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草長鶯飛。


    天空微藍,風兒微熏,花兒開得恣意,鳥兒鳴得婉轉,時光正當好。


    春光萬裏,大夏朝從南到北由東至西,或早或遲,皆沉浸在春風的溫柔嗬護中。


    春賞花,秋賞月,九陽城的人都知道,論賞花,九陽城有兩處春花聚集地,城外的月湖,城裏的祁府。


    隻不過月湖是公共地界,隻要想去,誰都可以,各色花事敞開了欣賞,而祁府,是私宅,祁府的花,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看的。


    祁府賞花會每年辦上幾場,不過身為九陽城的世家豪門,能有資格拿到請貼,入府賞花的,身份上必也得是相當的,白丁寒門之流的,自然是邁不進這道高門檻的。


    說來也令人費解,祁府明明走的是武者路線,曆代以武傳家,義薄雲天,卻偏偏是九陽城最講究的人家,不但有著九陽城最風雅的宅邸,祁府的主子,從上到下,最是斯文風流低調內斂,比那些儒門更象儒門。


    春末的午後,明媚的陽光格外熱情,微微的香風吹著,連熏帶曬的,令人昏昏欲睡。


    祁府後宅的女主子們有睡午覺歇晌的習慣,下人們難得偷閑,沒差事的跟著主子們有樣學樣小睡一番,有差事的,也都懶洋洋的有一搭沒一搭的,或偷眯一會兒,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邊悄聲說著最新的流言蜚語與陳年八卦,邊掩嘴打著哈欠。


    一道急匆匆奔躥的身影與周圍靜謐慵懶的環境顯得尤為格格不入,那是一個身著淡紅衫裙的姑娘,十四五歲的樣子,看衣著打扮,應該是府裏的丫鬟。


    她跑得很快,臉色緋紅,額頭布滿汗水,腳步有些倉皇,神色慌張而憤怒,又帶著幾分委屈與克製,緊抿著唇,眼底透著隱忍的怒火,卻又沁著水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放聲大哭。


    有躲在簷下聊天的仆婦被她如風的身影驚擾了,暫停了八卦,探頭見是她,又縮回身去裝作沒有看到,彼此交換著心知肚明的眼神,臉上露出或嘲諷或可憐的神情。


    對於路人,奔跑的丫鬟視而不見,隻一個念頭,趕緊將得到的信兒告訴給自家小姐與秀姨知曉,片刻也不要耽誤。


    丫鬟一溜煙跑進了掛著玲瓏居匾額的院子,院子裏新綠蔥鬱,一片安謐。丫鬟麵上的焦灼之色明顯鬆減了兩分,腳步放輕放緩,直奔正房而去。


    輕手輕腳推開門,屋裏光線弱,不比外麵明亮,丫鬟微微眯了眯眼,適應著明暗變化。


    “白靈,大晌午的,不在屋裏呆著,又跑哪裏去了?看這一頭的汗……”


    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坐在門邊做針線,見她進來,忙放下手裏的活計,嘴裏小聲嗔怪著,動作迅速地取出帕子輕擦著丫鬟額頭的汗水,取了茶壺倒了杯涼茶遞過去:“喝杯涼茶,都多大了,這小孩子心性可得收收了。”


    “……秀姨……”


    白靈沒有去接遞過來的杯子,忍了一路的委屈與焦灼通通換做眼淚,大顆大顆的湧了出來,“小姐呢?”她小聲哽咽著。


    見白靈突然落淚了,秀姨神色微凝,想到前些日子的那件事,心頭生出不詳的預感:“小姐在樓上看書……出什麽事了?”


    “三少爺訂親了!”


    白靈的眼淚流得更多了,用力捂著自己的嘴巴,帶著哭音,句子說得甚是破碎:“是苗家小姐……嗚嗚,秀姨,小姐怎麽辦?”


    三少爺要娶苗家小姐,苗祁聯姻,祁三少夫人的名分給了苗家小姐,那自家小姐怎麽辦?九陽城裏誰不知道,自家小姐是祁三少爺的未婚妻?


    自從老爺與夫人失聯後,小姐在祁府,從五歲到十四歲,近十年光景,小姐與祁三少爺青梅竹馬,在外人看來,白家小姐篤定是祁三少爺的妻,隻等著年紀到了,就拜堂成親的。


    且不說小姐早就對三少爺情根深種,單是這些年住下來,白家小姐的身上早就打上了祁家人的烙印,上上下下府裏府外,所有人都視她為祁三少爺的女人,如今祁府翻臉不認賬,三少爺祁國瑜要娶他人為妻,小姐怎麽辦?


    饒是秀姨素來鎮定,聽聞此言亦麵露驚色,一把捂住了白靈的嘴,下意識地抬頭瞥了一眼樓上,壓低嗓音小聲叱責道:“你聽誰說的?!可是府裏哪個碎嘴的婆子又胡咧咧?這些閑話,聽完就當耳旁風,怎麽還回來學嘴?不知輕重!”


    這要是被小姐聽到了,好不容易才和緩的情緒,不知又要起什麽變化,上回想不開的凶險,到現在餘波未平,整個人尚是思慮未平,虛體難支,再聽到這些,沒得又添不快再生波瀾。


    “唔……”


    被捂了嘴巴的丫鬟白靈沒有掙紮與辯解,整個人仿佛成了靜止的雕像,不言不語,隻有眼淚無聲無休地流淌著。


    此時的靜比動更具說服力,秀姨看著淚眼朦朧無聲哭泣的白靈,捂著她嘴巴上的手不知不覺間就放了下來,眨眼間就少了幾分精氣神,啞聲問道:“……是誰?”


    問得沒頭沒腦,答得人卻深諳其意:“棠媽,棠媽與熊婆私下聊天……”


    白靈強壓下嗓中的哽意,小聲吐出這幾個字,淚卻流得更歡了。


    “是她倆嗬……”


    秀姨頓了頓,神情難看了幾分,如果是這兩人的話……棠媽是祁夫人身邊頗受倚仗的心腹嬤嬤,而熊婆,則是祁三少爺乳娘的婆母,是曾在祁老夫人身邊服侍的老人,如今已經榮養不再擔差事。


    這兩個人,卻不是那等沒事說長論短聊閑話的婆婆媽媽!


    “在哪裏遇到的,都說了什麽?”


    按常理,若是無事,這倆人偶遇閑聊的機率不大,而聊的是三少爺的婚事又偏巧被白靈聽到的可能就更小了,除非……是故意要讓她聽到的!


    秀姨的心,沉到了穀底,白靈不過是個小丫頭,哪能入得了棠媽熊婆的眼?同是下人,棠媽熊婆這樣的下人,可比那些旁枝分家的主子更得臉……


    指使授意她們讓白靈聽到三少爺親事的,不用猜想,已是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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