若汐被推了出來,沒有多做停留,目光和身體便一並隨了過去。


    “病人需要靜養!”冷夜辰再次被攔在門外,沒有不耐與暴怒,他沒有說話,淡淡看了一眼護士後,竟然聽話的退了出去。


    隔著玻璃窗,看著床上的人安安穩穩的躺著,冷夜辰心裏懸著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冷夜辰怕是也沒從想過自己會如此守著一個人,從早到晚,從清晨到黃昏,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一不小心,上一秒看著的人下一秒就這樣突然消失了。


    冷夜辰看著那張像是經曆了萬般風雪的消瘦臉龐,有的隻是無盡的懊悔與心疼。


    “念念......”簡若汐這一晚睡的極不踏實,被噩夢驚醒了數十次,眼睛卻無論怎麽樣都睜不開。


    “念念,你過來......”簡若汐有意識,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可她控製不住也不想控製,她知道她的孩子在叫自己。


    一個小小的黑影趴在地上,軟軟糯糯的喊著她:“媽媽......”


    簡若汐欣喜若狂,想要跑過去抱住,奈何身體卻怎麽樣也動彈不得,像是一把繩索緊緊的鎖住了她一樣。


    “放開我!念念!放開我!”


    簡若汐猛烈掙紮起來,一旁趴著的冷夜辰本就沒睡著,簡若汐一翻騰,他立馬就醒了。


    “若汐?醒醒!”冷夜辰一邊直起身子按下救護鈴一邊按住簡若汐掙紮的單薄身子。


    簡若汐眼睛死死的閉著,頭劇烈的搖晃著,像是遇到了夢魘一般。


    醫生很快趕過來,一群護士緊緊按住簡若汐的身體,簡若汐喉嚨嗚咽一聲,眼睛死死閉著。


    一旁的心電圖突然猛烈發出快速的“滴滴滴”的聲音,聽的冷夜辰心裏一驚:“怎麽回事兒!”


    “快準備電擊!手術室準備!”


    ......


    將近一個小時的搶救,簡若汐終於從手術室裏推了出來。


    手術的醫生沒有一個不是大汗淋漓。


    “鎮靜劑足以讓病人情緒穩定下來,隻是她的求生欲......”


    什麽病人對醫生來說,盡力就有希望,除了沒有求生欲的病人,就是華佗再世,就算救得了一時也難救得了一世。


    “求生欲?”


    冷夜辰沉默不語,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是,夫人現在昏迷不醒,意識卻很清醒,最好是能說些讓夫人振作起來的話。”


    屋子裏醫護人員滿滿圍了一屋子。


    醫生看得出來很是緊張不安,雙手緊緊握著病例表。


    “你們下去吧。”


    冷夜辰的話讓在場的救護人員都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在這間病房裏氣氛太過壓抑。


    護士將骨灰盒小心翼翼的送來了,冷夜辰抿著唇沒有說話,靜靜地守了一夜。


    半夜的時候,簡若汐醒了。


    她醒的很安靜,就像從沒經曆過這些一樣。


    “念念啊,你最近怎麽這麽乖?居然不踢媽媽了,真是媽媽的乖寶寶!”簡若汐一臉柔和的撫著扁平的小腹。


    冷夜辰在一旁看著,眼底浮現出錯愕與驚慌,伸出手去晃了晃簡若汐,見簡若汐沒有反應,冷夜辰心裏一驚,連忙按下救護鈴。


    簡若汐是醒了,隻是太過平靜,平靜的有些可怕。


    醫生隻是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結果,到底也沒給個準確信息,總結四個字也就是:心理疾病。


    冷夜辰心裏一黯,有些恍惚。


    心理疾病?


    若是簡若汐跨不過自己的心魔,難不成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有什麽好的治療辦法?”冷夜辰堅信,這隻是時間問題,既然是病,那就有的治。


    他的若汐是他見過最堅強的人,冷夜辰相信,簡若汐遲早會真的醒過來。


    “還是之前主刀醫生說的,這種事情怎麽說都是心理問題,要看病人自己的想法,她能想好,這就不算病了。”


    聽到這樣的話,冷夜辰緊緊的抿著嘴唇,沉默不語。


    ……


    日子就這樣過去,簡若汐依舊每天睡不安穩,夜裏總是驚喜後覺得自己的孩子還在腹中。她常常會在無人時抱著孩子的骨灰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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