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紋愕然道:


    “元昊會進村子做這些事嗎?要知道,他好不容易才爭奪到了這大概也就是百來個呼吸的寶貴時間,竟然會將這時間浪費在村子裏麵?我覺得他一定是會穿村而過的呢?”


    林封謹意味深長的道:


    “元昊不是神仙,他也是要食人間煙火的,並且......估計還很多,這裏就有個誤區,覺得越厲害的人就越不用進食,然而天底下哪裏有這種說法?”


    “媧蛇神那麽強橫的肉身,倘若不能借助巨虺和潮水,源源不斷的攝取海水當中的魚蝦生物,都斷然撐不到現在的。誠然,有的修煉功法到了高深之處,可以辟穀,然而辟穀絕對不代表不吃東西啊,辟穀的意思就是不吃五穀雜糧這種低端的食物.......可沒有說不吃高端的食物。”


    “根據書上記載,沒有條件的人辟穀,就吃鬆子、白術、茯苓,飲鬆葉水,有條件吃的,便是要自己煉製的丹藥,這些丹藥的成分有,靈芝,何首烏,人參,美玉磨成的玉屑......咳咳咳,這些玩意兒比吃五穀貴十倍百倍啊!


    何況元昊修煉的,乃是西王母一族的功法,西王母一族流傳下來的功法是從什麽地方來的,那是崇尚血食的妖族的功法,這功法必然是講究赤裸裸的掠奪,不可能強調什麽天人合一的辟穀。”


    林封謹素來都是一個有的放矢的人,他敢這麽說的原因,是因為曾經看過西戎君王的起居注,對其中有一則記錄印象很深,上麵說三年前西戎國君做了個噩夢,然後去請大牧首元昊解夢,解完了夢就中午了,所以很正常的就是元昊請國君在這裏吃飯。


    當時的吃飯就不是大家夥兒圍一桌子打屁聊天搶菜氣氛這麽好了,而是每個人麵前都放一個幾,然後跪坐,自然有人給你麵前的幾上擺放餐食,不帶去別人麵前的盤子當中夾菜的,就連敬酒什麽的也是“遙敬”。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國君這頓飯吃的菜單就和元昊應該是一模一樣的,哪怕是國君不吃,隻要坐在了這裏,也得把菜上齊,這是最基本的政治訴求,乃是規製的問題,並且也不能多一樣,也不能少一樣。國君吃的菜多一樣,那就表示身份地位在元昊之上,少一樣就表示元昊已經壓了國君一頭。


    所以,林封謹就能從起居注當中的這一份菜單當中,大概推測出來元昊平時的胃口和食量,而那一份菜單則是密密麻麻的寫了足足二十道菜肴:秘製烤乳豬,紅三剁,酸辣菇,玫瑰糖油雞,風味茄渣,炒米敢泰,酸筍煮銀魚,苦果燉豬肉,芭蕉葉蒸飯,竹筒蛋羹.......由此不難看出元昊的胃口有多大了。


    聽了林封謹的分析以後,瑪紋也是睜大了圓圓的眼睛,她是那種很傳統的西戎女人,素來都覺得讀書沒有什麽用處,拳頭大才是硬道理,現在才知道未必如此。


    接下來瑪紋又仔細的分析了一下,認為西麵十裏處的水元素如此濃烈密集,甚至超過了這邊的人工渠,那就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山中有著湖泊或者瀑布,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地下暗河,尤其是地下暗河這種地方,隻要元昊一鑽進去之後依照他的能耐,法家就真的是隻能幹瞪眼了:


    那地方人海戰術幾乎是沒可能出現的,而能進入地下暗河當中去還能保持實力,可以對元昊造成威脅的人,至少也是法家當中大長老,客卿的級別,此時雖然勢力幾乎是急速膨脹,也是頂多隻有二三十個,而這二三十人也不可能統統被調來旬州這邊,因此滿打滿算隻有十來個人而已。


    便是最樂觀的估計,即使是這十來個人追進去以後攆到了元昊,即使是元昊到這時候也是強弩之末,然而那地下暗河的戰場無疑對元昊來說乃是主場一般,無形之中就占據了地利了,因此殺掉元昊的話,至少這十來個人當中也要死三四個人都才能完事。


    這樣頂級人物的損失是法家承受不起的,所以,如果這山中真的是有著地下暗河,並且還被元昊給溜了進去,那麽法家的這一戰可以說就是要以全麵失敗而告終。


    好在之前用囚天下陣法困住元昊的時候,法家當中的那些大長老,客卿級別的強者也都沒閑著,全部都是在旁邊坐山觀虎鬥,讓法家的當中的中下層人員進去以人海戰術衝擊。


    等到元昊一顯露身形,用元焰水刀斬殺了謝長老的時候,這些法家當中的頂尖人物便是立即追擊了上去,元昊縱然是在中途玩了一手半道轉向的伎倆,卻也是被緊緊咬住了蹤跡。當他進入到了那一處村子裏麵的時候,後麵也是有好幾條人影“唰唰唰”的就綴了上去,前後也就隻差了兩三分鍾而已。


    林封謹雖然沒有和元昊打過交道,但他對人心的把握還是非常精準的,元昊進這村子以後,的確就直接奔著那一戶最大的人家去了,這一路奔波,千裏追殺,堂堂大牧首亡命江湖,吃的苦吃的虧估計比這幾十年加起來都多,什麽臉麵氣度估計早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此時元昊也是知道,自己中途轉向估計也就隻能爭取到兩三分鍾的時間,而他一路來到了旬州之後,也就剛剛安頓下來了兩天而已,卻又被自己手下的一名親信給賣了,引入到了法家的這“囚天下”大陣當中。


    當時林封謹發現元昊被困在“囚天下”大陣當中的時候,他實際上已經是被整整困住了兩天兩夜了,隻是之前“囚天下”大陣是以囚為主,沒有全力發動,所以並不惹人注目,加上法家在當地的暗中也是有一定的實力,所以壓了下來,等到後來雲霄子趕到主持以後,想要全力發動囚天下大陣的威能,徹底殺死元昊,所以才搞得聲勢那麽大。


    因此滿打滿算的來說,元昊這位大宗師也是好幾天都沒吃東西了,


    對於元昊來說,衝到了這裏之後,眼前也是一陣一陣的發黑,胃裏麵的酸水也是一股一股的朝外麵冒,此時可以說是虛弱外加饑餓,內外交迫,一定要找些吃的東西才行,否則的話,也不用法家動手,自己就將自己給拖垮了。


    這村子裏麵的大戶人家也是有兩三處,這時候卻是淩晨三四點的時候,正是人正睡得打呼嚕流口水,連日娘們都沒功夫的時候,但元昊做了這幾十上百年的大牧首,身上的氣運還是有點兒的,可巧這家人是要走親戚出遠門兒,要起個大早,所以家裏麵的廚娘這會子就已經點上油燈,在灶頭上和麵準備蒸饅頭包子了。


    元昊一掠進去,那廚娘直接就驚呆了,可巧要叫,被元昊一袖子摔了個跟頭,立即就一頭撞在了旁邊的灶台上麵,頭破血流眼見得是不活了,元昊此時的眼中閃著狼一樣殘忍的光芒,對他來說,廚娘一叫就可能將法家的高手引來,因此下手絕不容情,對他來說,隻要能多爭取到一個呼吸的時間,殺十個人,一百個人也是在所不惜!


    殺人了之後元昊找了找,發現了旁邊有半鍋都凍成了一塊兒的稀粥,直接就用了手,抓起來就朝著嘴巴裏麵塞,冰冷的稀粥滑入喉嚨,居然是說不出來的愜意,好在這玩意兒稀裏呼嚕的咽下去也順溜,不至於噎著。


    吃了幾塊稀粥墊了墊餓,但元昊也知道這玩意兒不頂事,必須得弄點兒葷食下肚,卻是看到了旁邊的擀麵杖旁邊放了一小盆黑乎乎的東西,拿過來一聞,發覺居然酸菜油渣子餡兒,這家的廚娘準備用來做包子的,這玩意兒直接就往嘴巴裏麵扒拉進去了,平時元昊完全是不屑一顧的油渣子,這時候吃起來也是美味無比。


    元昊一麵拿著餡兒盆猛塞著,一麵繼續在這廚房裏麵轉悠,又看到了旁邊的臉盆子上麵蓋著鍋蓋,鍋蓋上還特地壓了一塊大石頭,他眼前頓時一亮,這分明就是裏麵放了吃的,唯恐被老鼠偷吃的安置嘛。


    一掀開鍋蓋,結果就看到了幾大塊鹹肉放在裏麵,原來這是昨天晚上煮熟了的,主人家今兒早上要廚娘切好,晌午的時候在馬車裏麵搭配著鹹菜疙瘩,死麵餅吃,很順溜就能哄飽肚皮。這玩意兒對元昊來說卻是相當不錯的食物了,吃了既能抵饑餓,鹹肉也是能長久攜帶。


    此時元昊的耳朵顫動了兩下,已經聽出來了遠處有破空掠來的聲音,便是拿過旁邊的灰麵袋子,將那幾大塊鹹肉和那一團發好的灰麵都裝了進去,係在了腰間,然後拿餡兒盆子舀了滿滿的一盆稀粥,一麵吃著,一麵就從旁邊的窗戶掠了出去。


    元昊在這裏畢竟還是耽擱了一小會兒,因此飛掠出去了之後,便很快的就被法家的一名以身法見長的丁供奉給咬上了,看著元昊這位不久前還是權傾一國的大牧首如此狼狽,居然一麵逃一麵還拿著個喂狗也似的盆子在猛吃冷掉了的稀粥,這名丁供奉本來就自視甚高,忍不住心中就生出了鄙夷和貪婪之意。鄙夷就不用解釋了,至於貪婪,自然是垂涎殺掉元昊以後的豐厚利益名氣了。


    不過,這丁供奉能活到現在,自然是人老成精的角色,當下依然謹守著自己的本分,保持著與元昊之間的安全距離,不過這位丁供奉卻是采取了另外一種方式來對元昊發起了攻擊,那便是言語上的羞辱了。


    在丁供奉看來,無論是誰,身居高位幾十年,頤使氣派習慣了,肯定自尊心那是一等一的強,自己出言挑釁的話,倘若元昊能反擊,那麽就說明他尚有餘力,那麽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收起來了這些另外的心思,專心的釘死他的逃走方向就好了,倘若元昊居然忍了下來......嘿嘿,這可是就有說道了。


    因此,這丁供奉便是發動了毒舌方麵的優勢,大叫道:


    “前麵那個偷狗食盆子毛賊,還不給爺爺我站住?”


    元昊手裏麵拿著的那個酸菜油渣盆子,黑漆漆的確實是像個喂狗的盆子,丁供奉覺得自己這麽一罵,便是自己也是不能忍啊,沒想到元昊這廝居然無動於衷,一麵繼續逃走,一麵繼續抓著裏麵冷掉的稀粥猛吃。


    丁供奉被無視了之後,心裏麵反而湧出來了一陣驚喜,當下便是繼續叫罵道:


    “你這狗屁模樣,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大牧首嗎?丟不丟人?連狗糧也搶?莫非你祖宗十八代都是狗變的,所以吃得這麽痛快加爽快?”


    這句叫罵直接將侮辱程度提升到了祖宗上,丁供奉卻見到元昊的反應隻是反手將那“狗食盆子”對自己猛砸了過來,並且看起來裏麵的稀粥糊糊和酸菜油渣子都被吃光了,丁供奉閃身避過,心中那一股想要誅殺元昊,賺取名聲的念頭頓時熊熊燃燒了起來,元昊被自己這樣指著鼻子罵也不敢還手反擊,足以證明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啊。


    因此,丁供奉在瞬間就做出了決定,朝著懷中一摸,便是掏出來了兩張符籙,這兩張符籙的賣相卻是極好,鮮紅色的底子,上麵還寫著燙金色的大字,朝著空中一拋,已經是迅速飛射了上去!


    兩張符籙在空中居然迅速的折疊,幻化,最後赫然變成了兩隻黑紅色的小鳥,不停的鳴叫著,叫聲若“精衛”“精衛”的一般,飛行奇速,其嘴巴長長的,尖銳無比,死死的咬住了前方的元昊。


    奔跑當中的元昊一閃身,似乎在躲避什麽,緊接著他旁邊剛剛掠過的一顆大樹就似被大斧斬中,轟然倒塌了下來!原來這兩隻黑紅色的小鳥居然是可以在飛行的過程當中,不停的發出威力強大的聲波斬,更是有形無實,極難躲避!


    不過,這時候元昊在奔逃當中,卻是做出來了一件事,他將自己的左手放到胸前,五根手指在以驚人的速度不停的掐,點,捏著,仿佛是在計算什麽東西,可是正常情況的計算哪裏會有這麽快?元昊的手指動作之快,幾乎是要搞出來了一道一道的幻影殘像似的!


    丁供奉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不過他發覺元昊除了在做這個動作之外,就完全沒有別的行為了,頓時就在心中嗤之以鼻的道:


    “裝神弄鬼。”


    接下來丁供奉便是陡然聳肩,從他的右肩的關節處,赫然徐徐又出現了一條胳膊的幻象,在空氣當中似幻似真,若隱若現,這看起來就和傳說當中的法身“三頭六臂”的縮水版頗為相似了。


    緊接著,這一條胳膊忽然屈指成抓,在空中猛的一抓!這一抓之下,他的掌心當中頓時仿佛就出現了一個無形的小型黑洞似的,周圍的樹木,灌木,昆蟲等等的元氣,都在這一瞬間投射向了他的掌心當中,然後迅速凝結成了一條淡綠色奇特長鞭!


    而被他吸納了大量的元氣之後,方圓十來畝的樹木,灌木,都是在三四天內都徹底的枯死了,搞得這裏的山民還以為是山神發怒,嚇得那個是魂不附體呢。


    緊接著,丁供奉生長出來的這第三隻手臂就是狠狠一揮鞭子,啪的一聲抽打向了元昊,這鞭子叫做六壬元靈鞭,打到了人的身體上麵以後,不會直接傷到人的皮肉,傷的乃是人的本命元氣。


    這說起來有些玄乎,其實拿生活當中的實際例子出來一舉就知道了,比如有一些患上了風濕病的人,一旦刮風下雨,患處就酸痛無比,但是若將他們的患處解剖一下就能看出來,其實這是與正常人都沒有什麽區別的,那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症狀呢,便是患處的本命元氣受損。


    這六壬元靈鞭的威力也是十分強大的,雖然不見血,卻是比見血還要陰毒十倍!元昊此時既要被丁供奉的精衛符鳥所攻擊,又要被丁供奉的六壬元靈鞭給襲擊,可以說閃避得十分狼狽,甚至有好幾次以他的身份,居然要用“惡狗搶屎”的這樣狼狽姿態來進行閃避,這才能夠幸免。


    而丁供奉也是格外的老奸巨猾,便隻用了這兩種中遠程手段來進行襲擊,堅決不與元昊近身,他雖然殺掉元昊的心情比誰都迫切,但是實際上卻是極沉得住氣的,哪怕是要和元昊這樣一點一點的耗上一天一夜,他也是有耐心的。


    同時,丁供奉也是留意到,元昊此時再怎麽狼狽,他的左手居然都還是放在了胸前,不停的屈伸著,丁供奉根本就不知道元昊這個動作背後的意義,所以他也是顯得格外的焦躁,因為恐懼源於未知。一時間丁供奉心中甚至有一種衝動,那就是馬上轉身就逃,隻要這麽做的話,元昊是不可能追上來的,除非他想要一頭撞上浩浩蕩蕩衝前而來的法家高手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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