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這一日,沈團團誕下一兒一女龍鳳胎。


    洗三日當天,聖上賜下玉如意等數對吉祥物件。前來觀禮的賓客,紛紛嘩然。


    第二日,穆將軍入宮謝恩。


    聖上賜下“寧元楚,穆元錦”的名字,並賜穆元錦為“榮樂縣主”,賜下俸田一千畝,五百兩黃金,各種珍寶美石若幹。


    一時間,朝野上下轟動。


    隔日就有禦史彈劾。


    都被聖上輕飄飄地頂了回來,“你們若是都如穆將軍一般,舍身為國,滿門忠烈,偌大的一個穆府,連個子嗣都沒有留下,還要從親眷之中指了個小女娃掌家!你們若是有人如穆家穆將軍這般,朕就是封你們一個異姓王也無礙。”


    禦史們都被灰溜溜地打了回來,如此一來,等到這雙生子滿月的時候,滿朝官員協同夫人們竟來了大半,剩下的都是想入穆府大門而入不得的。


    至於安寧伯府的寧府,也是不得入。


    安寧伯進不了穆府的大門,轉而就讓馬車往城郊的寧府去了。


    門房自是攔著不讓進,但是安寧伯撩開簾子親自下了馬車,屈尊降貴地差點兒與門房幹上了,門房被安寧伯帶來的仆從架著退到了一邊。


    “狗奴才,要是我這會兒有事兒,非賞你一頓板子!”安寧伯自知自己也不過就是逞逞嘴上的威風,如今他還指望著寧府的主子帶他去將軍府。


    也是安寧伯好運氣,寧老頭兒原本就因為這洗三和滿月都在將軍府大操大辦心生不甘, 沒錯,隻是不甘,倒沒有不滿之意。誰讓他們寧府的廚子的廚藝各個都是拔尖的,比不得將軍府的竟然還有人能做出那麽腥臭無比的魚來!寧老頭兒確實是甘拜下風的!


    論廚藝,他寧府確實是輸了!寧老頭兒服氣!


    寧老頭兒隻是私下與穆將軍嘴上打打機鋒,使幾個暗招,但是今日是他寶貝曾孫曾孫女的大好的日子,寧老頭兒打定了主意要給倆寶貝疙瘩長臉去的。寧老頭兒還記得,就上一回,就那個洗三宴的時候,姓穆的那個老不修竟然穿著大紅的衣袍,搶地盤!


    寧老頭兒回來後足足罵了姓穆的老不修三天三夜,就是做夢的時候也沒少罵,這回磨磨蹭蹭了那麽久,就是想著要穿一身能燃爆全場的衣裳過去!看看那姓穆的老不修如何搶地盤!


    哪成想,挑選衣裳的時候糾結不下,倒是比出門晚了一點兒時間,安寧伯竟然怒氣衝衝地從門口衝進來。


    寧老頭兒穿著一身頂頂豔麗的大紅袍,一看到安寧伯,倒是下意識地楞了一下,“你怎麽在這裏?”


    安寧伯皺著眉頭,“如今連一聲大哥都不叫了?”


    寧老頭兒老臉一抽,“現在來認親戚,會不會太晚了一點兒?我還有事兒,沒空跟你在這兒攀親戚!”寧老頭兒說著,就要繞過安寧伯,往外走。


    安寧伯原本就是想著讓寧老頭兒帶他去穆府的,隻是麵對著自己的庶弟,到底還是低下身姿來討好。但是時事逼人,也由不得安寧伯不得不低頭。安寧伯一想到自己多次上折子要將這伯府的爵位傳給自己的嫡長子,但是都被上麵的那一位給撂一邊了,也沒說應,也沒說不應,就是連個原因都沒有。這些年,他沒少上折子,少說也有四五十道折子了,但是上麵那一位壓根就是不批閱。這些年,安寧伯上下打點,愣是沒有打聽出一點兒緣故來,不知緣由,自是也使不上力。隻見著這銀子嘩嘩地往外使出去, 卻是半點兒不見成效。


    安寧伯斂下眼裏的不甘和屈辱,他們這等世家傳承,沒想到即將麵臨著要被奪了爵位。而那等無知小兒,才卜一出身,就得了縣主之位,要知道這縣主向來隻有宗室之女才有的榮耀。


    哎,如今新帝雖年紀輕輕,但是向來是有主意的。新帝朝中根基淺,磨刀霍霍地就想著對付他們這些個權貴世家,而穆將軍這等魯莽的武將,就成了新帝手中的鋒利的刀劍,指哪打哪,殊不知,鳥絕弓藏的道理,這將軍府恐怕早晚都要成為眾矢之的,現在多得意,總有一日,就會多慘烈。


    安寧伯在心裏默默地勸慰自己,忍得這一時,討好了這庶出的兄弟,隻要這爵位穩了,安寧伯府再修養幾十年,總有再起複的一日。隻要不出了這京中的世家圈子,憑著幾百年下來錯綜複雜的關係,安寧伯府不會倒的!


    安寧伯到底從下就被當成了繼承人養著的,麵對著一府榮辱,能屈能伸,腆著臉跟在寧老頭兒的身後,不管寧老頭兒如何擺著臉臭著臉,安寧伯不人扶著,三兩下就爬上了寧老頭兒的馬車。


    “你這般沒臉沒皮地跟著我作甚?”


    安寧伯整理衣袍,做出這等事情,已經讓他這張老臉都有些發紅,隻是,想到祖宗的基業,安寧伯微微地抬起頭,直視著寧老頭兒,“當初,是母親的不是,我在這兒代他向你不是,但是安寧伯府是祖輩們用戰功換下來的百年基業,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你都是寧府的子嗣。你我都是做曾祖父的人了,都已經是半隻腳踏進棺材裏的人了,若是祖輩的基業斷在你我的手裏,恐怕咱們兄弟倆都沒有臉麵去見列祖列宗。”


    寧老頭兒麵色一凜,“你不用尋我說這些話,我還沒有那麽大的本事能左右這爵位的傳承。”


    安寧伯歎了一口氣,“咱們都是自家人,就不說這些虛話。你若是心裏有怨恨,大可以朝著我出氣。就是你讓我上折子將爵位傳給南星,我一定二話不說地應了。隻求陛下能批了折子。若不然這百年的基業斷送在我手裏,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寧老頭兒沒想到安寧伯能說出這種話,認真地打量著安寧伯,似是在探究安寧伯話裏有幾分真意。“你能這樣想,可不見得你的子子孫孫能這般想。我們搶了你們爵位,還不被人給罵死。”


    “能者居之,若是他們有本事,就憑著自己的能耐賺一份功業回來!就算是再不甘心,陛下不批折子,這爵位也隻有被收走的份。”安寧伯已經想得很明白,他知道自己的身子骨也沒有幾年能過了,如今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安寧伯的爵位。


    寧老頭兒不欲搭理安寧伯,“你放心吧,我那孫兒沒有襲爵的意思。我們都是平頭老百姓,就是連麵聖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你打錯主意了。”


    寧老頭兒沒有想到,他這話才剛撂下,就等來了陛下召見的聖旨。等寧老頭兒反應過來,就恨不得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子,這張烏鴉嘴喲。


    安寧伯雖然有試探的意思,但是得了寧老頭兒這話,也不知道該高興人家的坦蕩,還是心酸人家的不屑。


    不過,安寧伯還是借著寧老頭兒的關係,進了穆府的大門,這還是安寧伯的頭一次進穆府的大門,威武的大門裏,卻跟眾人想的那般不一樣,青磚白牆,給人以樸素的感覺,但是處處都透著精致,青磚門罩,石雕漏窗,木雕楹柱,處處絕妙,隻窺見一處,就可知這是出自大家之手。


    傳聞這宅子是開國始皇帝贈給元後的私宅,沒想到幾百年下來,依舊精致如斯,於小處就可見富麗堂皇。


    寧老頭兒可沒有閑心看這處處絕妙的宅子,這宅子他今日日日都要來上一回,早就已經熟得跟自家一般,不等下人領路,自個兒帶著人就往後院去了。


    穆府的下人早就得了吩咐,沒有人攔著寧老頭兒。


    等一到了吉時,就見著穿著一身大紅的衣袍的寧老頭兒抱著繈褓,另一旁則是穿著一身綠衣的穆將軍,懷裏也是熟練地抱著一繈褓。


    寧老頭兒臉都要氣綠了,沒想到這廝真是不要臉!為了搶地盤,竟然連綠衣都穿上身了!


    穆將軍抱著穆元錦顯擺著,若是哪個不長眼的想要碰一下他的寶貝孫女兒,穆將軍就會瞪他,瞪他,死瞪他!


    穆將軍還沒有顯擺夠,穆府就迎來了宮中傳旨的太監,“穆將軍,奴婢給您道喜了。”


    “公公客氣了,公公賞臉來這一趟,還請進府喝一杯薄酒。”


    “奴婢是帶著聖上的口諭來的。這酒水往後再跟將軍討一杯沾沾喜氣。”


    穆將軍帶著來赴宴的賓客跪下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製曰,穆家一門忠烈,而今喜聞穆家有後,盛感欣慰……著穆將軍與寧大夫一家進宮,沾沾喜氣。”


    穆將軍領旨謝恩。


    “聖上說了,寧家的這一對雙生兒的名字還是聖上賜下的,聖上都算得上是半個家人,適逢這大喜的日子,聖上不能出宮,隻能委屈穆將軍帶著家人進宮一趟了。”


    穆將軍又高高拱手謝了聖上的厚誼。


    赴宴的賓客聽著聖上竟然以這倆雙生兒的半個家人自居,心中懼是震驚不已。這般看來,隻要這雙生兒不犯下通敵賣國的罪行,就可一世無憂,聖上就是他們身後的大靠山!


    這是何等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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