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馨月原本以為會讓沈崇樓有不少的情緒變化,但事實上,她不夠了解沈崇樓。


    隻見沈崇樓壓根不受她半點影響,他反而用無關痛癢的語氣對她道:“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雲馨月好笑地看著他,難道婚事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嗎,和沈崇樓就沒有關係嗎?


    “是我和你成婚,不是我和別人成婚,為何不告訴你?”她道。


    沈崇樓臉上的漠色,似乎在說,即便如此,也和他無關。


    他是鐵了心不要和她有半點關係,雲馨月望著模樣英氣逼人的沈崇樓,在她看來,若不是她早些年鐵了心非秦修遠不可,她一定會愛上這麽一個深情的男子。


    當雲馨月腦海中冒出這樣的念頭,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她在心裏麵警醒自己,沈崇樓愛的是沈如故,她嫁給他不是為了愛他,隻是為了折騰他們都不得安寧。


    所以,雲馨月強壓下內心冒出來的點點念頭。


    沈崇樓卻在她收神回來的一刹那,繞過她朝碼頭走去。


    上海近期的天氣並不是很好,此刻天氣已經陰沉下去,雲馨月望著上船的沈崇樓和瀚哲,也追上前。


    雲馨月手裏同樣捏著船票,正欲上船,卻被瀚哲攔住。


    瀚哲了解沈崇樓的心思,不喜這個人,自然不會讓雲馨月上來。


    “你跑來上海,難不成還要去江北。”沈崇樓站在船尾對雲馨月疑惑道。


    沈崇樓說中了雲馨月的心思,她本就想著和沈崇樓一道去江北,既然這場婚事是沈昭年一手定下的,自然沈崇樓沒有趕她走的道理。


    倘若問她為何如此主動,甚至不顧及女子的麵子,原因隻有一個,她知曉沈崇樓嫌惡她,既然對方隨時會將她推離,何不主動出擊。


    於是,她給了沈崇樓極其肯定的回答:“是,我也要去江北。”


    “成親的人是我,不是我父親,即便我父親接納了你,我也無法接納你,你還是顧及一下雲家大小姐的名聲比較好。”沈崇樓不願多說,話畢,就鑽入了船坊。


    雲馨月的聲音卻沒停止,飄進了船坊裏,她道:“我為何就要顧及臉麵,當初沈如故不也是先隨秦修遠去南京再成婚的麽。”


    沒有任何聲音回應雲馨月,她感覺自己所說的話,就像是對著空氣。


    那麽,她千辛萬苦跑來上海做什麽?


    望著遠去的船隻,原本還想著隨沈崇樓一起走,卻不料死乞白賴,賴著對方都不行,白來這一趟了。


    天色漸變,烏雲密布,天際一片晦暗的顏色。


    雲馨月瞧著天氣不好,轉身攔了黃包車,立馬將手中的船票撕地粉碎。


    ……


    沈如故躺在床上休憩,房內的窗戶一直是敞開的狀態,外麵開始瓢潑大雨。


    大豆般的雨滴從外麵灑進來,沈如故望著窗外,卻不能起身。


    “青慈!”她試著喚了一聲,不知是青慈沒聽見還是別的原因遲遲沒有進來。


    靠著窗戶的梳妝台,已經徹底暈濕,沈如故瞧不下去,不得已手扶住床的邊緣,試著起來。


    這一幕恰恰被秦修遠瞧見,他急忙上前扶住沈如故,道:“你作甚不好好躺著。”


    沈如故瞧著秦修遠濕了一半的長衫,再看看他放在房門口的油紙傘,他許是聽了樓上的動靜,連傘都來不及放在樓下的傘簍裏就跑上來了。


    “外麵的雨可真大。”她不禁感慨道,緊接著又指了指窗戶,“我瞧著梳妝台都濕了,想要關上。”


    秦修遠按住她,不讓她起身,道:“我去關。”


    他即刻走到窗戶前,雙手伸了出去,外麵大滴的雨打在秦修遠的臉上,他眯著眼,艱難地睜開,稍稍有些費力的將窗戶關上。


    等秦修遠轉過身來,卻讓沈如故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臉都濕了,水滴順著秦修遠的棱角一直往下麵滴。


    秦修遠環顧四周,瞧了瞧,道:“青慈那丫頭呢?”


    沈如故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


    就在這時,青慈的聲音從外麵響起,那丫頭一邊進來,一邊說:“小姐,紅豆湯少了點火候,有些硬,你嚐嚐……”


    話還未說完,等青慈進來,抬頭瞧見秦修遠在,立馬收了聲。


    青慈再不濟,也懂看臉色,瞧著秦修遠臉上和身上都是水,順著地上的水漬看,窗邊下的梳妝台也濕了。


    她心中一陣懊惱,去熬紅豆湯也不知會下起這麽大的雨,走之前未關上窗戶。


    沈如故聽聞是紅豆湯,讓青慈端過來。


    青慈經過秦修遠的麵前,叫了一聲姑爺,好在秦修遠沒怪罪,她這才放了心。


    “小姐,你嚐嚐甜味是否適中,差不多我就不放冰糖了,再讓小火熬一會兒,就成了。”青慈說著,舀了一勺湯遞到了沈如故的嘴邊。


    沈如故張開嘴,嚐了嚐,點頭:“就這樣吧,不用加冰糖了。”


    秦修遠瞧著她很喜好的模樣,立即對青慈道:“熟了也端一碗給我。”


    青慈有些意外,看了秦修遠一眼,卻和沈如故相視而笑。


    “姑爺,在江北,沒有男子還喝紅豆湯的。”青慈雖然有些怕秦修遠,但尋常秦修遠待她還算和氣,她便直接說了。


    秦修遠卻不以為意,道:“這是在南京,不是在江北。”


    “裏麵還放了桂圓和紅棗呢,姑爺確定要喝?”青慈再開嗓,秦修遠不說話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無事的話,我先去換衣裳,青慈這裏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姑爺。”青慈應聲。


    沈如故瞧見秦修遠走了,這才對青慈道:“扶我起來,躺了這麽久,感覺全身血液都不流了。”


    青慈聽後,小心翼翼地將沈如故扶起來。


    她靠在床上,外麵打雷的轟隆聲,還有霹靂的閃電聲都那麽響。


    嚇了沈如故和青慈一大跳,沈如故對青慈感慨道:“來南京,還是第一次瞧見這麽大的雨。”


    “是啊,也不知這雨究竟什麽時候停。”青慈收拾了一下碗和勺子,放置在一旁。


    她問沈如故:“小姐,你要看書嗎,我怕你乏,將那次你借來的舊書都放在了房間裏。”


    青慈的意見正和沈如故的心意,她點點頭:“拿來吧。”


    青慈拿來書,遞給了沈如故,她翻開書的首頁,上麵的日期卻讓她蹙眉。


    借舊書的店采用了新的借書方式,在一定的期限內需歸還,倘若逾期,需交逾期費。


    “青慈,你還記得上次我借書的地方麽?”沈如故問道。


    青慈想了想,道:“知曉!”


    “我現在不能下床,明日若是天氣好些,你幫我將這些書還到書店去,日期到了。”沈如故叮囑她。


    “好。”青慈將沈如故的話一一記住。


    這一夜,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一直沒有一刻停歇過。


    沈如故整晚輾轉難眠,心有不安,期間,讓青慈端了好幾次紅豆湯解渴。


    “小姐,你怎麽心神不寧的?”青慈瞧著沈如故煞白的臉龐,問道。


    沈如故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感從何而來。


    可她的眼皮跳的很快,偏偏還是右眼皮,常言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雖說她不是那麽相信,心中卻不得安寧。


    翌日,快到晌午,外麵的雨才小了一些。


    再等雨停,已是下午,青慈打開窗戶,給悶悶的房內透透氣。


    外麵的空氣很清新,許是下過雨的緣故,微風裏麵仿佛夾帶著點點樹葉和花瓣的清香。


    沈如故卻並未因此覺得心頭上壓著的石頭落下來,忽地,青慈驚喜地叫了一聲:“小姐,天空中掛著彩虹呢。”


    那七彩的顏色,總是在風雨之後出現,她在江北也看過不少次彩虹,隻是距今已過許久。


    從她這邊看不見外麵的彩虹,於是,她朝青慈招了招手,讓青慈攙扶她過去。


    青慈小心翼翼地將沈如故扶到窗邊,她望著天際多彩的顏色,終於舒心了不少。


    “小姐,外麵雨也停了,我一會兒就將那些書拿去還到店鋪裏。”青慈道。


    沈如故朝窗外看去,昨夜雨太大了,寧海公館外頭的積水很多,若這時出去一定會沒過膝蓋。


    她對青慈道:“還是等水退了再去吧。”


    “無事,店鋪也不遠,我還了就來。”青慈丫頭笑了笑,道,“小姐,我知曉上頭的日期快要到了,若再推遲,就該逾期啦。”


    沈如故拿青慈無可奈何,瞧著天際有了太陽的暖光,便也隨青慈去了。


    青慈將她安置好,秦修遠麵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沈如故瞧著秦修遠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知發生了何事,但瞧著秦修遠的麵色,怕是事態不怎麽好。


    “如故,我想問問你,倘若沈崇樓死了,你會怎麽辦?”秦修遠忽地如此問她。


    沈如故渾身一怔,她從未考慮這樣的問題,也不會如此假設。


    沈崇樓好端端的待在複旦公學,又怎麽會死呢。


    她的麵色嚴肅起來,正色道:“修遠,這樣的假設一點都不好玩。”


    “既然你也說是假設,那就回答我一下。”秦修遠的眸色深下去,再次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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