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的噩耗毫無征兆的傳進小院,秦烈猶如五雷轟頂,猛然間天眩地轉。


    留在嚴府小院還沒離開的沐悠然聽此噩耗也是花容失色,騰空飛起間來到秦烈身邊一把將其扶住,隨後凜冽的眸子噴出咄咄逼人的寒光,喝聲道:“秦家主他們不是在入夜初時便已離開上元城了嗎?”


    那跑來傳信的小廝是沐府中人,乃是沐府中一名親信,那人回道:“具體的情況屬下也不是很了解,不過盞茶之前,屬下收到了家主的飛信傳書,獲悉秦家主等人在玉山附近遇襲,傷亡慘重,家主也是因為有要事需要回沐家莊,與秦家主結伴隨行,收到消息的時候,秦家主已然遇襲,家主得到消息之後已經趕過去,不知現下如何……”


    “爹,二哥,爹,二哥……”


    陡遭噩耗,秦烈慌亂間失了分寸,沐悠然見狀不忍,連忙勸道:“秦烈,你別急,王君山離沐家莊不遠,大伯和爹爹已經趕了過去,家祖也不會袖手旁觀,他們不會有事的。”


    “哇!”


    沐悠然說到一半,秦烈已經是一口噴了出去,秦家眾人王君山遇襲,王君山離上元城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這麽遠還能聽到如此清晰的轟鳴聲,顯然是因為高手之間的較量引起的驚變,而在修界之中,唯有丹陽期的高手才能引起如此巨大的轟動。


    秦烈哪能不擔心。


    “爹,二哥,不,他們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秦烈驚慌失措著,體內法力不怒自燃,一腔怒火立燃而起,催運著體內的真氣,帶著他施展起翔身法術,朝著王君山遁光而走……


    數百裏地,哪怕以秦烈的速度全速趕去也需要至少大半個時辰方能到達,冷風如刀,秦烈騰身遁光,身似梭電,快的不可思議,沐悠然在其身後奮起直追,拚盡了全力,也就隻能看到一個烈焰騰騰的背影。


    沐悠然芳心大亂,秦烈為了魏堅和秦家能跟整個血盟為敵最後還親手誅殺了麻琛,可見其牙吡必報的天性,如今他修為登頂丹陽,秦家遭到滅頂之災,一怒之下,秦烈還有什麽事幹不出來的,真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東西做出此等罪大惡極之事,得罪了秦烈,就得著自食惡果吧。


    沐悠然朱唇緊咬,催動靈力,全速跟了上去。


    短短半個時辰的時間不長,在秦烈心裏卻是度日如年,心中的焦灼已化為咆哮的怒火,使秦烈的速度越來越快。


    半個時辰之後,秦烈終於趕到了王君山,離著老遠,便聽到了零零星星的瑣碎罵辭。


    山腳下,幾根火把的亮光在幽暗的暮夜中異常的明亮,火把掩映的人影放大到山體上十分的清晰。


    “嗖!”


    秦烈放開元神精神力騰空移步掠至火把燃燒的現場,目光掃動間,頓遭雷擊一般呆滯住了。


    王君山腳下,一些沐府的弟子在沐隨吟和沐隨風的安排下正清理著戰場,沐耀陽盤膝坐在一塊形狀不規則的大石上,頭頂上還蒸蒸有冒著嫋嫋的內息真氣,而在山腳下,橫七豎八的擺著不少的屍體,足足有三十餘具,看服飾和裝扮,正是秦家弟子的著裝。


    “二哥,爹?”


    秦烈發了瘋似的跑了過去,沐府的人也發現了他,沐耀陽張開眼的時候,沐府人迅速抓著火把向四周散開,將狼籍的地麵圍成一個圈,照亮了地麵。


    三十具屍體已經被沐府的人收歸過來擺在了地麵上,一具一具蓋上了白布,還有幾具屍體連模樣都分辨不出來,晚秋的冷夜,秋風盡顯蕭瑟。


    “爹……”


    此刻的秦烈悲慟欲絕,一邊痛流悲淚,一邊掀開一張張白布,終於當他掀開蓋著第五具屍體的白布的時候,秦烈看到了那張既熟悉又顯得格外陌生的麵孔。


    “爹……”


    撲嗵,秦烈癱軟的跪在了秦一絕的屍體旁邊,內心的哀傷再也無法抑製,跪在屍體前涕泗交流了起來。


    冷風吹動著地上被掀起的白布,發出微微抖動的聲響,曝露在麵前的蒼老容顏已然冰冷僵硬,秦一絕兩頰深陷、肌肉僵硬,可見在臨死之下,做過最痛苦的掙紮抑或是憤怒的怨憤,兩隻拳頭死死的攥著,到死都沒有鬆開。


    看著老父的死狀,秦烈心如刀絞、肝腸寸斷。


    一世人、兩父子,從出生那一日起,秦烈就沒享有過父親的憐愛,兩父子心裏一直有著一道隱形的隔閡,秦烈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跟父親有任何瓜葛了,豈知近一段時間的深談淺交,那道隔閡已經慢慢融化。


    就差一句話。


    就差一句話。


    秦烈多麽想告訴秦一絕,自己已經原諒了他。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秦一絕悲傷、失落的背影,還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海中、記憶裏,揮之不去。


    沒想到這一別,竟是永訣……


    “爹,兒錯了。”


    悲痛欲絕間,秦烈一頭撲倒在秦一絕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來,此情此景,看的沐府中人和隨後趕來的沐悠然皆是聲淚俱下。


    冷風如刀、悲夜哭啼,秦烈的悲傷牽動了所有人內心深處的傷情。


    秦烈直起了身子,單手撐地從跪地的姿態站起,一步步走向秦家族人的屍身旁邊,將所有白布一一掀了起來。


    秦家上下,以秦一絕為首、三爺秦一山、四爺秦一川,秦傑、秦玉、秦同、秦南……整整三十二口,全部遇難。


    三十二具屍體傷痕班駁,血如井噴,不少屍體流盡鮮血、屍態幹癟脫相,甚至是恐怖,痛下殺手的人顯然沒有留情,利用了最幹淨最利落的手段將秦家三十二口當場殺死。


    每當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秦烈就覺得心裏好像被紮了一刀似的,秦氏一族三十二口人、三十二刀,心已千瘡百孔。


    看著秦烈悲痛莫名,沐耀陽於心不忍,從山石上跳了下來,腳步沉重的走到了秦烈的身後,輕輕的伸出一隻手搭在秦烈的肩頭,勸撫道:“秦先生,死者已矣,還請節哀。”


    “什麽人幹的?”秦烈緊緊的攥著拳頭,任由指甲刺入掌心肉,血流不止。


    沐耀陽沉聲道:“老朽趕來的時候,秦氏族人已近覆滅,唯有秦家主還剩下一口氣,隻可惜遺言都沒留下一句,就氣絕身亡了。”


    “沒看到什麽人幹的?”秦烈的聲音微微顫抖,情緒已近崩潰的邊緣。


    沐耀陽唉聲歎氣的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沒有發現秦風的屍體。”


    “二哥?”秦烈豁然驚醒。


    低頭檢查三十二具屍體,秦烈這才發現,裏麵有大嫂齊仙兒的屍體、二嫂潘明君的屍體,獨獨沒有秦風的屍體,就連秦子鑒,也不在其列。


    “二哥呢?”悲痛欲絕的秦烈心裏仿佛燃起了一團希望的火苗,失聲問道。


    沐隨風走了過來道:“沒有看到,應該與秦家主不同路吧。”


    沐隨吟沉聲道:“此事實在蹊蹺,先前聽到響動,應該是丹陽期高手造成的,可即便如此,有哪個丹陽期的高手會與秦府有如此深仇大恨,居然滅人滿門,難道麻琛的餘黨沒有處置幹淨。”


    “麻琛?”眾人一驚,不約而同的,秦烈想起了麻琛死前的那番言論。


    “秦烈,我即是死,你也休想好過,會有人給我報仇,會有人給我報仇的……”


    當初麻琛的詛咒還在耳邊回響,似乎麻琛的背後還有更大的靠山。


    沐耀陽驚醒道:“老朽記得麻琛身上的那件霸王寶甲,乃是昔日君山王伯通親手煉製,後來輾轉落入了昆西一線天的寶閣之中,莫非麻琛的背後是昆西一線天的人。”


    秦烈頓遭雷擊,撲嗵一聲綿軟無力的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爹,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


    牛頭山上,秦烈表明了身份與麻琛殊死一戰,一來是斷了麻琛四處尋仇的歹念,二來也是覺得殺了麻琛就會一勞永逸,秦家再也不會受到血盟的威脅,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的行為還是給秦家招來了殺身之禍、滅頂之災,想到老父離開書房前一刻老邁而滄桑的背影,秦烈便懊悔不已。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大意,才讓秦家遭此橫禍,秦烈此時恨不得自裁以謝。


    沐悠然不禁為之動容,輕輕的走到秦烈的身後,柔聲道:“秦烈,你先不要亂猜,麻琛是不是昆西一線天的人還有待調查,即便他是昆西一線天的弟子,昆西一線天距此有著數千裏之遙,也並非是昆西一線天幹的,此事蹊蹺,還需好生調查方能知曉。”


    沐耀陽點了點頭:“悠然說的沒錯,秦家主屍骨未寒,秦風又杳無音信,唯今之計當以眼前事為重,還是先將秦家主入土為安,告天祭喪為好啊。”


    沐府眾人連連相勸,秦烈哭的一塌糊塗,足足半炷香爬在秦一絕的身上一動未動。


    似曾想過,父親離開之前,哪怕說句原諒,也不會如此難過,如今一別成永訣,留給自己的,隻有老父威嚴音容、滄桑笑貌了。


    半炷香後,秦烈擦幹了眼淚從秦一絕的屍身上站了起來……


    淚已幹、恨成災,滿腔悲憤盡化怒火,唯有誅敵飲血,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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