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昌被這倆人一搭一唱給弄得沒臉,隻能拉人幫忙。“娘,你看,好像團團才像是爹的孩子了,我這個親生的,一說話就遭擠兌。我這心寒啊!”


    沈春雲灌了一口茶,才有空說話。“你在肚子裏的時候,你爹就盼著你是個閨女,結果是個小子,你要體諒你爹失落的心情。”


    “這一失落就失落了十幾年不成?總該是接受這事實了吧?”楊安昌無奈地翻了翻白眼,他娘的這話,他從小聽到到,每回他爹揍他,他找他娘告狀,他娘總是這麽跟他說的,他這一體諒他爹失落的心情就是十幾年……


    楊平順也沒反駁,指了指沈團團親昵地抱著他胳膊的雙手,“喏,你要是也能跟團團一樣,搭著我的手,撒撒嬌,我也能對你好一點兒的。”


    “繞了我吧,我可做不來這種惡心的事情,你還是打我來得幹脆一點兒!”楊安昌大叫,自己抱著胳膊,抖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沈團團大聲地笑著,被楊安昌嫌棄地表情逗樂了,“小姑父,楊安昌嫌棄你!”


    楊平順又橫了一眼楊安昌,“剛剛團團說日行一善,是做了啥事兒了,說出來讓小姑父和你小姑母也一道兒沾沾光。”


    楊安昌原本想安安靜靜地做個透明人算了,反正他已經算是明白了,自己在這個家中的地位。


    但是一想到膽戰心驚地陪著沈團團的這一路,就不吐不快。“她這哪是日行一善啊,經過賣雞蛋的時候……”


    楊安昌許是太過膽戰心驚了,竟然將沈團團這一路做的事情,全都給複述出來了。


    這回,沈春雲也有些驚呆了。“你說的賣收拾的小販,是小成嗎?”


    沈團團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我不認識。”


    楊平順倒是平靜,“這麽能說會道的小販,在這西市小成也是屬於頭一份了。”


    沈春雲撩起袖子,露出一個水頭極好的玉鐲子,碧綠碧綠的。“我這也還是跟小成那處買的,當初可是花了好幾百文呢,團團,你看看,我這個可是真是假?”


    “團團一個孩子,哪知道是真是假。”楊平順看了一眼沈春雲。


    “也是,看我糊塗了!”


    楊平順拿出了賬本,沈團團很有眼色勁兒地拉著楊安昌去後院,“我跟楊安昌去後院玩兒,我看著那邊好像好種著花?”


    “要叫哥哥,團團,我可跟你說了,別帶你逛了一圈,回來就翻臉不認人的。”楊安昌的聲音追著沈團團去了後院。


    楊平順將賬本隨意地攤著,“你一會兒去就西市跟小成子賠個不是,就說是咱家的孩子胡鬧。”


    “這要是真的是假的呢?團團也是好心提醒人家。”沈春雲還以為楊平順真要跟她對賬,心裏還在納悶著,楊平順可從來沒有跟她對賬過的。沈春雲可不識字,一聽著那一串數字就頭疼。


    楊平順也不著急,十幾年的夫婦,楊平順自然知曉,沈春雲極為地護短,估計這會兒心裏也是極不得勁兒,恐怕已經懷疑上了這玉鐲是個假的。“我都沒有說找成子算賬,這都已經不錯了,還要讓我去跟成子賠罪,我可不去。”


    楊平順撥著算盤,慢條斯理地將算盤一顆一顆地撥齊整了。“成子也算是咱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孩子。爹娘去地早,祖母又多病,成子賺的這錢,都給他祖母抓藥看病了。”


    “那也不能出來騙人啊!虧我還以為成子實在,這才想著照顧照顧他家生意。”沈春雲心裏不舒坦。


    楊平順對著賬本,一個一個地撥著算盤,“你那個玉鐲,我已經讓鋪子裏的老行家看過了,是真的。比鋪子裏便宜了不是十文二十文的……”


    “當真?”


    “嗯,我親自送去鋪子裏的,還能有假?”楊平順點頭應了。


    沈春雲自然是極其信任楊平順的,“哎喲,我這就去賠不是去!”


    沈春雲說著就要往外走。楊平順抓了幾把紅棗熟練地包了起來,“拎著東西去,也好看一些。”


    “嗯!”沈春雲得知自己買的玉鐲是真的,這才歡喜地往外走。


    等沈春雲一走,楊平順衝著簾子後的小腦袋無奈一笑,“出來吧——”


    “小姑父——”沈團團縮著腦袋,撩開簾子出來了。


    楊平順也知對待閨女不能跟兒子一樣簡單粗暴,“小姑父曉得團團是個聰慧的小娘子,這事兒知道錯了?”


    沈團團點頭。


    沈團團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認真地教導著。


    在家,沈忠本就是一個沒主意的,沈長致又偏疼沈團團,隻要沈團團做的想的,都是對的。也虧得沈團團根正苗紅,這才沒有長歪。


    “這事兒或許你是覺得好玩兒,你覺得是善意地提醒成子,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成子一直知道這個玉鐲是假的呢?”


    沈團團剛想開口,就被楊平順擺手打斷,“我知道團團的意思,但是做生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法子。要說這鋪子裏的賺的更多呢,誰定下的規矩,說是小商小販就不得翻著倍兒賺錢,隻要有本事,賺多少都是他的能力。許是看著你麵生,成子賣給街坊鄰裏的價兒,都不算貴。再說玉石這種東西,不是懂行的,誰懂得分辨真假,看著不就是圖個好看?


    就如你小姑母的這個玉鐲,據說這原是一個夫人,沿途經過江夏城的時候,為了給上京趕考的夫婿治病,無奈之下才當了這玉鐲,最終治好了夫婿的病,後來,聽說那夫婿考中了進士,也夫人最後也成了誥命夫人。”


    沈團團巴眨著眼睛,很俗套的故事。就這樣的故事她能編出個百八十個不重樣的。但是,像沈春雲這般的婦人,就喜歡聽這樣的故事。


    “所以,這玉鐲小姑父也沒有請行家看過?”


    “信則真,買都買了,真假又有啥區別。不如一直認為是真的,如此,心裏頭也痛快些。看你小姑母出門的時候,不是恨不得飄著走?”


    沈團團了然,“是我執念了。”


    沈團團坐在楊平順的身邊,聽著耳邊的不斷的劈裏啪啦的撥算盤的聲音,沈團團不知為何,心裏頭一片寧靜。許是因為聽了楊平順的這一席話,又或許是因為撥算盤的聲音。


    倆人誰也沒有打擾誰。


    直到楊平順翻了一頁。


    “小姑父,有一日,我夢到了,我爹娶了新媳婦了,滿目的通紅,我好像還聽到了我娘的哭聲……”沈團團很清楚,如果哪一日他爹要再娶,她一定不會攔著,也不會哭著鬧著。


    但是,沈團團一直想要夢見她娘,想跟她娘說說,至於說啥,她也沒有想好,就是想說說。但是她娘一直不曾在她的夢中出現……


    “所以,你想去廟裏看看你娘?”楊平順的聲音低沉了許多。


    沈團團點頭,不知為啥,她娘去世也好幾年了,為何,她想起她娘,卻總是忍不住地眼裏發澀。“嗯。”


    “你娘,是個好人。”楊平順張了張嘴,隻說了這麽一句,也不知道再如何說。


    可說到底,這都已經過去了。


    “若是你爹想要娶親,你們兄妹倆可不能攔著,你爹,你爹也不容易。”楊平順能做的,也隻是替大舅哥說幾句好話。


    “嗯,我爹很好。”連楊平順都說不能攔著他爹娶親,沈團團的表情更是沮喪了。


    等到沈春雲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沈團團抱著茶杯低垂著頭,“你罵團團了?”


    “沒有!小姑父沒有罵我呢!”沈團團沒啥興致。


    沈春雲這才放心,“我剛剛去找成子了,虧得去得早,要不然,那攤子前可亂套了,不少鄰裏去得了信兒,都擠在成子的攤位前,有一些念著舊情的,就拿著首飾讓成子再好好辨認辨認,是不是真的。有些潑辣的,直接就要退貨了!


    再加上早就眼紅成子生意的同行,更是風涼話說個不停。也虧得去地早,我是一個勁兒地賠不是,還拿著自己的鐲子出來,這才將人給勸走了。”


    沈團團也知自己無心之言闖了禍,“那後來呢,要不要我去賠個不是?”


    “讓楊安昌那小子出來,我帶他去賠不是,你小小的人兒,可別被嚇壞了!”沈春雲掃了一圈,也沒有看到楊安昌,“那小子人呢,又出去玩兒了?”


    “在茅房。”


    沈春雲又等了一會兒,沒將人等了出來,擼著袖子就往後院走,“這小子,該不會是掉進茅坑裏去了,這麽久,都沒有出來!我去找找!”


    等到楊平順夫婦倆帶著沈團團倆人去了西市的時候,雖然有了沈春雲賠罪在先,但是仍有不少人擠著,非得讓小成子再看看。


    一看到沈春雲夫婦倆來了,有不少知道這事兒的趕緊讓開了。


    楊平順看著成子麵前的攤子上的收拾已經雜亂地堆在了一起,也不知道剛剛有沒有人渾水摸魚地摸走了。“成子,叔給你賠不是了,我家昌子原本想著跟你鬧著玩兒,沒想到惹出了這等禍事來。這人就在這裏,你想打想罵隨你!叔絕不眨一下眼睛。”


    楊安昌看了一眼沈團團,嬌小的沈團團,想了想,還是認了吧。團團這身子板,估計都抵不住人家一下子的,幸虧他從小就被他爹揍習慣了,皮厚!打那麽幾下子,也頂得住。料想成子哥看在他爹的份上,一定隻會打幾下意思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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