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團團與新上任的管家秦鳴一道兒,買了幾房下人,寧府勉強開始運轉,秦小管家也不用再臨到飯點兒就擔心闔府上下飯菜沒有著落,新來的幾個廚娘做事利落,有著一手好廚藝,日日換著不同的菜肴,都帶不同樣的。


    “嫂子,今日做少主子愛吃的魚肉嗎?”寧南星飲食清淡,桌上有魚肉的時候就會多夾幾筷子。


    廚房的主事娘子一聽這問話,放下手裏的活計。“說了多少回了,如今來了寧府,咱就是寧府的下人了,往後叫的是少爺和少夫人!”


    廚娘呐呐地應了是,“我這人就是不長記性。”


    “若是再說錯話了,那就不用留了!”主事娘子言語厲疾地訓斥著,“來時上頭怎麽交代的?若是再不長記性,壞了事兒,可別怪我不能留你了!”


    “是,是, 我再也不會犯了!”


    主事娘子揉了揉眉心,穆將軍這是想要將老底子都往寧府搬啊,偏偏寧府如今對外大門緊鎖,就算是穆將軍親自上門來,也吃了個閉門羹。唉,主子的事情她憂愁不來,還是努力做好飯菜吧,讓少主子吃得歡喜一些。


    被主事娘子惦記的穆將軍,這會兒正在府裏唉聲歎氣,“你們說,我那寶貝外甥這脾氣算是像了誰了,那回哄著他媳婦去安寧侯府的事情,不是老黃曆了嗎?怎麽地就翻不過這一茬呢!”


    穆將軍的心裏實在是苦啊,他都登門拜訪了,還不得見。


    “你們都杵在這兒做什麽,還不趕緊幫我想想法子!想當初在江夏城的時候,不得見也就算了,如今都回了京城了,除了剛回京那會兒見了幾麵,這都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都沒能見上一麵。”這樣子下去,他都沒有辦法跟他的妹妹說說他外甥如今咋長得咋樣了。


    阿大隨伺在一旁,看著剩下的幾人都跟鵪鶉一樣低著腦袋,不得已,清了清嗓子,先開口說道:“若不然,咱就直接闖進去吧?寧府護院的那三腳貓功夫,還不夠看的。”


    穆將軍抬手就將手裏的書卷給扔了過去,阿大本能地接住了, 就聽到穆將軍氣急敗壞地罵聲:“你這麽有能耐,你怎麽不自己去啊!我堂堂一大將軍,若是讓人知道了擅闖外甥的府邸,我這臉還往哪兒擱!”


    阿大低頭,這京城之中還有誰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戰無不勝的穆將軍被他的外甥拒之門外,甚至有好事者還下了賭局,打賭著什麽時候穆將軍才會進得了寧府的大門。據說,這賭金已經越積越多了。


    “若不然,讓小六開門迎一迎將軍?好歹全了麵子。”


    這回,不等穆將軍發貨,阿大就給了身邊的阿二一個爆栗子,“你是不是傻了,小六已經徹底投了少主子了!自打上一回回去後,就是消息都沒有傳來過,偶爾帶回來的消息也不過就是少主子吃了幾碗飯這等閑事。”


    一幹暗衛出了不少的主意,但是卻沒有一個能用的。


    “若是不行,我就進宮求求聖上了,大不了就讓聖上笑話吧!”


    就在穆將軍一籌莫展的時候,管家來報,“喜事,大喜事啊——”


    等管家推開書房門的時候,書房裏一如既往地隻剩下了阿大一人恭敬地立在一旁伺候著。


    “管家,何事大喜啊,咱穆府還有什麽大喜事兒?”


    這幾個月下來,管家也習慣了將軍時不時地就一副“怨婦”的模樣。“這一回是真的大喜事兒啊,那頭的廚房的主事娘子讓人捎了消息回來,說是少夫人這幾日食欲不振,原本每日雷打不動的倆碗米飯,如今總是能剩下不少,且偏好酸食,就著酸食,勉強才能吃下一碗飯。主事娘子說,這說不定是有喜了。少主子年紀輕沒經過事兒,恐怕還沒察覺到不妥之處……”


    沒等管家說完,穆將軍就起了身,“來人,備馬!”


    “將軍這是要去那頭嗎?”管家從來不稱那頭是寧府,寧南星都是自家少主子了,怎麽能這麽分明地說成倆府呢?


    “進宮!拿我的官服來,算了,來不及了!”


    穆將軍翻身上馬,徑直去了禦書房。


    武德帝早就知道穆將軍來了,早早地就等著了。“穆將軍今日這般著急地進宮求見朕,不知是所為何事?”


    穆將軍看著高高在上的君王,在位幾年,已經初具一個明君的風範,心係天下百姓,雖然對自己大防,卻也隻是生怕自己哪一日帶著穆家軍反了。自古君王皆是如此,穆將軍又豈會不知。


    但是好歹,雖然卸了兵權,武德帝在旁的地方卻是待他不賴,表明了就是在旁的地方補貼他。


    穆將軍斂下心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伏地痛哭!


    武德帝原以為又是如以前一般,穆將軍隻是來抱怨抱怨發發牢騷,沒想到,這話還沒有開口,這人就先跪下了。


    武德帝雖然自己也說不清楚對穆將軍到底是什麽心思,防著是有,自有武將造反的不知凡幾。但是,若是誰給了穆將軍委屈受,武德帝就不能忍了。


    武德帝揮退左右,親自下了龍椅扶起了穆將軍,“將軍這是出了何事?朕定當為將軍做主。”


    穆將軍擦了一把淚,“穆家世代忠良,滿門忠烈,如今隻剩下微臣苟活於世,若不是因為我那苦命的外甥,若不是我怕自己去了地下無臉麵對列祖列宗,我早就去了……”


    穆將軍拉著武德帝很是回憶了一把,惹得武德帝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不瞞陛下,微臣這些年不娶,是因為微臣早就是一個廢人了,若不是生怕穆家的血脈斷送在微臣的手裏,微臣這才苟活於世。如今,我聽我安插在寧府的下人送了口信來,說是我那外甥媳婦這幾日食欲不振,喜好酸食。微臣這是怕外甥媳婦有孕了啊,可偏偏微臣進不了寧府……”說到後來,穆將軍都忍不住老臉一紅。


    真真假假混雜著亂說一氣,又表了衷心,武德帝這是徹底放了心。


    穆家在穆將軍手裏斷了後了,武德帝心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忍不住憐惜穆將軍,一個堂堂大將軍,為國鎮守邊關那麽多年,沒想到卻成了一個廢人,武德帝忍不住唏噓……


    若是說武德帝為何不懷疑,武德帝相信,若不到不得已,沒有一個男人願意承認自己不行了……


    更何況還是穆將軍!


    “穆將軍,你待如何?”


    穆將軍的臉上隻有灰敗,這麽一看,竟然像是老了好十幾歲。


    “微臣別無所求,若是我那外甥媳婦這一胎所出的是個閨女的話,就讓這閨女襲了我穆府吧!”


    武德帝回了龍椅上坐著,手邊的茶已經涼了,“為何是個閨女,若是男子不更好嗎?”


    “穆家世代鎮守西北邊關,卻落得個闔府隻剩下微臣一人的淒慘境況,若是還有後代,微臣隻盼著安安穩穩地守著穆府就成,陛下就原諒微臣私心一把。微臣隻願,微臣的孫女兒,有一日招夫入府,子嗣多多,如此,我就是死了也能閉上眼睛……”


    “微臣懇求陛下恩準!”


    武德帝看著穆將軍,早已經不是在馬背上廝殺的精神模樣,“朕——準了。”


    “福安——”武德帝輕喊了一聲,“擬旨。”


    “朕記得那寧府是安寧侯府的旁支?”因為穆將軍的關係,武德帝對於寧府自然熟識在心,這麽問話,不過就是多一點兒思量的意思。


    福安道:“陛下說的是,就是那安寧侯府的旁支。安寧侯前幾日還求見了陛下,想要傳爵位給他的嫡長子……”


    朝中勳貴世家早就惹了武德帝的眼,戶部國庫空虛,可那些勳貴世家卻是日日奢靡度日,所以,朝中有不少的如同安寧侯一般,請立世子的折子都被武德帝給無限期地壓下了。


    朝中上下皆是清楚,武德帝這是打算收回爵位了。


    那些個勳貴世家為了讓爵位傳承下去,就看著那些世家整抬整抬的金子銀子拿出去打點,這早就讓武德帝紅了眼。


    “罷了,一筆寫不出二個寧字,看在穆將軍的麵上,這寧家的爵位就讓旁支來繼承吧。”


    穆將軍大駭,“使不得啊,陛下明察,微臣從未想過要讓我的外甥承爵。且他一介大夫,哪是安寧侯府的對手。”


    “罷了,朕也不願你為難。”


    “朝中正是多事之秋,在這節骨眼上,陛下若是為了微臣,賞了我那外甥爵位,旁的人恐怕又要紛紛上折子請立世子,或是傳爵了。”穆將軍深明大義,武德帝十分欣慰。


    武德帝不過是剛剛一時激動,才會說下擬旨的話,也虧得穆將軍攔了,若不然武德帝事過後悔,又要從旁的地方找痛快了。


    等穆將軍回府的時候,是被人抬著回來了,管家哭著去寧府報信,“將軍在宮中受了叱責了!”


    寧南星一聽管家這般,二話不說地就帶著沈團團跟著管家走了。


    “將軍,少主子和少夫人已經在府門口了!”


    穆將軍趕緊躺下,吃下了禦醫給的靈藥,“這真的管用?保證我一倆日都醒不來?”


    “不要拉倒,這可是老夫祖傳的方子。”


    “有什麽用,還不如我外甥厲害……”


    禦醫吹胡子瞪眼,“一會兒我就在你那寶貝外甥跟前揭穿你裝病!”


    “別啊,老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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