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遁光有若明星煌煌,經行時候,焰芒騰騰,將周遭雲海都頃刻點燃,如同真火燒天。


    其威勢自不必多提。


    哪怕還尚未臨近,殿中諸人也覺是有股熱浪撲麵而來,肌膚隱隱有燒灼感觸,像置身在了火場之中!


    “哈哈!是我赤朔劉氏的炎精華光遁法,我兄來了,我兄長劉觀煉師來了!”


    此時。


    劉齡正忽仰天長笑起來,神情暢快。


    他猛得轉目看向陳珩,似要放下幾句狠話。


    卻在對上陳珩視線時候,隻感覺雙目一疼,如是被某種尖銳之物刺中。


    驚得連忙側身一閃,躲進人群裏麵,將玄功暗自運起,調息幾轉後,才漸漸緩了那異狀……


    ……


    “目擊之術?竟將煉劍成絲修到了這般田地!可我記得他在對上王典時候,分明不過才劍道第二境?”


    劉齡正後背發寒,心內震然:


    “才幾月的功夫,就有這般變化,他是在刻意藏拙,還是食了什麽靈丹大藥,脫胎換骨了?”


    就在他心思電轉,眾人也表情各異時候。


    陳珩忽得眸光一冷,沒有任何征兆,便將阿鼻劍抖出,震破屋頂,化作一道長達二十餘丈,凜冽無匹的赤虹。


    以一去不返的凶戾姿態。


    猛得就向東麵斬去!


    同時,他將周身真炁狠狠一鼓,傾力發出陰蝕紅水和先天大日神光接上,繼而又是飛快起指掐決,運使四山鬥決,化出四座峰嶽,轟然壓將上去!


    這一串動作快如宇外飛星。


    頃時而就!


    叫場中諸人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但心中同樣訝然不已。


    對於陳珩這突兀暴起,頗有些摸不著頭腦,猜疑此人莫不是發癔症了……


    “等等,這是要自不量力,對劉觀師兄出手?不過師兄那炎精華光遁法是自西方而來,他的種種功伐,卻是朝向東麵打去,這——”


    同是紫府境界。


    嵇芠倒是勉強看出了幾分端倪來。


    不過未等他在腦中想出個分明。


    陡然。


    本是空無一人的東處,卻忽有一道輕咦響起,旋即就是一團紫雷突兀迸出!


    紫雷甫一現出形體,便也將本就是破損的殿宇,給生生震塌了一半。


    瞬間牆倒瓦飛,塵土四濺!


    而無論劍氣、紅水或是先天大日神光,皆被紫雷在轉睫之間給一一破去。


    最後還餘勢不減,將四山鬥決也打得粉碎!


    令陳珩身不由己向後疾退數步,在地上踩踏出了密如蛛網的裂痕,才方卸去了那股龐然力道。


    “……”


    此時陳珩隻覺有周身上下還存有幾絲隱晦雷芒,欲發力鑽破他的皮膜,深入到體內,去損傷五髒六腑。


    但莫提他有紫彌寶衣罩身,單是這肉身修為,也遠不是幾絲被打散的雷芒,就可以應付的。


    隻是稍起心念一鎮,便也將之消去……


    “不愧是洞玄煉師,果然好道術,好雷法!”


    陳珩看向東處那一片斷壁殘垣,讚歎道。


    “我不過是借修為來壓你罷了,倒是你……陳珩?”


    幾息過後。


    陳珩目視之處,才緩緩有一道陌生聲音響起,說:


    “不過紫府修為,就能硬接我一道雷法,往後退去三步便止了頹勢?我多年閉關潛修,不理外事,竟不知我院何時多出來了你這個人物?”


    話了時候。


    本是空無一人的所在,忽得有瑰麗煙霞升騰而起,將周遭天地照成了五彩顏色,絢爛奪目。


    而自煙霧中。


    緩緩踱步出了一個麵上帶笑的道人……


    他穿著一身團龍金袍,頂中陽巾,係八皂絛,雙眉入鬢,鳳眼朝天。


    身量甚是雄偉,如若凡人世俗間的廝殺武將,自有一股巍然龐大的雄奇氣概,如若山嶽巨嶺,迫人非常。


    這時,西處那道酷烈遁光也洶洶而來,臨近了殿宇上空,如炎日落塵。


    而這遁光裏內,也並無什麽身影,隻存著一道三尺長的清炁,正蜿蜒如蛇。


    那穿團龍金袍的男子微微抬手,便散了遁光的火焰,旋即一張嘴,將裏內那道三尺長清炁吞入了腹中。


    見得了此幕。


    嵇芠和幾個紫府高功如何還不曉得。


    這道自西處而來的遁光分明隻是個掩飾,以惑人眼目。


    而劉觀的真身也不知是使了個什麽法決,卻是自東方悄然而至。


    隻是未等動手,便被陳珩突然識破,兩人隻得以道術硬碰一記。


    “不過,我卻有一點不明。”


    劉觀神色溫和,麵上看不出絲毫的怒意來,甚至還將手略略拱了拱,請教道:


    “愚兄自認也是將一身氣機收攝得滴水不漏,便是與我同境的煉師,猝不及防下,也絕難瞧看出端倪來。


    師弟分明修為還要次我一等,是怎窺破劉某行藏的?”


    陳珩聞言淡聲一笑,搖頭:


    “莫非劉師兄會將自家所學,於光天化日之下直言相告?”


    劉觀微有些遺憾,頷首歎了聲,道:


    “的確,此話倒是愚兄魯莽了,還師弟勿要怪罪。”


    兩人間的言語倒是無什麽騰騰煞氣,仿佛平常的敘話一般,


    嵇芠等眾見得此狀,皆是不敢擅自出言,隻垂手靜聽。


    但這時。


    立人堆中的劉齡正卻早已是按捺不住,狂奔而出,口中叫嚷:


    “兄長,兄長!你速幫我——”


    他話還未說完,劉觀便猛得轉身,冷冷以目視去。


    劉齡正在這一眼之下,幾乎肝膽俱裂,脊背一抖,汗水涔涔而下,瞬得便濕透了裏衫。


    見他這狼狽不堪模樣,劉觀麵露不喜,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旋即視線一轉,移到劉齡正的斷臂上時,定了一定。


    又見在場眾人,幾乎皆是肢體上有著傷損,不禁輕歎一聲,眸光微微沉了下去。


    “舍弟無禮,妄用我的名義來行事,實在蠢得過分了。


    他小時候就是個無法無天的脾性,我以為長大之後,能夠稍有些長進,但今日看來,還是我想得差了。”


    劉觀頓了一頓,又轉向陳珩,淡淡道:


    “但他縱然有過,也應是由四院的上師來懲處,由我這個兄長來責罰他。


    師弟你斷舍弟兩臂,卻有些越俎代庖了,再且,這些同門都為你所傷,此事若是鬧大,於師弟聲名,隻怕也是有損。”


    陳珩目光一閃,不慌不忙道:


    “不知劉師兄的意思是?”


    “師弟殺性太重,長此下來,隻怕於修道無益。”


    劉觀搖頭,眸光精光放出,將手一抬,突得厲聲大喝道:


    “愚兄今番便不恭了!”


    自他身後衝出一道藍濛濛的光華,瞬得便封了四方上下,將小半座羅煙峰都罩住,出入不能!


    旋即五指間又有雷音響起,瞬時凝成一團紫雷模樣!


    隻是還不待劉觀一掌拍落。


    其臉上便忽得浮出了一抹驚容,心緒激蕩之下,駭然往後退了幾步。


    像見得了什麽不可思議之物般,眸光狂閃!


    隻見陳珩兩指之間,不知何時,竟撚住了一張被剪裁成小劍狀的泛黃符紙,看似輕輕飄飄,也不見什麽珍寶顏色。


    但劉觀卻隻覺在對上它時,自身神意如是被陷在了泥沼之中,動彈艱難。


    哪怕有著寶衣、玄功罩身,那道劍籙也還未真正發出,也是肌膚疼痛欲裂,遍體生寒!


    “此物……”


    “劉師兄應當也知曉,在來流火宏化洞天的路上,曾有魔道妖人自不量力襲了我院的水宿星宮,在下也正是在那時與諸位同門失散的。


    一番顛簸流離……才好不容易是抵得了鶴鳴山。”


    陳珩一笑:


    “但我不過區區紫府修為,如何能從那些魔道凶人手下活到至今,完好無損到了此間?


    關於此事,師兄難道就不曾想過嗎?”


    “……”


    劉觀麵沉如水,一言不發。


    半晌後。


    他才強笑一聲,忌憚看了陳珩手上的劍籙一眼,沉聲道:


    “師弟洪福齊天,脫險自是不難……這劍籙畢竟珍貴,師弟還是收起為好,勿要磨損它的寶光了,如何?”


    陳珩聞言倒也從善如流,將淵虛伏魔劍籙一納,捉入袖中。


    同時。


    劉觀也麵無表情一揮手,隨著藍芒一閃,那籠住五音峰的秘器也是須臾不見。


    “師弟倒是好身家,隻是不知……這等符寶是從何得來,又還留有幾許?”


    他頓了一頓,試探開口問道。


    “莫非,是道子所贈?”


    這話問出,陳珩自也不答,隻笑了一笑。


    因吃不準陳珩底細,劉觀更覺他高深莫測,不動聲色將陳珩打量幾個回合,心中的警惕提了又提。


    而現下的這般景狀卻也正是如了陳珩所願。


    他之所以在暴起傷人後並不急著離去,反而故意拖延,等待劉觀的到來,原因有二。


    一則,是為了試試洞玄煉師的真正手段,若在洞天之中遇上,心中也好提先有個準備。


    而果然,劉觀倒也的確是手段不凡。


    那道雷法施開,便一氣破開了陳珩的諸般手段,最後還餘勢不減,落於陳珩之身。


    若非他肉身堅固非常,難以損壞,還有上品寶衣罩身。


    換做個尋常的紫府高功,哪怕隻是對上餘勢,也是要當即去掉半條性命,姿態狼狽……


    而二則。


    便是為了將手中持有殺伐重器的訊息,借這在場諸人之口,給切切實實傳揚出去。


    他進入到流火宏化洞天中,隻是為了潛修玄功,擢升自家的道行,以便在六年後的四院大比爭一爭名次,而非是為了爭強鬥狠。


    畢竟在洞天中的時日總是有定數的。


    若全是用在了與人爭鬥上麵。


    又談何修行?


    拿出此物,也是欲震懾劉觀之流!


    叫他們知曉。


    自己手上的確是有著可以輕易奪去他們性命的底牌!


    畢竟世族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親密無間。


    且人人都是惜命的,不到萬不得已的無奈時候,也絕不會拿出自家的性命去冒險。


    哪怕家族有令,也大不過此道理,大不過自己的性命!


    譬如謝暉齋的主動示好求和,就是一個最好的實例。


    這時。


    自劉觀神色之中,陳珩也看出此人顯是已猜出了自己的用意,心下一笑……


    之後兩人又隨意聊了些風花雪花和修道故事,倒絲毫不見方才那劍拔弩張的景狀,反倒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


    這一幕,叫劉齡正看得又驚又憤,隻是畏懼劉觀,不敢再冒然出言。


    直待得陳珩和劉觀拱手作別後,駕著遁光去得遠了。


    這時。


    劉齡正才鼓起勇氣,悶聲道:


    “兄長……難道此事,就這般算了?”


    “你待如何?”


    劉觀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又掠過在場眾人,心下冷哂,道。


    對於陳珩的用意,他也自是明了,不過故意示威罷了,以求個洞天內的井水不犯河水。


    而劉觀本就懶得摻和進入那些是非恩怨,隻是迫於幾位長輩的吩咐,才不得不為。


    今遭在見識過陳珩的手段之後,更是堅定了心中念想。


    天大地大。


    終究是身家性命最大!


    他還有著大好前程,絕是不肯浪擲這條性命的!


    而不僅是他。


    劉觀深信。


    在今晚此事傳開了之後,那幾個和他一般聰明人,同樣也是如此作想!


    這時。


    見劉觀神色淡淡,並無什麽動容。


    劉齡正麵皮難看:


    “難道我的兩條手,就要這樣丟了不成?兄長,你不為我出頭也就罷,難道也不為這些世兄出頭嗎?!”


    “隻是斷臂而已,用外藥接回來就罷了,這算是什麽大傷?難道還要我來教你嗎?”


    劉觀皺眉,旋即又莫名一歎,道:


    “那陳珩下手倒也算有分寸,隻是斬了你們手臂,又未將爾等斷臂給毀去,不然此事,可就未必能輕易收場了……


    看來此子從一開始,就是打定了主意,在刻意候著我和司馬兄幾個,倒也有趣。


    幸我早生幾年,不然以他的手段,六年後的四院大比,隻怕是又要多出一個強敵了!”


    “兄長!你莫非在玩笑?”


    劉齡正聞言大驚。


    “有哪個紫府能擋下我一雷而不傷不死?你嗎?好生修行罷,道行才是立身之本,勿要胡鬧玩樂了!”


    劉觀也不多話,甩下這句後,便驅光而走,不管不顧。


    隻餘下劉齡正等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事定不罷休!”


    迎著眾人古怪目光,劉齡正麵皮漲紅,仰天大叫道:


    “等我……等我修成紫府後,再與那小子作計較!”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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