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城,沈家的小院兒。


    一如沈團團離開的時候這般,沈家的小院兒依舊是這般模樣。


    院子裏,王嬸搬了一條小凳子,巴巴地坐在沈長致的跟前,也不管沈長致的是不是清冷的性子,“長致啊,團團這信上說了什麽了啊?”


    一晃多年,沈家早就不是當初的窮巴巴的莊戶人家,當初賴以生存的豆腐幹的方子都已經交給了村裏人。雖然賺不上什麽大錢,但是總是貼補了一個進項。


    沈長致也因著跟著肖老學畫,時常跟著肖老外出遊學學藝,但是因為沈家的舉動,就算是沈長致不在家,村子裏也對沈家照顧有加,若是有些敢找沈家的麻煩,儼然就是找他們村子裏的麻煩!


    沈長致如今也小有成就,跟著肖老學習多年,他的畫作早就已經是今非昔比。


    隻是近一年,因為肖老年紀大了,沈長致也已經不大出門了,這一回沈團團的來信,是因為沈長致一個月前給京城去了信。“沒什麽事兒,隻是托團團買個院子,這是有了準信了。”


    與信一道兒寄過來的是一張房契。


    蔣惜念正抱著小兒子出來,聽到沈長致的話,“院子?怎麽又買院子了?咱家住在這兒不是挺好嗎?”這些年,蔣惜念早就已經習慣了住在村子裏,村裏人友善,蔣惜念也越住越自在。


    蔣家人也一直沒有在出現,也是,一個嫁了人生了孩子的出逃女,對於蔣家來說,半點兒用處都沒有!


    沈長致從蔣惜念的懷裏接過小兒子,將小兒子放在地上,“整日抱著做什麽,讓他自己走。”說完,還重重的拍了一下小兒子的屁股,小兒子隻敢撇撇嘴,不敢哭。


    沈長致夫婦倆恩愛,雖然一年之中沈長致大半的時間都在外頭,但是這幾年也生了倆個兒子。


    蔣惜念知道沈長致對兒子嚴厲,也不幫著說話, 免得兒子背地裏又要被沈長致收拾一頓。“剛剛院子的事兒還沒有說呢?”


    沈一霍在爹娘那兒找不到安慰,癟著嘴就朝著王嬸撲去,“王婆婆——”


    “霍兒乖,婆婆抱抱。”王嬸說完,又偷偷地指了指沈長致的方向, “可不能哭啊,你爹最見不得男子哭了。”


    沈一霍吸吸鼻子,嗯,他不哭,但是屁股好疼!


    沈長致直接將信給了蔣惜念,讓他自己看,等蔣惜念掃了一遍,又不敢相信地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沈長致已經跟王嬸解釋起來了。“團團也沒說什麽,就是早先時候我讓團團給我留意著院子,這不,院子有著落了,等過完年,咱們也去京城。”


    王嬸愣了,“去京城?我們都去?我們都搬去京城?”


    沈長致臉上帶著笑意, 這麽多年,他也隻因為遊學去過京城一回,也隻見了團團一回!


    “嗯,王嬸你看,這是房契。”


    就算是王嬸不識字,但是還是接過了地契,伸手摸了摸,“京城的院子應該可貴了吧?要不然,咱還是別去吧?在這兒也挺好的。”


    “王嬸就不想團團了?”沈長致笑的和煦,看著王嬸臉上又想去又糾結。


    王嬸歎了一口氣,“想,怎麽不想,我做夢都想呢!早幾日又夢到了團團了, 還是小娘子的這般,還夢到團團的雙生子,楚兒和錦兒,想要看清雙生子的臉,就夢醒了,唉……”


    “以後去了京城,王嬸想看就能看。其他的,不用操心,這些日子,該告別的都說說,往後,咱也是鮮少才能回來了。”沈長致早就不是當初困在這江夏城一隅的小子了,在外那麽多年,他也知道了團團的為難,作為穆將軍的外甥媳婦,自是不能輕易出京。


    既然不能出京,那麽他們都搬去京城吧。


    沈長致交代完後,就去了二叔的院子。


    沈孝正在院子裏,連通著沈團團的書信到來的,還有沈孝的倆兒子捎來的銀錢。沈長貴兄弟倆自從那一年將沈團團送入京城了後,就留在京城裏幫著沈團團做事,這些年,也在京裏娶親生子。


    這些年,也沒少說要接沈孝去京城,但是都被沈孝拒絕了。


    今日,沈長致就是受了沈長貴的托付來說服沈孝的。


    “二叔,忙著呢?”


    “不忙,不忙,就是長貴兄弟倆又給捎了衣裳和銀子來了,我試試合身不合身。”沈孝笑著臉,將沈長致迎了進門。


    自打出了那事,休了柳氏後,沈孝一直都是一個人住著,就算是兒子出息又孝順,沈孝如今吃喝不愁,還是跟沈忠一樣,每日都要去田裏勞作,說是鬆鬆筋骨。


    “二叔,等過了年,一道兒去京城吧。”


    沈孝倒茶的手一抖,“都去?以後不回來了?”


    “嗯,不回來了。我師父身體不大好,還是去京城比較方便,寧爺爺醫術精湛,師父的病還要靠著他們的藥養著。”沈孝並沒有提肖老的身份。


    沈孝恍惚了好一會兒,恍惚地應了一句,“喔,你們都走了,那我一個人留在這兒也沒勁兒,那我也隨你們去京城吧……”


    沈長致聽得出來,沈孝的心不在焉,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沈孝一個人坐在屋子裏許久,茶盞裏的水已經透著涼意,許久,許久。


    當晚,沈孝一個人在屋子裏整著東西,這些年,沈孝多半的時候都是跟大哥一家子一道兒吃的,又是省吃慣了的性子,這些年倆兒子給的都攢了下來。這麽一盤,竟是買了不少的地。


    第二日一早,沈孝就出了村,一個人走著出了村。


    沈長致聽到村裏人說看著沈孝出了村,沈長致心裏清楚,沈孝這是做什麽去了。


    如今有了兒子,沈長致更是明白,沈孝這是放心不下沈婉。就算是當初沈孝硬著心腸與沈婉斷絕了關係,但是到底也知道這個人好好地在!如今要離開江夏城, 沈孝不放心的自然是沈婉。


    沈孝徒步走到了江夏城中,在江夏城中逛了一圈,心裏依舊是下不定主意,是不是應該去羅家。


    一想到羅家,沈孝隻覺得沒臉。


    這麽多年,沈孝沒少經過羅府的大門口,就是邁不進腿!


    沈孝一想到沈婉是在羅府裏頭作妾的,他就是登門也不是作為正經的親戚,沈孝就覺得這腳下好像生了鐵一樣,一步都邁不動。


    沈孝拎著點心,站在羅府的大門口,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猛地一轉身離去,走出了好幾步,但是一想到沈長致說的, 要離開江夏城了,或許往後都不可能再見麵了,沈孝低著頭又轉了回來。


    大步衝到大門口,狠狠地咋著銅環,大門應聲而開。


    門房一看拎著點心盒子的沈孝,“找誰啊?”


    沈孝倒是想說找沈婉,隻是話到嘴邊,又變了。“我找羅翔之。”


    “你誰啊,找大少爺有什麽事!”


    沈孝早就設想過 這般對答,但是到底不願意說是羅翔之的妾室的娘家人, 隻硬聲道:“我是沈家人。”


    門房隻覺得這人莫名其妙,隻是看著沈孝塞過來的一把銅板,沒好氣地道:“你等著,大少爺見不見你,我可不能保證。”說完,又關上了門。


    沈孝一直僵硬著身子,站在原地不動。


    他都不知道等了多久,隻覺得這輩子都沒有等過那麽久,關閉的大門這才打開。


    羅翔之正在上房,聽身邊的書童說有沈家人求見於他,老祖宗不滿書童的打擾。“什麽沈家人,我瞧你這身邊的人越發沒有規矩了,這阿貓阿狗都要來通報!該不會是你又在外頭惹事生非了吧?”


    羅翔之尷尬地握拳咳嗽了一聲,“祖母,孫兒早就已經改了,如今我一心跟著三叔學本事呢。”


    羅家老祖宗這才重新展了笑顏,“看祖母這記性,怎麽就忘了咱翔之已經是大人了!不過這沈家人是誰?找你做什麽?”


    書童小心地站在一旁,提醒道:“大少爺,會不會沈姨娘的娘家人?”


    羅翔之眼裏冒出了精光,“去,快請人進來!不,我親自去請!”


    羅家老祖宗不滿地攔著,“一個妾室的娘家人也配讓你親自去請?咱們羅府的大門什麽時候那麽好進了?打秋風的都值得你親自去請?”


    羅翔之也不惱,“祖母你有所不知。當初我納了婉兒的時候,沈家還沒有興,若不然就依著我這樣的人,就是想要娶了沈氏,沈家人恐怕都不能應了。沈家倆房,隻有倆個閨女,一個如今在京城之中做著穆將軍的外甥媳婦,她的閨女一出生就被聖上賜了縣主,並賞下俸田1000畝。還是我趁著沈氏落難的時候,強納了人來,恐怕也不會跟沈家有半分關係。饒是如此,沈家人這些年都不願意將我當成親戚對待。”


    羅家老祖宗自是對長孫的這個妾室也有所耳聞,但是卻不知這些內情。“沈家當真是發達了?”


    “嗯,沈氏的倆個兄弟如今都在京中,恐怕是真的發達了啊。”羅翔之有些後悔,若是當初與沈家關係鬧得不那般僵的話,這羅家的家主之位,說不定他早就坐上了。


    羅家老祖宗早些年也是幫著夫婿打理外頭的生意的,趕緊催著羅翔之趕緊去迎人。“那你還在我這兒坐著幹什麽,趕緊去迎迎沈家人去。”


    “外人到底不如祖母重要的。”羅翔之在老祖宗的催促下,這才出了門,一出了院子,就領著書童一路狂奔。


    等到門打開的時候,就看到沈孝站在門外。


    羅翔之氣兒都沒有喘勻,沒想到是沈孝親自來了。


    “嶽父大人,小婿讓您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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