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洛正在氣頭上,簡若汐隻能勉強將她拉住。


    “若汐,你放開我,讓我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幾人正僵持不下,掙紮中,離洛突然瞥見旁邊的古典木架上放了一隻白色的寬口瓷瓶,裏麵養著睡蓮,腦中頓時靈光一閃,掙脫了簡若汐的阻攔,拿掉裏麵的睡蓮直接抄起白瓷瓶就對著慕莎的臉潑去。


    “啊——!”尖利的慘叫聲響徹了整間屋子,瞬間,慕莎被淋成了落湯雞,淋濕的劉海粘在額頭上,臉上昂貴的化妝品並不防水,眼妝也稍稍暈開,整個人都顯得狼狽不堪。


    “你亂叫什麽!我潑的又不是硫酸!瓶子也沒砸你臉上!這還抵不上你剛才把報紙摔在若汐的臉上!”做完這些,離洛仍舊是不解氣,伸手就想要去扯慕莎的頭發。


    眼看局勢越來越亂,冷夜辰終於有些坐不住,他擱下了手中的酒杯,蹙著眉,快步走到慕莎麵前,攔下了企圖去抓慕莎頭發的離洛。


    “冷夜辰,你居然還護著她?你給我讓開!”


    見離洛仍舊不放棄,冷夜辰頓時沉了雙眸,一把抓過她手上的白瓷瓶,朝地上砸了個粉碎。


    碎裂的巨大聲響,嚇得在場的人都安靜下來。


    “鬧夠了?”徹骨冰冷的語氣陡然響起。


    離洛終於放下了手臂。


    “離小姐,這裏是冷宅,不是離家,也不是李家,如果不是看在李嘉誠的份上,你連門都進不來。”


    “你……”離洛居然一時回答不上來。


    “冷夜辰,剛才這個女人這麽欺淩若汐,你坐視不理,現在倒好,我替若汐討回公道,你居然還護著她替她出頭?”離洛氣得咬牙啟齒。


    冷夜辰能及時阻止離洛,簡若汐有些慶幸,可心裏卻又隱隱的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澀意。


    簡若汐蒼白了一張臉,卻不言不語,不曾看向任何人,就直立在那裏,一隻手緊握成拳,而另一隻,拿著書,微微有些顫抖。


    她知道離洛再待在這裏的話,事情反而會變得更加棘手。


    “離洛,我沒事。”簡若汐說著就輕輕推了推離洛。


    “可是……”離洛不情願地轉過身。


    看著簡若汐蒼白的麵頰,離洛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是有些肆意了。


    她今天這麽衝動,慕莎受了那麽大的氣,以後肯定會更加變本加厲地找若汐的麻煩,自己的隻不過是給若汐平添了更多麻煩罷了。


    可麵對簡若汐的軟弱和妥協,離洛仍是咽不下去這口氣:“簡若汐!你看看你麵前站的男人!冷漠無情!你在這裏幹什麽?自討苦吃,還是覺得生活太無趣,想和他找點樂子玩?你也不想想,你現在玩得起麽?”


    冷夜辰的眸色暗了暗,不動聲色地看向簡若汐,還是那般不慍不火的神色,令人動怒,抓狂,急躁。


    “簡若汐,你到底走不走?”離洛最後問了一聲,聲音已然是顫抖了。


    簡若汐還是站在那裏,如同一尊雕像,不言不語,不聲不響。


    “行!你不走,我走!”離洛氣急敗壞地吼了一聲,像個賭氣的孩子一樣,狠狠地瞪了冷夜辰一眼,摔門而去。


    慕莎見到離洛離去,氣焰頓時又囂張了起來,不顧一張被水抹花了的妝容,梨花帶雨地落了淚,手順勢搭上冷夜辰的肩頭,


    “夜辰,你要為我做主啊。她們欺負我。”嬌嗔又委屈的聲音,聽得冷夜辰皺起眉。


    他冷冷瞥了一眼慕莎,心生煩倦,按住慕莎那雙不安分的手,冷聲吩咐:“你也別鬧了,回家去吧。”


    “夜辰……”


    慕莎正想繼續說什麽,抬頭卻看見冷夜辰暗沉著一張臉,那雙眸子裏似乎有著隱隱的怒火。


    她知道冷夜辰在隱忍怒氣,便不敢再忤逆他的意願。


    “夜辰,你要記得過來看我。”


    慕莎說完轉眼過去,惡狠狠地瞪了眼簡若汐,那眼神中似乎還夾雜著幾絲快意和幸災樂禍。


    她卻不知道,這個小動作,盡收冷夜辰的眼中。


    “慕莎。”耳畔清冷的聲音裏多了幾絲不耐煩。


    慕莎不甘心地回過頭,拿起自己包包,轉身離去。高跟鞋踩在光滑的瓷磚上,生生作響,幾分鍾過後,吵鬧喧囂的大廳終於回歸了寧靜。


    兩人走後,簡若汐不禁暗自鬆了口氣,她不顧麵前站著的人,走下樓梯,回到客廳,將手裏一直拿著的書放在了地上,一件一件地將地上的零食撿起來裝進袋子裏。


    簡若汐的心中淌過一絲暖意,地上的零食全是她愛吃的,離洛居然一直都還記得。


    人總是很奇怪,身處困境反而會因為一點點暖意觸動淚腺。剛才慕莎羞辱她的時候她沒哭,冷夜辰忽視自己護著慕莎她也沒哭,現在卻因為一袋零食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


    當她裝完所有的零食後,視線陡然一暗,一道高大的身影罩了過來,望著那雙鋥亮的黑色皮鞋,簡若汐一愣。


    “你的朋友都是這樣?”冷夜辰看著蹲在地上的簡若汐,譏笑著說。


    酸楚、不甘、憤怒、屈辱一時間交織著撲向簡若汐,她始終緊緊抿著嘴唇,將所有的苦澀自己一人吞下,六年的時間過去了,“忍”這個字早就被她一筆一劃深深牢刻在在心上。


    冷夜辰看著依舊沉默的簡若汐,不由有些惱怒。


    簡若汐拿起地上的書站了起來,此刻的她,隻覺得自己如同一隻鎖在籠子裏的鳥,折斷了翅膀,縱使有人橫衝直撞打破了囚籠,她也無法飛翔。


    冷夜辰看著一直一言不發的簡若汐,心中怒氣更甚。她快步走到簡若汐眼前,目光掃過那本折了角的書——《小團圓》。


    “嗬,張愛玲?”戲謔的笑容爬滿了冷夜辰的嘴角,“你居然還愛讀張愛玲的書?”


    簡若汐聞聲抬眼看向麵前的人,目光不再躲閃。隻是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微微纂成了拳頭。


    冷夜辰眼角的餘光看到簡若汐的小動作,怒氣不禁散了幾分。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了麽?


    “簡若汐,我還以為你在法國呆了六年,都快認不得中文了。”冷夜辰毫不留情地諷刺著,“沒想到啊,你還能記得幾個字。”


    簡若汐倔強地仰著頭,依舊看著冷夜辰,眸光閃爍。


    “生氣了?”冷夜辰冷笑,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直直看著簡若汐,“剛才慕莎這樣說你,你都能忍受住,現在為什麽生氣了呢?”


    簡若汐終於還是忍受不了,他冷夜辰當自己是什麽人?冷嘲熱諷,自己讀什麽書,還用得著他來指導?


    “冷夜辰,你未必管的也太多了,我認不認識中文,看什麽書,都和你無關!”


    簡若汐終於出聲,卻是字字帶刺。


    “嗬,剛才怎麽不這樣回答?站在旁邊默不作聲像個死人一樣?是因為有別人幫你撐腰麽?”冷夜辰見簡若汐出聲,怒氣又散了一些。雙手插兜站著,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的人,挑眉冷笑。


    簡若汐聞言愣在了原地。


    她想到了剛才離洛為自己打抱不平,卻被自己的冷漠所傷,心中不禁升騰起幾分愧疚與歉意。


    她本就對慕莎的事情耿耿於懷,心中煩躁得很,現在卻被冷夜辰毫不留情地再次提起,似是故意要踩她的痛處一般。


    簡若汐深深呼了口氣,此刻的她,不想再和冷夜辰多說一句話。


    她收斂了眸子,再度歸於沉默,轉身就要離開。


    簡若汐正欲邁出步子,手臂陡然覆上了一片冰冷,接著,巨大的力道朝後麵重重一拉,簡若汐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跌入了冷夜辰的懷中。


    “冷夜辰,你要做什麽?放開我!”簡若汐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冷夜辰雙手鉗製住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附在簡若汐的耳邊輕輕嗬著氣,:“簡若汐,我居然開始有些懷念你的伶牙俐齒了。”


    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耳邊。


    簡若汐一個愣神,下一秒,她再也顧不上其他,使出全身的力道狠狠地一把推開了冷夜辰,跌跌撞撞地跑向了二樓,摔上了房門。


    身後,冷夜辰望著那道踉踉蹌蹌的背影,臉上逐漸收斂了笑意,眸光驟然變冷。


    他拿出了手機,指尖在屏幕上一滑。


    “陳振,一周之內,給我查出偷拍照片的人。”


    簡短的吩咐過後,冷夜辰掛斷了電話。


    他在手中把玩著手機,目光久久地落在那扇關了的房門上。


    ……


    房間裏的簡若汐緊緊靠著門,硬撐了這麽久,她的身體終於軟弱無力地滑落下來。


    坐在冰冷的地上,她目光呆滯地望向窗戶。


    臉上的紅暈還沒有完全褪去,心跳也還是不安分地加快跳動著。


    簡若汐微微垂下了頭,輕聲歎了口氣,眼眶也有些發紅。


    平複了下情緒,簡若汐慢慢地站起身來,她的身形有些搖晃,一個趔趄,倒在了床上。


    望著天花板,簡若汐閉上了眼睛,心中暗自猜測著慕莎的身份。


    那個女人,著裝整齊華貴,又能堂而皇之地走進冷家的門……簡若汐揉揉太陽穴,有些煩躁,在床上打了個滾。


    整座冷宅內,除了陽光,便是鴉雀無聲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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