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嬌的刁難,姚婷不是沒有見過,感覺到她來者不善,姚婷也不湊上去,沒有再接話,繼續忙著自己手裏的事情。


    可她的沉默,在洛雲嬌眼裏,就成了另類的炫耀和嘲諷,她這是不屑,才會轉身當做自己什麽都沒有看到。洛雲嬌有種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那股子怒氣,越是發泄不出來,悶在心裏更是難受了。


    她一個女兒都敢如此厲害,在外麵的兒子還不知道回來會折騰出什麽幺蛾子。


    她真的要在這個時候,將那些不好的可能性都扼殺在搖籃裏才對。見姚婷轉身走了,洛雲嬌沒了發泄的對象,幹脆往屋裏走去,看到姚婷,她險些忘了自己回來的目的。


    她今天可不隻是找姚婷拌嘴吵架的,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洛雲嬌組剛進屋,見老爺子一個人在客廳裏泡茶,表情愜意,看似心情很不錯。


    她沒有立馬發作,忍著心裏的怨氣,恭恭敬敬叫了一聲父親。


    老爺子閉目養神,也沒有睜開眼看她,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讓她自己坐下。


    聽著漸漸靠近了自己的腳步聲,他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知道,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所以,他這個當父親的,提前泡好了自己喜歡的茶,在這等著他們回來。


    他很想看看,如今這幾個兒女,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又能折騰出什麽花來。


    如今,最不安分的,也最先來到了自己麵前。他以為,雲嬌一進來就會大聲質問自己,為什麽做出這樣的決定,為什麽要瞞著她。


    可今天,她這個女兒格外冷靜,還知道恭敬地叫自己一聲父親,看來,是在外麵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知道該冷靜一下。


    “怎麽……今天這個時候回來,這是要陪我一起吃午飯嗎?”


    洛雲嬌勉強笑了笑:“很久沒有和父親一起吃午飯了,反正也沒什麽事。不是說,沒事的時候,應該常回來,陪陪長輩才對。”


    洛澤明點了點頭,一手提起了茶壺,給洛雲嬌滿上了一杯茶。


    “嚐嚐!新送來的碧螺春,看看口感如何?”


    洛雲嬌看了看自己麵前的茶,沒有動作:“爸,你知道,我不會品茶的,你就不怕我糟蹋了你的好茶葉嗎?”


    “再好的茶葉也是給人喝的,有什麽糟蹋不糟蹋。你呀,性子急,當初讓你學習品茶,你學到現在,還是沒有學會。”


    “爸,你知道我學不來這個。”洛雲嬌沒有太大的耐心,還是端起了茶杯,輕抿了一口,險些被燙到了。


    “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麽是學不會的,隻有你願不願意學?既然回來了,那就中午吃了飯再走,我讓廚房多準備些食物。”


    不知道是不是洛雲嬌的錯覺,她竟然覺得,父親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麽。


    可她以為,自己已經掩飾得夠好了,父親不應該能看得出來才對。


    她一直忍著,等人齊了再說。沒過一會,大家陸陸續續都回來了。若是平日裏,老爺子準會問,怎麽一個個的都這麽自覺回來了,他們在進門前,還都給自己找好了不一樣的借口。


    可是,老爺子一個字都沒問,就讓他們坐下,等著吃飯就好了。


    每個人都是一樣,一人麵前放一杯茶,不多也不少。


    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客廳裏的氣氛,也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誰都沒有先開始說話,看著父親給他們各自準備的茶,也沒有品嚐。


    洛澤明笑了笑:“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覺得,我分給你們各自適合自己的茶,比如,老大喜歡西湖龍井,雲嬌不喝茶,喜歡其他的,老四喜歡毛尖,而我,喜歡碧螺春。每個人麵前的茶,價格都是不一樣的,你們覺得,這樣公平嗎?”


    給每個人最適合的,那是為他們自己好,老人懷著一份公平的心,可在子女眼裏看來,那就是不公平的。


    “又或者,像現在這樣,我給你們每個人倒了一杯,我喜歡的碧螺春。你覺得,這對你們來說,公平嗎?”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老爺子默默品著自己麵前的茶,見子女們都不說話,便自己解釋道:“給你們不一樣的茶,你們會覺得,別人的,會比自己的茶更貴一點,或者口感更好一點,這是不公平的。”


    老爺子說著,看了看他們,依舊沒有人說話。


    他又繼續說道:“哪怕我現在,給你們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是我喜歡的碧螺春,你們其中還是會有人覺得,我是不公平的。因為,這裏麵有人喜歡碧螺春,有人討厭,有人對這沒什麽感覺。不管我怎麽做,你們都會覺得,我是不公平的!”


    老爺子是多精明的人,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這群人同時出現在這意味著什麽。


    昨天的簽約很順利,他們都不知道啊,簽約的時間被提前了。如今突然趕過來,定是已經知道了真相,想著前來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偏心?


    可洛澤明更想問他們一句,在他們的眼裏,什麽才叫做……公平?


    “那我今天,有一個問題要問問你們,到底什麽,才叫做公平?你們可以不用現在回答我,先吃飯,吃完了這頓飯,你們再每個人,給我一個答案。”


    老爺子的這番話,將這群人都給鎮住了。他如舊坐在了自己的正位,準備開飯。


    這次,桌上擺著的,是老爺子自己喜歡的食物,並非和平日裏一樣,是他們各自喜歡的食物。


    “吃飯吧!”


    看著這些菜,大家都覺得奇怪,平日裏,父親都會準備自己喜歡吃的,怎麽今天……


    “每次,你們回來,我總是吩咐廚房,做你們幾個最喜歡吃的東西,這麽多年,我都快忘了,自己到底喜歡吃些什麽。再不遲一點,我恐怕,真的要忘記了。”


    老爺子說著,開始吃了起來。


    大家也跟著紛紛動筷子,這才知道,今天的午飯,準備的都是他自己喜歡吃的食物。


    這……不就是老爺子剛才提出的那個問題嗎?


    一頓飯,吃得特別安靜,可在座的每一個人,心裏都是七上八下的,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一邊吃著,一邊就想著父親剛才提的那個問題。


    到底,什麽才叫做公平?


    老人把子女們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愧疚不已,竟覺得,自己這些年,還沒能把這幾個孩子教好,他這輩子,似乎有些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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