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年顯然不樂意,原本平靜的麵色,頓時沉了下來,語氣透著不悅:“為什麽偏偏是她?”


    “你若愛上一個女子,能找出確切的原因嗎?”秦修遠反問。


    沈昭年的臉色始終不好:“她不行,當年他父親將她托付給我,我不能做這個主,若她願意就罷了,可我想,她不會願意的。”


    秦修遠那雙好看的眼睛微眯,聽沈昭年的語氣,大概還不知道沈如故和沈崇路之間的事情,看來,秘書傳的話,還沒有進入沈昭年的耳朵。


    “是,我也覺得她必定不願嫁給我。”秦修遠肯定了沈昭年的話,這點,倒是在沈昭年的意料之外。


    沈昭年朝身側看去,望著還有話說的秦修遠,沈昭年沉默。


    “不過,沈大帥……”秦修遠叫著沈昭年,忽然變得客套起來。


    俗話還說: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沈昭年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不管秦修遠要說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秦修遠低著頭,手摩挲著拐杖的頂端,嘴角露出淡笑,卻頗有深意。


    隻聽秦修遠幽聲道:“你還不知道沈崇樓喜歡上自己妹妹這件事情吧,在南京,我倒是三番兩次地瞧見這兩個人親近得很,對了,雖然兩人讀書的地方不一樣,卻都住在頤和路的公館裏。”


    秦修遠話畢,並未瞧沈昭年此時此刻的臉色,隻因他心中有數。


    沈昭年想到沈崇樓上次和自己通電,明明說的是在軍校裏住,不過倒是提過給沈如故花錢置辦了一棟公館。


    可崇樓沒提過他也住在公館裏,崇樓和如故沒有血緣關係,正因如此,如故成了大姑娘,在沈公館都是另外住,畢竟男女有別。


    換做平常,沈昭年早就暴跳如雷,可先情緒波動的那個,一定在對方的布局裏,是慘輸的一方。


    秦修遠將這些事情告訴他,無非就是試圖用話語激怒他。


    沈昭年克製著心中的怒火,笑著說:“兄妹兩住在一起,彼此有個照應,實屬正常,秦少未免想多了,崇樓隻把如故當小妹看。”


    秦修遠將拐杖輕輕地擺放在一旁,恍然:“哦,是麽?”


    沈昭年還來不及應聲,秦修遠唇角上揚,道:“那為什麽你們家的傳家寶,都掛在了沈如故的頸脖上?當初在女大我要不是看見她頸脖上掛著的翡翠,還不知道她是你收養的義女。”


    廳內,頓時間一片靜寂,越是如此,越能將沈昭年喘著的粗氣聽得清清楚楚。


    秦修遠的話,好似電閃雷鳴,在烏壓壓的空中炸開,警醒樂沈昭年。


    那塊刻著沈崇樓小名的翡翠,確實是沈家的傳家寶,當年有了這個小兒子,他太高興,將這東西直接給了沈崇樓,還叮囑兒子這東西要給未來的妻子莫弄丟莫弄壞。


    於是,沈崇樓從小看那東西跟寶貝似的,就算是家裏人要摸一下沈崇樓都不給,而秦修遠卻說那塊翡翠掛在了沈如故的脖子上。


    沈昭年雖然沒有吭聲,但秦修遠已經瞧見了他臉上情緒的變化,秦修遠唇角的笑意更濃,卻在沈昭年側身的時候,將所有的笑意全部收住。


    沈昭年板著臉,道:“你以為,這樣的話,就能讓我同意如故嫁進秦家?”


    “現如今,讓全天下知曉一些事情也沒有那麽艱難了,電報比任何東西都要方便,當年秦淮樓的慘案,大家至今都在猜測是誰導致的,若眾人知曉……”


    秦修遠的話還未說完,沈昭年低吼了一嗓:“夠了!”


    刷地,沈昭年雙眼血腥地瞪著秦修遠,怒聲:“秦修遠,你威脅我。”


    沈昭年覺得自己就像收到了莫大的侮辱,至今還沒人敢威脅他,是不是秦修遠覺得當年他欺辱了那個女子,所以可以變本加厲地得寸進尺?


    尋常輕言細語的秦修遠,嗓音也不比沈昭年低,高亢著嗓:“我是在和你談判,沈昭年,洋人都講究互利共贏,既然談不了,總歸有個解決的法子。”


    “你一直對小兒子有望子成龍的期盼,他喜歡一個沒有背景還是自己義妹的女子,怕是將來成了江北統帥也要惹人詬病。”說道這裏,秦修遠的輕嗤聲讓沈昭年氣鼓著腮幫子。


    這點不用秦修遠說得如此直白,沈昭年也明白個中利害關係。


    良久,沈昭年才道:“那你的意思?”


    “常言道,斬草除根,要想讓你兒子斷了念想,不如讓如故嫁人,也好讓沈崇樓死了那條心,專心給你去打天下。”


    秦修遠字字珠璣,都戳中了沈昭年的心思,沈昭年的野心也不止隻有江北,但他年事已高,打天下這種事,還要年輕人去做才對。


    沈昭年隻要確定某件事,不會再猶豫,問:“你想什麽時候?”


    秦修遠知曉沈昭年問的是婚期,婚期問題,秦修遠早就想好了:“年末吧。”


    年末的時候,女大也該休學了,現下,她才進女大,若是早早嫁人,隻怕她會不悅。


    秦修遠聽說,她是臘八的生辰,希望彼時,他也在。


    沈昭年點點頭:“好,那就年末,過兩天我就讓人接她回江北,年末你來要人便是。”


    “那倒不必,年末,我直接從南京要她,現如今,你就不必插手了,若是你兒子現下就知曉如故要嫁人,你覺得他還能安分?”


    沈昭年聽到秦修遠這麽說,明了秦修遠的意思,卻猜不透秦修遠他的心思,問:“總不能一直瞞著如故,她會難過的。”


    “你也會念情分二字?看不出來,你對這個義女還真有幾分親情。”秦修遠是嘲諷的語氣。


    沈昭年輕咳幾聲,道:“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


    秦修遠拄著那泛著黝亮光澤的拐杖,緩緩起身,像是自言:“遲早要難過,早難過不如晚難過,至少會少難過。”


    “我不希望在年前出現如何意外,若我娶不到她,我不介意來個魚死網破。”秦修遠背著身,說道。


    沈昭年隻能看見秦修遠的背影,瞧不見他的麵部表情,但沈昭年的麵色很糟糕。


    有史以來的第一次,被一個毛頭小子指揮來指揮去,沈昭年氣不過。


    可想到當年自己做出來的錯事,沈昭年的腦子裏麵,一直都是一個聲音:是你害了秦修遠沒有母親,沈昭年你是罪人。


    於是,最後竟讓人沒了底氣去責罵秦修遠。


    沈昭年忍住心中的怒火,回應:“嗯!”


    秦修遠的手打了一記響,恍然大悟一般:“對了,有件事,我還要和你說。”


    “什麽事?”沈昭年抬頭看秦修遠。


    “你兒子現在能耐了,找了局長,直接去了警局,要了兩年前秦家商鋪著火的檔案,他想調查我,聽秘書說,他還將檔案送到雲錦坊了。”秦修遠說著卻笑出聲來,緊接著,轉身,繼續道,“你覺得,我應不應當學一學他,將你的事情也整理成檔案送給你。”


    沈昭年終於明白了那句話:被人拽住小辮子,注定說話的語氣都要低人一等。


    “子不教父之過,我會好好管管他。”沈昭年的語氣,實際上透出一個訊息,他已經克製到了極點。


    秦修遠是個明白人,懂得見好就收,他滿意的離開。


    秦修遠剛剛走出大帥府,就聽到大帥府裏麵,一陣乒乒乓乓東西砸得粉碎的聲響,甚至到最後,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從裏頭傳出來。


    緊接著,站在外麵防守的人,都往裏頭跑去查看情形。


    秦修遠望著那些人,臉上的笑意深深,沈昭年的肚子裏究竟要憋著多少火,才會忍到現在才發泄?


    ……


    公館裏,沈如故正在和青慈學剪窗花,沈崇樓進門的時候,隱去了臉上深沉的表情,掛上了笑容。


    沈崇樓湊到沈如故的身後,細細地瞧著沈如故手上的活兒,極其感興趣地問:“怎麽剪,也教教我。”


    沈如故聽到富有磁性的嗓音,嚇了一大跳,他總是這樣,來無聲去也無聲,尋常走路不是慷鏘有力麽。


    她放下了剪刀,拍了拍胸口,怪嗔道:“你是鬼魅嗎,怎麽來都沒有聲響?”


    “我前世欠了你的,今世化作鬼魅來還你的債。”話畢,沈崇樓就從後麵摟住了她。


    廳內並不是隻有沈如故和沈崇樓,還有青慈,而瀚哲停好了車,也從外頭進來了。


    沈如故哪裏好意思麵對著青慈和瀚哲和沈崇樓親熱成這樣,她覺著背脊好似著了火,立刻起身,猛地推開沈崇樓。


    沈崇樓不悅,長手一撈,緊緊貼著她。


    “教我!”他斬釘截鐵地對沈如故道,沒有商討的餘地。


    這個不講理的人,讓她好生無奈,青慈見狀,識趣地和瀚哲相視一眼,匆匆離開。


    沈如故雙手抵著沈崇樓,不滿道:“你個男子漢,學什麽剪窗花。”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沈崇樓喃聲,“我非但想和你剪窗花,還想和你一道剪燭花。”


    然而,沈如故記得夫子說過,隻有夫妻之間,才會共剪西窗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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