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恩翎歪著頭,似是在思忖著她娘說的話。


    “那團團呢,我可是聽說寧家小公子非她不娶的。”


    許夫人看著麵前的一子一女,兒子不言語地站在一旁聽著她們說話,隻是眉頭一直皺著,她就知道兒子這是在思索。她的這個幼子總是比別人的反應稍稍慢一點兒,遇事總是會想上一想。也因為幼子從小便是如此,所以被家中的長輩不喜。但是許夫人從來沒有放棄,幼子隻是反應慢一點兒,但是凡事總是願意想上一想,總比那些做事不用腦子的人好上許多。


    至少性子沉穩,往後也不大可能會出亂子,自是也是能守成的。


    她跟相公也隻要這一雙兒女平平安安的就好,也不期望著能有什麽大的作為。


    許夫人嗔怒地瞪了一眼許恩翎,“這些話是你一個小娘子能說的?寧家小公子如何,不是我們能說的。”


    “那寧家小公子,真的會娶團團嗎?我是說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娶作正室。”許恩翎忙不迭地補充道。許恩翎雖然沒有長在京城中,但是因為許夫人從小就注重倆個兒女的教養,事無巨細地都願意說說。


    所以,在寧家搬來的於隱書院的時候,許夫人就將寧家的事兒跟一雙兒女說了。


    許恩翎自然就很清楚,寧家從來沒有娶一個農戶人家的小娘子這等低門戶的,就算是寧老頭兒當初被分家出去,也娶的是官宦人家的庶女。更別說那穆家女了。所以,就算是聽到寧南星說了,許恩翎仍是覺得有些不敢想。


    許夫人稍稍一頓,然後才開口道,“穆家的男人向來長情,寧家小公子有一半的穆家人的血脈,想來也應該是個長情的吧?”許夫人感慨完,又瞪了一眼許恩翎,“小小年紀就操心別人家的親事做啥!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瞧上了人家了呢。”


    許恩翎被訓斥地縮了縮脖子。“我可不敢想。寧家小公子冷冰冰,看人都是不帶一點兒溫度,就跟看死人一樣的。偏又是一個大夫,我尋常被他看一眼,就覺得自己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娘,你可被嚇唬我,我膽子小,寧家小公子又是一個會醫術的,一不小心給配個什麽毒藥,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也就是林家的小娘子是個膽子大的,竟然癡纏著寧家小公子。”


    許恩翎就算是再不齒不林妙語,但是在家中談及林妙語的時候,還是用了“林家小娘子”這個稱呼。可見平日裏許夫人的教養極其嚴格。


    偏又這般的許恩翎與外人見到的俏生生的許恩翎又是不一樣的。就像是頂著倆個麵具的人。


    “也虧得你是個膽小的,要不然,我早就將你給關了起來了。寧家這一趟渾水,娘可不許你踏進去。我跟你們爹,隻要你們平平安安就好,其他的榮華富貴,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咱家也不稀罕。”


    許恩翎故意掏了掏耳朵,“娘這高尚的話我聽得耳朵都快要生繭子了。若是真的跟沈家一樣,為了每日的吃食擔憂,我就不信娘還能說出這麽淡如菊的話來。”


    許夫人失笑,“我兒這話也是極有道理的。娘不是說沈家不好,就沈家能從村子裏走出來,就可見是個不凡的,斷然不可能止步於此。你且看著,沈家說不定日後能成為這江夏城富甲一方的沈府。若是換成了我,出生於一個小村落,我估計這輩子也就是在土裏刨食了。”


    許夫人很清楚自己,是一個沒有大本事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能安心地在於隱書院做一個教書先生,且這一住就是近十年。


    “沒想到,娘對於沈家兄妹竟會有如此高的評論,看來我要聽娘的話,要多跟沈家兄妹打好關係了。那林家往後,是不是有後悔的時候了?”


    許夫人看著閨女幸災樂禍,也知道林家母女到底如何得罪了自家閨女。“這話,咱也就是咱家裏頭說說,切不可去外頭說去。”許夫人這話雖說是當著一雙兒女說的,但是眼睛卻是看著幼子。


    許思謙回望著許夫人,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娘,我知道了。”


    等許思謙回了話後,許恩翎才也跟著開口,“娘,我也知道了。”


    許恩翎看著小弟認真的思考著小臉,如同小老頭兒一樣,手裏還抱著蓮蓬,看來是之前她跟她娘說的話,小弟還沒有消化。


    許恩翎伸手,忍不住捏了捏小弟肉肉的小臉兒,“謙兒,若是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你還有姐姐呢,姐姐會護著你一輩子的!”


    許夫人伸手將許恩翎的作亂的手給拍了下來,“說什麽傻話!往後,咱家還要靠謙兒的,爹娘要靠謙兒養老,以後姐姐也要靠謙兒護著的。你以後你以後嫁人了,不要娘家人護著的?”


    許恩翎一聽到嫁人,趕緊溜了,“娘,我去找團團玩兒去了。”


    許思謙回頭看著他姐飛奔出去的背影,嘴角笑了笑。


    許夫人看著幼子臉上的笑意,笑著摸了摸幼子的腦袋,“娘剛剛跟你姐說的話,謙兒先自己好好地想一想,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再問娘。若是娘也不知道,就要靠咱娘倆人一道兒想咯。”


    許思謙重重地點點頭,“好。”


    許夫人將幼子懷裏的蓮蓬拿了出來,從蓮蓬中挖出一個一個地蓮子,放在碗裏。就陪著許思謙坐著,一點兒都不著急。


    許夫人撥著練字的動作很慢,就純粹是打發時間。


    許家隻有一個做雜活的婆子, 每日隻是做著份內的事情,鮮少在許家人麵前露臉。許夫人每日,什麽事情也不做,都是陪著兒子,一日一日地過,教養著兒子。


    當初,被許家人放棄的癡傻兒,如今除了反應慢一點兒,竟是與旁人無疑。


    這是許夫人與他相公,一日一日地心血教養著。就如同這會兒,許夫人什麽都不做,隻是陪著幼子,等著幼子自己想明白,若是有疑惑,再與幼子探討,許家總是這麽安安靜靜的……


    許恩翎手裏拿著一個蓮蓬晃啊晃,經過林家的時候,特意往院子裏望了望,就看到林妙語也在院子裏站著。


    四目相對,火光四射。


    許恩翎驀地笑了,“林姐姐,我聽說團團家在挖蓮藕呢,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小弟還拿回來了蓮蓬呢,可新鮮了,水靈水靈的。”


    林妙語看到許恩翎的時候,就想往屋子裏走,但是偏偏許恩翎不會讓她如意,開口就打著招呼邀請她一道兒去。“我不去!誰稀罕。”


    “我可稀罕了,我可是肖想了那蓮蓬好久了呢,以前就隻能幹看著,摸不到蓮蓬。得虧了今年團團來了,要不然,我還吃不到呢。”


    雖然往年,池塘邊也有一些蓮蓬的,但是夠得到的地方的蓮蓬,不等許恩翎去摘,早就被人給摘了去的。


    “那也不是他們沈家的,這可是書院裏的蓮蓬,他們怎麽能隨便挖呢!真是鄉下來的,窮瘋了。”林妙語小聲地說著,她想起她娘的告誡,到底也不敢惹事了。


    許恩翎大聲地道,“林姐姐,你剛剛說了什麽,我沒有聽到。”


    林妙語大聲地回道,“我沒有說什麽!”


    林夫人聽到聲音,從屋子裏出來,看到許恩翎站在院外喊著,“恩翎啊, 這是要去哪兒玩兒呢?”


    “我要去團團家呢,看他們挖蓮藕呢。正問著林姐姐要不要一同去呢。”


    林夫人笑著幫林妙語回絕了,“你林姐姐還要做繡活,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好好玩兒吧。”


    許恩翎可憐地看著林妙語,“林姐姐真可憐,竟然還要做繡活,我可最怕我娘逼著我學女紅了!”說著,還像模像樣地抖了抖身子,“那我就先走了啊——”說完,還衝著倆人擺擺手。


    林妙語咬唇,“娘——”


    林夫人掃了一眼林妙語,林妙語隻等將剩下的話咽了下去,乖乖地跟著她娘回屋。“娘——我沒想去。”


    這些日子,她娘說的這些話,她都懂,隻是有些不甘心。


    到底是自己的親閨女,林夫人看著林妙語懨懨的樣子,也忍不住歎息。“你做什麽跟許恩翎比?許家如何,你還能不知道?娘讓你做女紅,這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許家有個傻子,許夫人隻顧得上兒子,所以對許恩翎管不上——但是,我就是不想每日都做針線活。娘你看我的手,都被戳破了,每一個完好的。”


    林夫人歎了一口氣,“罷了,今日就休息一下。過一些日子,周夫人就要來家中做客, 你總要有一兩件拿得出手的東西。”


    “嗯。”


    “娘這幾日讓人打聽過了,周縣尉的長子和兒子都是跟著武師傅習武的,想要走他們爹的老路,以後就是做一個縣尉也是好的。總比你爹做個教書先生好。”林夫人沒有跟林妙語說的是,周縣尉能這麽久在江夏城不倒台,估計後台很硬,他要照顧家中二老,那他的兒子,周縣尉一定會使了關係,讓兒子往上爬的。


    且不要小看了一個縣尉,就早些時候的“私鹽買賣案”中,周縣尉恐怕得了不少的孝敬吧?所以,別小看了一個小小的縣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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