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


    身旁的女孩,目光清明,神情平和,脊背挺直,如一株風中小翠竹,渾身上下都寫滿著淡定自如不卑不亢,竟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此時此刻,趙無眠竟有些摸不透她的真實想法。


    白若飛的這個女兒,他接觸時間足夠長久了,自認為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不用拿眼睛看,都知道這個蠢笨的醜丫頭心裏想什麽。


    他一直搞不懂,名滿天下的白若飛怎麽會有這麽蠢的女兒?


    若不是祁夫人的娘家與齊國公府沾點親,祁夫人一直都攀住這門親不放,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有所騙瞞,他簡直都要懷疑白若飛的女兒被調過包,說她蠢傻如豬都是沾汙了豬的形象!


    整一個二貨白癡加花癡,腦子裏除了男人與草外,就沒長別的!


    若不是為了交好白大師,誰會搭理這種癡貨?


    趙無眠想起與白小迷的初識,那年他出門遊曆,路過九陽城,被祁夫人知曉了行蹤,再三邀請入府一敘。


    他本不欲理會,卻接到父親傳書,要他務必應邀且住進祁府,原因隻有一個:落實白若飛的女兒是否暫居祁府。


    對於數百年不出的大符師,尊貴如齊國公府也希望能攀上交情。


    隻可惜白若飛是橫空出世,成名後又神龍不見首尾,無數權貴世家,包括皇室在內,都不知其蹤,結交無門。


    白若飛將女兒暫留在祁府,雖沒有聲張卻也沒有刻意隱瞞,以齊國公府的實力,不難知曉。


    確認消息真偽不難,難的是順理成章搭上關係。畢竟是大師,做刻意了,或許不喜。走親子路線,倒是上選。


    祁夫人沒否認。他見到了大師的女兒,彼時她臉上還沒有胎記,是一個粉雕玉琢眉眼如畫的小女孩兒,不知是驕傲還是害羞,除了祁家三子祁國瑜外,她幾乎不與任何人講話。當然這個任何人也包括他在內。


    他自然不會與一個小孩較勁,該有的禮數與風度自然都有。


    縱然是意欲交好大師,他堂堂國公世子倒也不至於對一個幾歲的小女孩卑躬屈膝,盡管他本人對白若飛十分的仰慕。


    接下來每年他都會因為各種原因途徑九陽城,自然也會在祁府盤桓幾日。


    大師一直未歸,白家小丫頭一天天長大,不知不覺間愈長愈醜。他首次猛然驚覺當年美如畫的小仙女竟成了麵目猙獰的醜女時,著實有些唏噓,細想又不覺得出乎意料,胎記隨人長,不獨她一個。


    他曾費勁心思地搜尋去胎記的藥方送給她,也找過擅長此症的大夫幫她看過,終究是沒有效果,隻能隨它在她臉上張牙舞爪肆無忌憚的擴張。


    人醜,性格也依舊如小時般不討喜,甚至是愈發的孤僻了,心裏眼裏隻祁三一個。


    祁三練武她遞帕子擦汗,祁三習文她端茶研墨,夏天打扇冬天送炭,隻有祁三能牽動她的心。祁三就是她的全部,所有的話語與表情都給了祁三,其他的人,依舊是永遠的不理不睬。


    他也不能夠例外。


    不管他是英俊清雅的齊國公世子,還是慈愛溫和的小叔公;不管他是隨意打招呼還是好意提點,她從未給過一次回複……


    不,也不能說沒有回應,屈指可數的幾次都是因為祁三的要求,祁三發話,她才會吝嗇地給他一個“嗯”!


    他每年都會來,自然能察覺到祁府當家人對她微妙的態度變化,那些不露痕跡的輕忽怠慢,瞞不過他有心的眼睛。


    他猜白若飛應該是出事了,或者當年祁連衡隱瞞了白若飛失聯的部分內情。否則祁府會將白小迷高高供著,漫說白家在九陽城的產業交他打點,即便是真的白吃白喝,白大師的女兒住在他府上,無論從哪方麵看,都是莫大的榮幸。


    白大師的女兒,目前已知的安香白氏白虹血脈唯一嫡係,誰不想據為己有呢?


    雖然她臉上的胎記有礙觀瞻,雖然她年滿十四尚未覺醒——但誰在乎呢?


    這樣不是更好?與其讓她覺醒血脈成為符修不好掌控,倒不如是普通人,在有生之年多生幾個有白虹血脈的兒女。


    多久?


    小迷並不知曉趙無眠的腦中已將她的成長過程放映過一遍,她不急不燥,氣定神閑地等他的答複。


    趙無眠不會是不求回報的救星,跟他與困在祁府,最終的結局是一樣的——在星月大陸,沒有人不崇拜強者,沒有人不想擁有實力,沒有人能抵禦坐擁強大的誘惑……


    現在的她,仿若坐擁寶山的兒童,沒有自保的力量,隻能任人宰割。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她身體內流淌的白虹血脈,是她之幸亦是不幸,沒有實力,又將自己的肥美暴露於外,被吃是必然的。


    對上白小迷不喜不悲的了然神色,趙無眠竟莫名感到一絲窘迫與狼狽,這種感覺予他而言,還是平生第一次。


    是的,白虹血脈,齊國公府也想要。


    “十八歲。”


    他壓下心頭的不自在,唇邊笑意溫軟,仿佛在耐心答複討要糖果的孩子:“在十八歲生日前不會動你。”


    她今年十四歲,到十八歲要再過四年,這四年時間裏,應該可以確定白若飛是生是死……


    既然最終的目的是要生下擁有白虹血脈的孩子,母體成熟些,孩子的健康程度也更有保障……生產是道鬼門關,十八歲看似晚了,卻比十五六歲懷孕生子更平安,何況太早生子對母體損傷大,易於影響以後的受孕,而白虹血脈的孩子,多多益善……


    趙無眠神色不動,腦中卻迅速計算著得失利弊,給出了十八歲的期限。


    十八歲,她應該說還不算太禽獸嗎?


    小迷無語……還有四年……時間,她最缺的就是時間,能多一天也是好的。她真心不喜歡這種受製於人的感覺,難受得令人窒息。


    “一個人。”


    她堅起食指:“我隻接受一個人選。具體是誰你們定,中途不能再換。”


    如果四年的時間不夠,為了生存,必須要委身於人的話,她或許能說服自己接受與一個男人周旋,但必定不能接受同時或前後委身於多人,那是想都不需要想的——活著固然好,但不能為了活著就無數次被狗咬。


    ……


    趙無眠嘴角的笑意僵住了,一時竟無言以對。


    白小迷揭開一切遮羞布的坦然直白令他意外中又有幾分難堪,事實如此,赤裸裸攤開於陽光之下卻又是一回事。


    “不答應嗎?還是你也不能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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