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日的功夫,沈崇樓骨子裏的精氣神都被軍校給練出來了,此時站在她麵前的男人好似天生注定是將門領袖的人物。


    “今兒個我若不來接你,遇上壞人怎麽辦,我倒是覺得青慈那丫頭隻能給你打打下手,還是嘚專門請個人送你上下學。”話雖對著沈如故說,實際上,沈崇樓的視線落在秦修遠的秘書身上。


    在場的人都聽得出沈崇樓這是在打啞謎呢,秘書笑著說:“您說笑了,在雲錦坊別的不能保證,安全,卻是第一。”


    “是麽,那我是怎麽進來的,那麽多家丁,守不住我一人。”沈崇樓冷聲道,讓人沒有半點鑽空子的機會。


    此時,閣樓裏,正舉杯湊到唇前的秦修遠,唇角微微扯了扯。


    他放下茶杯,起身,從閣樓裏出來,站在了走廊上往下看。


    他的腳步聲很輕,幾不可查,可那拐杖聲卻是那麽明顯。


    聽到聲響,樓下的三人齊齊抬頭往上麵看。


    沈崇樓知道雲錦坊的掌舵人秦修遠,當初聽父親說過,秦修遠上麵其實有一位大哥。


    大概兩年前,秦家商鋪著了火,秦修遠的大哥死在了火災中。而秦修遠也廢了一條腿,使他成為了秦家的獨苗,秦老爺子傷心欲絕,沒有心思打理雲錦坊,便全部交給了秦修遠。


    父親說,別看秦家隻是經營雲錦坊,實際上秦修遠成為雲錦坊的掌舵人之後,壟斷了江南各大商號的經濟命脈,沒有人知道看似清心寡欲的秦修遠究竟有著多大的抱負。


    “你能進來,和你這一身戎裝脫不了幹係,再者,沒人是沈三少的對手。”秦修遠幽幽淡淡的嗓音,從上方傳來。


    沈崇樓麵色淡然,他的視線和秦修遠的目光相撞,他還沒自曝家門,秦修遠便知道他是沈家三少。


    隻能說明,秦修遠已經調查了他的背景,他不過來南京三日不到,秦修遠的關注點為什麽在他的身上?


    當沈崇樓發現,秦修遠的眸光轉移到了他身邊的沈如故身上,頓時間,他的臉色有了深沉的神色,不過這樣的情緒稍縱即逝,並未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


    他並不喜歡別的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盯著如故看,就好像,他的人被別人惦念著。


    沈崇樓收回視線,臉上露出笑意,當著他們的麵,即刻鉗住了沈如故的手,道:“回家吧。”


    她沒聽錯,沈崇樓說的是:回家。


    此刻雖然他隔著衣衫牽她的手,可如故還是覺得萬分不妥。


    她試著將手掙脫出來,臉上不情願的神情,讓沈崇樓惱火,怎麽,她還在這雲錦坊待上癮了?


    他將湧上來的薄怒強壓下去,墨黑的眼睛,盯了她一陣,她在他的眼睛讀出了警告的意思。


    沈如故這才聽話了許多,任由他牽著出了雲錦坊。


    她近乎被沈崇樓卸進車裏,頃刻間,他也上了車,她是坐躺著的姿勢,沈崇樓的手撐在車座的邊緣,一下子將她禁錮進了臂膀之中。


    “開車!”沈崇樓的語氣很悶沉,兩個字好似從齒縫處擠出來的一樣。


    她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在他臂彎中坐直,見不是去女大的路,慌忙問道:“去哪兒?”


    沈崇樓收回了雙手,不急不慢地回道:“今日空閑時,我已在頤和路找好了居住的地方,東西我讓青慈送過去了。”


    “什麽?”她對他的決定倍覺驚訝,“別跟我說,你也會搬過去?”


    他倒是不以為意,點點頭:“自然,我委實不放心你一個人住,青慈又膽小,我更不放心。”


    她很不滿他的決定,和他一道來南京已經夠糟糕了,現今依舊要和他住一起。


    沈如故死死地絞著手,漸漸地捏成拳頭:“你……”


    ‘你’字剛出口,沈崇樓的手指,落在了她的紅唇上,軟軟的,讓人不願撒手。


    幽暗的嗓音,如此清楚:“反正你說,我喜歡陰魂不散。”


    打小,就拿他無可奈何,他做的一切,她違抗不了,沈如故隻能生悶氣,拍開他的手指。


    “那也請你注意點言行。”沈如故說完,不泄氣,嘟囔了一聲,“軍校的學生都似你這般沒規沒矩嗎?”


    “別人我不曉得,我若是真沒規矩,你早就成了我腹中食。”沈崇樓說著,目光死死地凝住她。


    她頸脖上還掛著他送的墜子,身上是他送的香膏氣息,一切都這般讓人賞心悅目,獨獨她去雲錦坊這件事,他不滿意。


    突然,沈崇樓道:“下次,她們去雲錦坊你就不必去了,若是真對雲錦感興趣,我花錢雇個人來教你。”  沈如故二話沒說,拒絕了沈崇樓的提議:“不用了,那是學校辦的課程,一來南京,就做特殊,我會落人口舌的。”


    “誰敢說你,我要了他的命。”他厲聲說道,嚴肅的模樣,讓她都嚇了一大跳。


    有的時候,沈如故是真的分不清楚,沈崇樓究竟對她是好是壞。


    說他好,他又喜歡折騰她;說他不好,可他似乎不讓別人欺負她,任何人都不行。


    “你該不會覺得那個秦家少爺好吧。”他的語氣,好似是問她,又好像是帶著點肯定的味道。


    但幾不可查的擔心,卻沒有那麽明顯的體現出來,沈如故也沒有察覺。


    她隻道從他的口中說不出多少正經話來,怪嗔:“瞎說,我才沒有。”


    “沒有就好,不管你今後這裏會裝著誰,我勢必都給你挖出來,就算掏心,我也不會讓你裝著別人。”他那點點的眸光鎖著她。


    緊接著,他從旁邊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枚帶著碎水晶的發卡,她知道這是洋東西,在江北不是沒見過。


    昨兒個下學之後,她和青慈在商鋪看過類似這東西的飾物。


    現下,沈崇樓總是送東西給她,沈如故很不習慣,以前他不是最喜歡占用她的東西嗎?


    於是,她不禁打趣道:“你這是給我獻殷勤呢?”


    可話說出口,沈如故便覺得說快了些,這般用詞不妥,她正欲改口,身邊的沈崇樓便開口說話了。


    “以前父親控製我用錢太緊,現今不同,給你買了,你收著便是。”沈崇樓見她沒有伸手接,手直接落在了她的黑發上。


    那枚善良的發卡,在她的耳鬢間比了比,他並不是第一次見她紮兩條辮子。


    總覺得沒有披散著好看,所以,他直接將她綁著辮子的粉色發帶摘了下來,修長的手指在她的長發中穿插。


    烏黑的頭發,很快就被理順了,她的發絲中有著淡淡的香味,他很喜歡的氣息,總能讓人心曠神怡。


    沈如故明顯僵住了身子,她抬手就按住了沈崇樓的手:“不用,我自己回去弄。”


    他哪裏會聽她的話,不由分說,發卡已經別在了她的耳畔。


    沈如故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若是真的論起來,她身上很多東西,都來自沈崇樓。


    她的手緩緩地落下來,碰觸到掛在頸脖上的翡翠,上麵刻了兩個字:瑾軒。


    那是沈崇樓的小名,她隻聽過一個人這樣叫過沈崇樓,就是那個常年在佛堂裏不出來的女人。


    就是那次麵對昏過去的沈崇樓,尚文瑛撲在兒子身上,淒涼地哭著:“瑾軒,我的兒,我的寶,他們怎麽能這般待你。”


    瑾軒也是沈崇樓教她寫的,當初她還小,不會寫那麽複雜的字。


    沈崇樓天生聰慧,他剛開始還耐心地教導她:“一橫再一橫一豎再一橫……”


    一遍一遍過去了,他甩了脾氣:“木頭,怎麽連這兩個字都學不會,別的字不會可以,不能不會寫我的名。”


    為此,他還罰她抄寫了一百遍,用小號的毛筆,抄到了手抽筋。


    “你將這東西給了我,這可是沈家的傳家寶。”沈如故這幾日都思忖著究竟該怎樣找個借口,將這東西還給沈崇樓。


    雖然別人一看就知道是沈家的東西,不敢碰她,但沈崇樓也將這世界上的壞人看得太多了,沒那個必要。


    “什麽叫做沈家的傳家寶,你難道不是沈家的?作甚子這般見外?”他不悅地說道。


    在他心裏,真正的寶貝是她才對。


    在他的眼裏,沒有任何東西和人會讓他多看兩眼,當然除了她。


    早在這個女人身上,他病入膏肓,無法自拔了。


    沈崇樓叮囑她:“一會兒司機送你到頤和路的房子裏,我還有東西在學校沒有搬完。”


    沈如故知道自己不同意他搬進來是沒有半點用處的,所以她幹脆沒有做聲,任由他去安排。


    車子停在了頤和路,這邊有很多小公館,環境很好,四處都是梧桐樹,時而還有鳥兒的叫聲。


    “四小姐。”青慈見沈如故終於回來了,趕忙跑出來迎接。


    沈崇樓給她開了車門,又上了車,隻留了兩個字給她:“等我!”


    沈如故點點頭,她是應付,他卻心裏覺得樂。


    車子並沒有立即開走,司機在前麵等著沈三少的命令,沈崇樓就要說開車時,走過去的兩位男同學,目光卻落在了要進門的沈如故身上。


    “你瞧,穿著金陵女大的校裙,一定是裏麵的女學生,女大的女子都好看得緊,你猜,她裏麵穿了什麽樣的內襯?”


    其中一男生色眯眯地盯著沈如故議論道,這些話如數進了沈崇樓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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