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故瞧著秦修遠深邃的眼神,那一刻,讓人莫名的心慌意亂。


    他似乎有話要說,當兩人的視線相觸之時,他的話又仿佛噎了回去。


    室內的空氣凝滯了一般,兩人相顧無言,沈如故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瘮人之感。


    秦修遠臉上醉酒的紅暈仿佛好了許多,不過當他走進之時,沈如故還輕嗅到了酒味兒。


    “你怎麽還沒睡?”秦修遠開嗓問她。


    沈如故沒有吭聲,朝左邊挪了挪步子,擋住了身後的火盆。


    但他早已察覺,於是,朝她的身後走去,最後,輕輕瞥了一眼火盆裏的東西。


    秦修遠再次開口的時候,讓沈如故兩眉相蹙,隻聽,他問:“你和沈崇樓還有往來?”


    沈如故搖頭,回應他:“沒有,這……是他送的禮。”


    他的手落在她的腕上,將她往旁邊輕輕地拉動了一下,然而道:“那麽多的新婚禮物,你獨獨認出了他的。”


    聲音說不上來輕重,沈如故聽後,抬頭望著秦修遠,總覺著他話裏有話。


    火盆裏早已沒有了火,照片才燒到一半,上頭還有她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模樣,那嬌美的模樣,不知為何,深深刺痛了秦修遠的眼。


    兩個人的婚照,她那般不開心,怎麽也笑不出來,但沈崇樓送來的照片,她卻能有著女子原本嬌羞的模樣。


    他承認,自己著實有些嫉妒了。


    沈如故覺得有必要說些什麽,畢竟這是新婚夜,兩人不該為這些東西生出誤會。


    於是,她想要和秦修遠解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秦修遠倒也沒有立即發怒,而是反問她:“不是我想象的那樣,那是哪樣?”


    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她那白裏透紅的臉上,沈如故的每一個表情都無所遁尋,他的意思很明顯,她需要給他一個能夠接受的理由。


    “我……”沈如故發現,很多話到了嘴邊,反而什麽都說不出口。


    原來,解釋,都能這般艱難。


    秦修遠的視線稍稍向下,最後落在了她的手上,問:“你手裏拿著什麽?”


    是沈崇樓送的墜子,當初在南京見到秦修遠的第一麵,他便多看了一眼她頸脖上掛著的飾物。


    沈如故凝住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如何與他說,仿佛,加上這個墜子,隻會讓兩個人之間的問題越來越亂。


    “很晚了,該睡了。”沈如故將東西往袖子裏麵塞,話音落下,就往床前走。


    秦修遠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他第一次如此難說話,沈如故兩眉之間的痕跡更深了,而他臉上的表情也不怎麽好。


    “你手裏拿著什麽?”他再次開嗓問了一遍,聲色較之往常要沉得多。


    她本想拿給他看,可心裏卻在作祟,他越是逼問的態度,她越是不想拿出來。


    “如故,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沈崇樓在你心裏,究竟還要裝多久,還要占去你多少位置?”秦修遠一邊說著,一邊緊拽住她的肩膀,沈如故無法脫身。


    她感覺到肩膀上傳來的痛意,麵色頓時間煞白,不明秦修遠為何突然這般。


    也許,秦修遠真的是喝醉了,她伸手去拂開秦修遠的手,道:“放開我。”


    “放開你?放你去找沈崇樓嗎?”秦修遠臉上多了痛色,由內而外深層的痛色。


    若秦修遠要如此說她,那麽,她無話可說,縱使她不得不承認心裏還沒有完全忘卻沈崇樓,但她也不曾有過和沈崇樓離開的心思。


    “你醉了,我讓人去給你煮醒酒茶。”沈如故用力將他扯開,卻抵不過他的力氣。


    秦修遠雙眼猩紅,朝她傾身而來,沈如故來不及走,就被他一把拉住,反身壓在了桌子的邊緣。


    沈如故雙手抵住秦修遠的胸膛:“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別這樣!”


    她知曉已經成為夫妻的二人,那種事情是逃不過的,但她害怕,秦修遠如此,反倒讓她想起了那晚在沈公館和沈崇樓發生的一切。


    刺痛和撕裂的感覺尤為地清晰,沈如故整個人像那晚一樣,僵直著身體,站在那裏,但不同的是,她麵對的人不是沈崇樓而是秦修遠。


    秦修遠一把執起她的手,啪嗒一聲,墜子從她的袖子裏麵掉了出來。


    他的眸色頓時間黯然下去,他就知曉,是這東西。


    秦修遠很困惑,沈崇樓既然放不下如故,為何當初會放手?


    沈崇樓將如此寶貴的東西一再送給沈如故,又是何意?


    不管沈崇樓到底有沒有更深的心思,但秦修遠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挑釁意味。


    這樣的感受,讓秦修遠極其不悅,難不成,沈崇樓還打算將她從他的身邊奪走?


    不,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秦修遠收回視線,再也不看那枚墜子,他眸光深視著沈如故,她隻能是他的。


    然而,當秦修遠感覺到她本能的排斥之時,才發現,最讓人不安的不是沈崇樓的挑釁,而是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沈如故不愛他。


    “求求你,放開我好不好?”她近乎哀求的語氣,讓秦修遠猛地閉上眼,怎麽也不願再睜開。


    沈如故感覺秦修遠捏在她胳膊上的五指,漸漸收攏,五指帶來的力道越發濃重。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從秦修遠的口中,反複冒出這樣的字眼。


    曾幾何時,沈如故聽夫子說過,一個人隻有極度不自信的時候,才會反複重複心裏的那句話。


    沈如故也在反思自己,為何不能快一點接受秦修遠。


    瞧見他臉上痛苦的神色,她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雙手漸漸從他的胸膛上放下來,雙手絞在前襟。


    秦修遠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於是,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感覺到背脊受力疼痛,蹙著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他的手輕觸在她臉頰上,然後埋頭在她的頸窩。


    “告訴我,你心裏,有一點點我的位置嗎?”秦修遠問,語氣很輕很輕。


    輕到沈如故感覺肌膚上有些許的癢意,她的臉往旁邊別過去,有他的位置嗎,沈如故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良久,心裏都沒有一個答案。


    她不知如何和秦修遠的視線相對,但他炙熱的目光,卻讓人無法做到忽視。


    “我就知道,如故,你這裏沒有我。”他碎碎念了一聲,鬆開了她。


    緊接著,他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到床邊,然後往床上倒去。


    沈如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站在那裏良久都沒有動彈,很快,從床的方向,傳來點點的呼吸聲,並不均勻。


    典型的醉酒後粗糲的呼吸,她的手安撫在胸口上,卻怎麽也不能平複自己的心情。


    沈如故朝床上看去,秦修遠雙腳還在榻上,腳上的鞋子沒有脫掉。


    “修遠?”她試著叫了一聲,沒有半點回應。


    他是真的累了,熟睡過去,沈如故的心終於安定下來,仿佛之前都是虛驚一場。


    地上的墜子在燭燈的照射下,折射出了光澤,有些耀眼,當她看久了之後,更是覺得眼睛有些刺痛。


    沈如故想要彎腰去撿,最後所有的動機都在秦修遠一聲‘如故’之後,如數撤銷。


    她坐在桌前,手也伸到了茶壺上,又想起之前秦修遠倒水沒有倒出來,她又將手收了回來。


    沈如故上前,給秦修遠脫掉了鞋子和外麵的衣衫,將他安置好,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門外,有了些許的動靜,等她起身打算去看看的時候,外麵的聲音消失了。


    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是秦夫人手下的丫鬟。


    新婚夜,那丫鬟來她和秦修遠的房間做什麽?


    ……


    “夫人,少夫人和少東家的房間裏麵沒有半點動靜,好像少東家喝醉了就睡了。”丫鬟將聽到的轉告給了秦夫人。


    秦夫人微眯著眸子,看著窗外,喝醉了?


    在她看來,怕不是喝醉了,是別的吧。


    以前不知道沈如故和沈崇樓之間的秘密,現下不一樣,今日沈崇樓出現在秦府,她便瞧出了端倪。


    “你不是說之前修遠被趕出了新房。”秦夫人疑聲說道。


    丫鬟點點頭,道:“是的,然後少東家還碰到了許秘書,透了會兒氣,少東家就回房間了,裏麵發生了爭執,後來又成了我之前說的那樣,沒有了半點動靜。”


    “明早,我要讓他們好看,老爺子要是知曉沈如故是個不要臉的狐媚子,定然也饒不了這個兒子。”秦夫人說到這裏,嘴角多了點點的笑意。


    夜深了,然而,有些人睡得很熟,有些人卻徹夜無眠。


    每個人心思各異,都在盤算著屬於自己的那份小心思。


    翌日,天灰蒙蒙的亮,沈如故睜開眼來,秦修遠睡得很熟,還沒醒來。


    她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太陽的光輝,躲在雲層的背後,秦府靜謐的可怕。


    “如故!”


    沈如故的身後,多了一記聲音,是秦修遠的。


    他的聲色恢複了往日正常的狀態,溫和的,讓人生不起半點氣來。


    沈如故剛反頭,秦修遠的雙手就從後麵環住了她的腰肢,緊接著,秦修遠在她耳畔說了一句:“據我所知,沈崇樓還會在南京逗留兩日,若你想見他,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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