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淅瀝,簷角滴雨聲被夜的寂靜放大,白日裏完全忽略不計的聲響,此時卻攪得人無法安眠。


    小迷靜躺在被窩裏,睜著明亮的眼睛,目無焦距地將視線投射在床頂的帳縵上,夜色沉沉,寢室昏昏,分辨不出帳縵的顏色與材質。


    是粉紅偏灰色還是藍底鋪滿小黃碎花的?


    她漫不經心地想著,思緒並不專注於此。


    不但是這床縵。這寢室,這屋子,這院落,乃至於這座城這片大陸這片星空,於她,都是陌生的。


    那又怎麽樣呢?


    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小迷深歎了口氣,可是,活著真不容易啊!


    往常她最看不起那些因絕望而輕生的人,總覺得生活哪有一帆風順的?


    遇山開路逢水搭橋,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哪裏就要走投無路絕望地要放棄生命了?


    活著多好啊,哪來那麽多矯情地無病呻吟?苦與累,也是一種滋味嘛!


    可是自從來了星月大陸,在經過最初生而複活的驚喜外,她越來越體會到生之艱難,大勢之前,身不由己,想要闖出條自由之路,真是艱難!


    相較而言,她更能體會前世的幸福,繈褓之中父母離異算什麽?她還有疼寵自己相依為命的爺爺,遭遇朋友的背叛算什麽?知己有一個足矣!職場受排擠,背後有人說閑話?這些算什麽呀!


    與現在的處境相比,簡直都是幸福的毛毛雨!生活的調味劑!那些如果被稱為苦難的話,一言概之:為賦新詞強說愁!


    現在啊……唉!


    雨夜總是格外會令人沾染愁緒,一點點憂愁與哀傷亦會被無限地放大,小迷覺得一定是夜太靜雨太纏綿的原因,不然,她怎麽會在到京城的第一天傷春悲秋的?


    她應該養精蓄銳勇往直前,向著前方那座名為自由的遠山衝去,哪來的時間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裏感懷身世自憐自艾?


    閑得嗎?


    最缺的就是時間了!三年轉瞬即逝,分秒必爭都未必夠用!


    若是有傳說中的時間神器,裏麵十年外麵才過一天就好了,她在裏麵日夜苦練,一日十年,練個幾百年才不過幾十日,焉有大功不成的道理?


    唉,可惜,這等好事隻能是想想……唉!


    小迷情不自禁地又是一聲歎息,最後,在歎息聲中似睡非睡似夢非夢渡過了這個漫長的雨夜。


    +++++++


    魚山堂是一座符修學堂,在京城的符修學堂中,實力排名不靠前,也不是吊車尾,不上不下排在中間,既不曾出過驚才絕豔之輩亦不曾有過大奸大惡之輩,好一點的介紹詞是低調而內斂,刻薄點的說法是實力不行想橫也橫不起來。


    趙無眠如此選擇,完全不出小迷的預料——齊國公府的一舉一動,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不論是選擇排名靠前還是墊底的,難免會引人好奇,隻有這樣說好不好說壞不壞沒有特點的地方,才最適合。


    說來說去,趙無眠是絕對不希望她身份暴露的,甚至他還直言不諱地提醒白小迷被人識破身份後,可能會陷入的麻煩中……


    “小迷,不是我不近人情,有些話先小人後君子比較好,”


    趙無眠難得地認真:“你的身份不比尋常,想要你的人比你想象得還要多得多,至於白大師……世人都是健忘的,傳說中再厲害的人物也抵不過現實中能抓住的利益,世人的貪婪之心不是你能想象的,坦白說齊國公府不會為你壓上全副身家,一旦有意外發生,袖手旁觀或撕毀前約,都有可能,那個時候……我隻能是齊國公府的一員。”


    這番話不可謂不坦承,話中之意小迷聽得明白,左右不過利益兩字。


    言則,若齊國公府覺得她重要,插手的勢力不足為懼,那麽她會繼續得到庇護,但前約無效,為防夜長夢多,會盡快安排人和她生孩子,若對方勢力不遜或隱壓齊國公府或者對方願意付出更有利的代價,齊國公府或許會舍了她。


    不論出現哪種情況,趙無眠身為齊國公府世子,自然是以自己府上利益為重,不可能為她有所改變。


    “我明白的,世子放心,我自己做的選擇,一切後果自然是自己承擔,不會遷怒其他人。”


    小迷毫不猶豫地給出了他想要的保證,心中不無暗諷之意。


    不愧是齊國公府的世子,瞧這說話的水平!


    一箭幾雕呢?


    既點出她可能自找死的行為,接著擺明齊國公府可能的利己之選,又解釋了苦衷與理由,最後若她真遭遇了什麽,在白若飛回來後也不應該遷怒於齊國府!


    聰明人講話,一個字都包含著數個意思,白小迷表示,目前為止趙無眠的這段話她領會到的意思就這麽多,或許還有她不曾解讀出的未盡之意也說不定呢。


    現實就是這般殘酷,本就是獵物,你還能怪獵人涼薄?


    明知可能會有的後果,小迷也別無選擇。


    她需要變得強大而能自保,走出去未必會找到答案,但還存在幾分可能性,若困在趙無眠提供的金絲籠中,結果是可想而知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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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明媚的陽光中,一輛外表看上去絲毫不起眼的馬車停在了魚山堂的門口。


    馬車上下來一主一仆兩名女子,兩人相貌普通平淡,穿著打扮也無異常之處。這兩人正是用了改顏符的小迷與秀姨。


    “小迷,這裏就是魚山堂了。”


    用過改顏符的秀姨年齡並無多少變化,是個相貌平平的中年婦人,一看就是小姐身邊貼身服侍的仆婦形象。


    “嗯。”


    小迷應了聲,她現在的形象雖然稱之為清秀也有些勉為其難,但比原主原貌要順眼上數萬倍,雖然丟在人堆裏找不出來,至少不會嚇到小朋友和花花草草。


    她抬頭打量著魚山堂的大門……似乎也沒什麽出奇的啊,她還以為會象霍格沃茨魔法學校那樣,符修學校啊,聽起來很高大上的,大門灰樸樸的,普通的院牆,平常地令人生不出遐想來。


    “小迷,要不然,還是……?”


    秀姨看著幽深的大門有點擔心,欲言又止。


    “不要。”


    小迷明白她的意思,斷然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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