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天北角峰,是歸天教最高的五座峰巒之一,號稱“仞高六千丈、巒巔觸青霄”。


    能達到此般高度的大山,在雲州也不曾多見,然而歸天教整整擁有五座,三千年來不曾易主,可見歸天教在雲州修真的地位何其之高。


    況且此峰高達六千丈,可謂衝霄直起、穿雲及日,要上此山,倘若不經過山體內部人工挖掘構築的北天洞府,一般人是無法從山外直接飛到山頂的,畢竟,歸天北角峰的中間橫著隔絕了天與地之間的第一道罡風——周巽罡風。


    周巽罡風出現在距離地麵三千三百丈的高度,罡風之烈,非嬰府期不可直視。


    北天樓囊盡了雲州修真界無數奇才、高人隱士,更有門內精英弟子,悟道後入主北天靈樓,高手隨處可見,可饒是如此,有著那道周巽罡風的存在,九成以上的靈樓丹陽強者,仍需從山下的北天洞府入口經由洞府內的懸岩樓廊才能走到北天樓。


    當然,此峰之所以隻有六千丈也是因為再高出六百丈就是隔絕天地的第二道罡風——衍象罡風。


    此自然之力,號稱幽玄天塹,沒有幽玄的修為,連望其項背的資格都沒有,風勢極是狂烈。


    故而除了那中天一樓之外,其餘四樓建設的首要條件,就是從四角天樓的峰巒地表開始算起,皆不可超過六百丈的高度,避免受到衍象罡風的波及。


    歸天教穩坐雲州巨頭寶座長達三千年,衝霄五樓大名鼎鼎,東天、西天、南天、北天,逞四方之勢、若拱月之星,團團將中天一峰簇起,這中天峰,乃歸天教掌教真人住所,峰巒疊起的高度還在四樓之上,達到了整整七千丈的高度,就連峰頂的中天樓都在衍象罡風之外。


    整個歸天教內,有能力連續穿過周巽、衍象兩道天塹的高手,絕對不超過三個人。


    此時歸天北角的一座高達十二層的銀枕木搭建的北天樓內,夏春秋正和一名銀發老者麵對麵盤打坐。


    身為北天樓主,夏春秋掌管著北角峰一切事宜,除去門主師尊青妙之外,絕對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


    不過此刻,夏春秋坐在老者對麵,仿佛稚齡幼兒,正聽著老者的諄諄教誨。


    十二層樓塔頂部暖閣之內,銀發老者妙語連珠,一字一句皆衍生大道妙法,時而輕起雲掌,拔弄元靈,蕩起層層青紫黃霞,於漣漪間出蓮花現芙蓉,一招一式、一印一訣,盡皆蘊藏著大道無窮之至理。


    銀發老者傳藝半晌,緩緩收功,滿閣東來紫氣、氤氳霞光五彩,頓收無盡之中。


    當暖閣恢複往昔古樸神韻時,銀發老者方才鬆了口氣,聲音清朗醇厚的就像醞釀了幾百年的美酒,令人生津入脾,無法自拔。


    “《六合天寶鑒》第八重的心法便是如此,此法運行周天往複,每日必行三次,方可入天機引無窮之道,澤五髒滌靈慧,受想行識,一複而複,周而複始,方乘六合窺心之道,你可記清楚了。”


    夏春秋半知半解的點了點頭,能讓北天樓主露出虛心好學的態度,銀發老者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此人正是歸天教的掌教真人——青妙道人。


    而他適才所傳授的,正是歸天教的鎮派心法——《六合天寶鑒》。


    此法自歸天教第一代掌教傳下至今,號稱學一道而問仙邸,無需再尋另外的法門修行,即便放在中土五州,也是屈指可數的頂尖法門,總共有三十重心法,堪稱天機無限。


    夏春秋自問天賦異稟、驚才豔豔,每天都在勤奮修行,但也隻領悟了第八重而已,可就算第八重,仍舊讓夏春秋達到了嬰府中期第三層的高度,可見此法無愧於“頂級法門”四字。


    要是放在平時,每次恩師由中天樓甫下授藝,夏春秋恨不得淨身洗塵、沐浴更衣、頂禮叩首端坐在青妙麵前,心無雜念、認真領會。隻不過今天,夏春秋的心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故而在適才的學道過程中,思想總是在開小岔,青妙苦口婆心傳了三遍,他仍舊沒有領悟的清楚明白。


    見夏春秋心思飄遠,青妙道人不悅的皺了皺眉,一般情況下,能得到他的指點,歸天教的門人弟子求都求不來呢,夏春秋今天怎麽心不在焉呢?


    青妙道人十分不悅,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這位徒兒一向謙虛守禮、知曉輕重,傳道這麽大的事,他不會平白無故思想開小岔,這裏麵肯定有問題。


    雖然不悅,青妙卻沒有斥責,反而發問道:“春秋,《六合天寶鑒》第八重的心法並非極難,以你的才智,怎麽會領悟的這般困難,你的心裏是不是有別的事?就算有天大的事,你也不能在這個時候三心二意,為師教你的清靜自然明、習道無雜心哪裏去了?”


    聽到青妙斥責,夏春秋豁然驚醒了過來,忙不跌的頷首道:“師父說的是,是徒兒讓師父操心了,請師父莫要生氣!”


    青妙皺了皺眉,不解道:“你不是一個容易分心的人,看來你的心裏的確有事情,說吧,到底出什麽事了?”


    聽到青妙問起,夏春秋也不隱瞞了。


    歸天教內,每隔一年時間,教內的高手都會給實力比他們低的門人弟子傳道一次,以次用來提高門人弟子的修為和見識。三千年來,這個規矩從來沒有更改過。


    今天正好是一年一次的傳道之日,身為北天樓的樓主,夏春秋必須把多年來修行的見解,拿出來與樓內的強者分享。


    可是傳道剛剛開始,他就收到夏雲邪遇難的消息,一怒之下的夏春秋,當場亂了分寸。


    他本想著離開北天樓前往千機門探個究竟,若是找到凶手,再把凶手處死給大哥報個血仇,可是他也知道,這一年一次的傳道講經對於北天樓的丹陽期高手實在是太重要了,就算遇到天大的事,也不能朝令夕改。


    夏春秋想著大哥一死,兄弟二人多年來在地煞門收集的寶物可別落在他那些不成器的弟子手裏,於是乎先把毛卓安派了出去,想著趕緊把經講完,再出去查個水落石出替大哥報仇,哪曾想青妙這個時候來了,準備傳他《六合天寶鑒》第八重心法的精要,無奈之一,夏春秋隻能硬著頭皮聽完。


    可惜他心境不佳,就算青妙講完,也沒能理解多少,當然,此時他的心情遠遠不像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正所謂於無聲處起風雷,此刻的夏春秋簡直要多惱火有多惱火、要多憤怒就有多憤怒,隻不過他一直壓著心裏麵的邪火讓它不要發泄出來,他知道,師父之所以看重自己,正是因為一直以來,自己在師父心中始終是個泰山崩於麵前而色不變的穩重之人。


    倘若此時因為胞兄的死亂了分寸,雖然在情理之中,但也一定會讓自己在師父的心目中的良好印象大打折扣。


    在歸天教中,眼巴巴盯著他這個位置的人多的無法想象,他夏春秋能縱橫捭闔,深得青妙的歡心,不就是靠著深沉城府、冷靜的心性嗎?


    所以夏春秋一直憋著,越憋就越難受。


    此時青妙問了起來,他的心裏仿佛找到了發泄口,強自鎮定著把夏雲邪遇難的消息說了出去,算是將心裏的邪火發泄出去了一部分,不過這所謂的一部分,簡直不足為道,壓根緩和不了暴怒的心情。


    “夏雲邪死了?”青妙能坐上歸天教的頭一把交椅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地煞門在臥龍山是怎樣的境況,他心知肚明,其實力也是非同小可,沒想到叱吒臥龍山的夏雲邪居然死了,這讓青妙十分詫異。


    不過青妙老成持重,城府遠比夏春秋深的多,就算感覺到吃驚,也沒有絲毫的表露出來,反而說道:“你那位胞兄,為師還是了解一些的,這些年借著歸天教的名聲胡作非為,惹了不少的仇家,即便有今日之結局,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青妙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任何感情成份摻雜其中,他就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似的。


    可這種話如果換個人說出來,夏春秋肯定早已炸膛了,不過說話的人青妙,夏春秋非但沒動怒,反而讚同的點了點頭。


    他知道,師父並非覺得夏雲邪該死,而是根據事實說話而已。


    青妙見夏春秋並沒有不悅的意思,暗暗讚許的點了點頭,看來自己的這位愛徒,還是知道輕重的。


    他和夏春秋畢竟是兩兄弟,誰的大哥死了誰不傷心,要是別人,恐怕不會認同自己所說的話,反而死鑽牛角尖到底,這樣的人就不值得提拔了,反觀夏春秋,毫無否認的態度,這讓青妙很滿意。


    他話鋒一改,道:“不過夏雲邪畢竟是你的胞兄,雖然這些年你與他不常見麵,血脈相連的道理,為師還是會理解的,不管怎麽說,你是夏雲邪的胞弟,他死了,歸天教不能不管,看來你早就知道他遇難的消息了,忍了這麽久還把經講完,也不容易啊,好吧,春秋,為師特準你下山為你胞兄報仇,記得,在外麵無論遇到什麽事,不要慌亂,也不要著急,倘若有什麽解決不了的,給為師傳個消息回來,歸天教不會置之不理的。”


    聽到這番話,夏春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歸天教雖然並沒有以俠義自居,但三千年來,也不曾在雲州修界落下任何壞名聲,他知道自己的胞兄夏雲邪這些年幹了很多壞事,有一部分,他夏春秋也幫過忙,倘若觸及正邪二字,按理說歸天教絕對不應該摻與其中。


    可是青妙卻告訴他歸天教不會對此事置之不理,這說明恩師的確看重於自己,寧可讓雲州修界的人說歸天教與地煞門是一丘之貉,他也要一管到底,夏春秋真的感動的無以複加了。


    “胞兄雲邪為惡已久,恩師卻一力相護,此番恩德,春秋永世不忘,恩師放心,此番下山,乃春秋個人的行為,絕不對會給恩師和歸天教在外人口中落下口實,恩師在上,請受弟子一拜。”他說著,猛一個頭嗑了下去。


    青妙道人微微一笑,仿佛並沒能放在心上:“春秋,你起來,不必多禮,為師既然說出這番話,就不怕外麵的人亂嚼舌根,哼,敢動我歸天教的人,就算他是在上仙師、靈界豪強,為師也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去吧,下山吧,快去快回。”


    “多謝師父。”夏春又嗑了一個頭,方才飛下了歸天北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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