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了下來,李府點燈,上百隻燈籠,上百盞燈,雕梁畫棟亮如白晝,貴氣逼人。


    一個拖著板車,拉了一車木炭的老翁從李府大門前路過,駐足看了一眼李府的誇張燈光秀,歎了一口氣,念了一句:“路有凍死骨,李府酒肉臭。”


    然後,賣炭翁拖著板車繞過大門,來到李府後門去卸木炭去了。


    收炭人,李府廚娘春華是也。


    一刻鍾前,她剛剛伺候李老爺用完晚膳,十幾個菜,一半都是從南天門空運過來的海鮮,她自己都感覺自己做得有點過分。可是她忍不住啊,老爺那麽辛苦,她心裏就想給老爺補補身子。加上老爺的風流話題又多,她又自然而然的想到做海鮮給老爺吃了。


    就今兒個下午,她還聽兩個嘴碎的女婢偷偷聊,說老爺昨天晚上去了無情仙子的房間,天亮之後又從飛虹仙子的房間裏出來,送他出來的是卻是滅心仙子……


    哎!老爺這樣真的不好。


    我這做廚娘的,隻能給你做點海鮮吃了。


    “姑娘,這車炭可是好炭,價錢能不能給高點,家裏還有一個孩子長身體,老頭我想給孫子買塊肉回去。”賣炭翁用祈求的眼神看著春華。


    春華笑著說道:“早就給你準備好了,這籃子肉你帶回去,還有這錢你也收著。”


    一隻裝滿肉的竹籃子,一串十枚大錢出現在了賣炭翁的手上。


    賣炭翁呆住了:“這……這……”


    春華笑著說道:“別這呀這的了,我們家老爺是大善人,是我們老爺吩咐我把這些給你的。”


    賣炭翁感動得老淚縱橫:“李老爺、李老爺還知道我這個糟老頭子呀?”


    春華說道:“當然,給我們李府送貨的人,我們老爺都知道,你們哪家有困難,我們老爺都會關照。”


    賣炭翁雙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謝謝李老爺,謝謝李老爺。”


    春蘭慌忙將賣炭翁扶了起來:“哎呀,你這麽大歲數了,我們老爺可受不起,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給你孫子煮肉吃吧。”


    “好嘞,謝謝你姑娘。”賣炭翁高高興興的拖著板車走了。


    春蘭關門,拿起一個小本子記上了一筆:施舍賣炭翁大錢十枚,肉一籃。


    李府沒人做假賬。


    賣炭翁拖著板車又繞回了正門,看了一眼燈火輝煌的李府,又念了一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李老爺,真善人也!”


    一間大屋的房頂上,李子安瞅著拖板車離開的賣炭翁,心裏有一點感歎。


    有文化的人,果然清貧啊。


    天界的宗門沒有一家有科舉製度,天奴生而為奴,文化再高也沒用。而且這個世界講的是武力法力,文人賤如草芥。


    “我若能解放天界的天奴,我一定推行科舉製度,高考也行,要給天奴的孩子一個向上的出路。”李子安的心裏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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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炭翁走遠了。


    春華也回她屋裏去了。


    李子安收回視線,從房頂上一躍,悄無聲息的從飛躍到了另一間房的屋頂上。


    他之所以爬上屋頂,倒不是因為一個賣炭翁,而是要居高臨下觀察整個李府的情況。他和曼珠的事傳出去了不好,所以得謹慎些才行。府裏什麽人沒睡,家奴巡夜走什麽路線,這些他都要掌握。最重要的是,他也得防著山上來的仙人,尤其是無情劍,萬一他前腳剛進含珠夫人的房間,無情劍就下山來找他,他又正與含珠夫人秉燭夜談……


    所以,小心駛得萬年船。


    四周無人。


    李子安也不下地,他蹲在了屋脊旁邊,伸手揭起了一片瓦。


    屋裏的景象一覽無餘。


    曼珠穿了一件旗袍,還配了黑色的絲襪,身姿曼妙,既有成熟的美豔,又有雍容華貴的氣質,再加上一點半仙的仙氣,美不勝收。


    她靜坐在床榻上,看著門口發呆。


    丁靈兒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


    李子安又將瓦片放回原位,心裏莫名湧起一股躁動,還有一絲自責:“我這是在幹什麽啊?我是聖人啊,這是聖人幹的事嗎?”


    可是這種事情又具有奇怪的魔力,難以抗拒。


    家裏的菜哪有館子裏的香,自己種的花又怎麽比得上野外的花香?


    這種病好多人都得了,但是沒人會承認。


    聖人更不會承認。


    再次確認四周無人,李子安從房頂上一躍而下,身形一晃到


    門口,肘部輕輕一推,房門開了。


    果然是留著門。


    李子安閃身進步,反手關上了房門,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上了門閂。


    這一係列的操作看得曼珠目瞪口呆,含珠夫人的心裏也冒出了一個疑問。


    恩公是不是經常幹這個,不然怎會如此嫻熟老練?


    李子安向曼珠走去,想打個招呼,緩解一下尷尬而又緊張的氣氛,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四目相對。


    你不言,我不語。


    突然,毫無征兆的就湊一塊了。


    無需多言。


    長夜漫漫,有的是深入交流的時間。


    許久,屋子裏安靜了。


    “李大哥,你怎麽真的來了呀?”曼珠的聲音軟綿綿的。


    李子安在眨巴了一下眼睛,這個問題讓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還是真是不要臉啊,我以為你隻是說說,沒想到你真過來了。”


    李子安:“……”


    “有沒有被人看見?”曼珠很擔心這個。


    李子安聲音小小:“你就放心吧,我在房頂上觀察了好久,確定沒人才過來的。”


    “你過來幹什麽呀?”


    “我……”李子安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明天晚上你不許再來了。”


    “嗯嗯,明天晚上不來。”李子安的回答很幹脆,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晚上他會在青宗過夜,想來也趕不回來啊。


    “你快走吧,你不能在這裏待著。”曼珠輕輕推了李子安一下。


    李子安有點意猶未盡,但還是從地毯上撐坐了起來:“那我回去了,你早點歇息。”


    曼珠忽然又抓住了他的手:“算了,你來一趟也不容易,再待一會兒再走吧。”


    李子安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也倒是的,什麽話都被他說完了,他還能說什麽?


    “李大哥。”


    “嗯。”


    “明天晚上你真的不要過來了。”


    李子安:“……”


    “你倒是說話呀。”


    “含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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