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原本以為這隻是一個簡單的跑腿活兒,沒想到這家農人竟然有不接這樁生意的意思,頓時也著急了。雖然這樁跑腿的活兒沒有油水,但是好歹也是在老夫人麵前露臉的活兒,一路行水北上,老夫人難得誇讚了這道新菜,大少爺就著人去采買。


    思及此,小廝也不敢擺著架子,“主人家今日去會客,明日午時末就要啟程了,無論如何,一定要趕得及!”


    沈團團狀若無意地拉了拉沈長致的衣角,“哥哥,看這個小哥哥確實挺著急的,要不然,先將送去酒樓的豆腐幹,明日先送到碼頭去?”


    沈長致瞪了一眼沈團團,嗬斥道:“胡鬧!”


    小廝一聽有戲,但是一看沈長致嗬斥出聲的模樣,再看沈團團被嗬斥後低著腦袋,沈忠又是一副還沒回過神來的模樣,就知道這家人做主的是沈長致,說著就將二兩銀子往沈長致的懷裏一塞。“就這麽說定了,午時我在碼頭上等你們!”


    “噯——小哥兒,這沒法——”


    沈長致拖著聲,喊著小廝回來,但是小廝已經不容拒絕地跑了。


    等小廝出了院子後,還聽到沈長致的嗬斥聲,“酒樓裏先下了訂金了,人不可言而無信……唉,算了,明日我親自跟酒樓老板賠罪去……”


    沈長致嗬斥的時候,嘴裏還嚼著豬肝,“這要是再多加點兒醋就好了——”


    沈忠雖然不知道這兄妹倆在扯啥官司,但是也直覺地不去打斷。等到倆人總算正常說話了,沈忠也學著壓低聲音,“我現在就去做豆腐?”


    “爹,你著急啥,明日午時,怎麽著都夠時間了。隻需記住,外頭我說做這麽一塊豆腐幹是要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嘿,爹你也別不信,咱從泡豆子開始,不就也差不多四十九個時辰?”


    沈團團一頓胡謅,聽得沈忠雲裏霧裏,確實好像那麽一回事兒。


    “我先去把豆子泡上。”沈忠這會兒隻想著可別誤了好不容易得來的生意,飯也沒吃上一口,就去井邊打水泡豆子。


    沈長致的麵前突然多了一隻手,“給我!”


    “啥?”


    沈長致想也不想地用筷子撥開這隻礙眼的手。


    當撥開,這手又擋在了麵前,再撥,再擋……


    沈長致無奈地放下筷子,“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給我!”


    “啥!”


    “二兩銀子,一點兒都不能少!”


    沈長致摸了摸腰間,凸起的二兩銀子,有些不舍。“剛剛誰還說來著,要賺錢養我,這會兒得了銀子就說話不算話了!”


    沈團團著急地要去扯沈長致,又生怕別人聽到自家隻一眨眼的功夫就得了二兩銀子,生怕隔牆有耳。壓低了嗓子,“那是倆碼事,我這銀子還沒捂熱呢!”


    “哥哥幫你捂熱!”


    “沈長致!”


    “沒禮貌!長兄如父,能這樣直呼你哥哥的名字的?”


    “給不給,給個痛快!”沈團團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一番


    沈長致到底還是敗在了沈團團的拳頭之下,嗷呼著疼,將二兩銀子還給了沈團團。


    沈團團一得了銀子,就去屋子裏,房門緊鎖,也不知將銀子放在了何處……


    等沈忠泡上了豆子,沈家才用上了晚飯,一家子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又生怕被旁人聽了去,手裏的筷子敲著碗邊叮叮響,一抬頭就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掩飾不住的興奮!


    等吃飽喝足後,沈忠提出了要看一看銀子的想法,“我已經好幾年沒有摸到賺來的銀子了,能不能拿出來讓我瞧瞧?”


    “我已經藏好了,再翻找出來太麻煩!爹,要不然下回?”


    “藏好了重要,我就是高興,高興!”沈忠是真的高興,這一沒忍住,粥都多喝了一碗。


    沈家人這頭一家人偷著樂,寧南星耷拉著腦袋,一個人坐在廊下。他祖父被人請了去,他嫌熱,不願意去。原本以為沈團團做了這麽一大筆買賣,說不定會找他一道兒去吃上一餐。怎麽說這裏頭都有他的功勞!


    但是,沒想到,他就這麽眼巴巴地等到了太陽下山,也沒有將人給盼來!


    明明幫著沈團團的攤子,有了開門紅的那個人是他!


    寧南星這會兒哪兒還記得,他為了照顧沈團團的情緒,並不曾讓她知道,這裏頭還有他的三個銅板,隻顧著哀怨。


    “唉——”


    “咕嚕——”腹中饑餓難耐。


    寧南星拒絕了跟寧老頭兒一道去,為的就是見證沈團團重要的這一時刻,但是沒想到沈團團壓根就不記得她!


    又等了一小會兒後,寧南星已經徹底認命。


    從躺椅上爬起,捂著肚子,灌了一大碗的冷水,才算是暫時解了饑餓感。


    燒了火,將鍋裏的冷粥熱著吃了後,寧南星看到沈家燈火通明,想也不想地就往外走。


    路過沈家的時候,寧南星狀若無意地經過,看到沈忠正在院子裏打水,“沈叔,這麽晚了還幹活啊——”


    沈忠冷不丁地被寧南星的聲音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看著寧南星,拎著手裏的木桶,“那啥,南星啊,這麽晚了要去哪兒?”


    “我去接我祖父——”


    “哦,那南星你早點兒去,這會兒天已經黑了,寧叔可不習慣走夜路!”沈忠鬆了一口氣,隻要不是來自家就成。沈忠就是再不開竅,也知道自家的這豆腐生意沒啥技術含量,但凡有眼睛的看上幾眼就能曉得。


    寧南星還沒來得及再開口,就看到了麵前已經關上的院門,沈忠在門裏囑咐了一句,“天都黑了,記得帶上燈籠。”寧家,是有燈籠的,這在桃花莊裏都是獨一份.


    “好——”寧南星聽到沈忠的腳步走遠,這才慢慢悠悠地走在村道上,借著月光,聽著耳邊的蛙叫,寧南星原本憤憤不平的心,驀地平順了許多。


    不急,不急,咱走著瞧。


    沈忠一夜未睡,等到天微亮,才被沈長致趕著睡去,沈長致打著哈欠,翻著架子上的豆腐,已經慢慢地變成了茶色。因為熏製的數量極多,院子裏架滿了土架子,沈長致馬不停蹄地一偏偏地翻動著,生怕一個遲緩,就被熏焦了。


    等到午時初,沈家人終於趕製出了豆腐幹,沈忠父子倆來回挑了三趟,才將豆腐幹送齊。


    小廝看著沈家人果然如約而至,連誇沈家誠信。


    雖然不是集市,但是碼頭上三三兩兩地也有村民支著攤子,賣的都是自家的蔬菜、雞蛋。


    沈團團興致勃勃地背著手,看著一家家的小攤子。“爹,若不然你就不要在碼頭上幹活了,就支個攤子賣豆腐幹?”


    “不成,不成,爹嘴笨,吃不了這一行飯。要不然,咱家的豆腐生意也不會做不下去。”沈忠打定了主意,閑暇時候去碼頭找活做,農忙時候就去田裏伺候。若是以後自家的豆腐幹生意能做得起來,沈忠就在家裏頭幫忙做豆腐。這些,沈忠昨晚就已經打算好了。


    沈團團也隻不過是隨口一說,到底是心疼沈忠天天在碼頭出力氣。


    等沈家一行三人還未到家,沈家賺了大錢的消息不脛而走。


    沈家二房。


    柳氏剛從外頭回來,就滿院子找沈孝,“當家的,當家的——”


    沈孝正在院子裏磨著鋤頭,一聽到柳氏的聲音,頭也不抬地嗬斥道:“咋咋呼呼地像啥樣子!見天兒地去外頭,這外頭有銀子還是有啥,咋就這麽吸引你!”


    柳氏揮手打發了圍過來的長女沈婉,沈孝看著柳氏的舉動,也還算滿意。柳氏雖然平時不大著調,但是對兒女的管教上倒是從不鬆懈。柳氏也知道,在外頭聽來這些東西,是不能讓自家的閨女聽到的。


    打發走了長女沈婉,柳氏站在沈孝的旁邊,蹲下身,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大哥家不得了,光是這兩天就發了一筆橫財!”


    田裏農活不忙的時候,沈孝都會去城裏找活做,一來二去,因為沈孝幹活實誠,從來不偷奸耍滑,倒是也有了幾家老主顧習慣找他幹活。這回,沈孝也是從城裏剛回來,正在磨著鋤頭,打算明日一早就下地。


    乍一聽柳氏又在唧唧歪歪大哥家的事情,沈孝不耐煩地打斷,“你找抽是不是!大哥家如今啥近況,別人家不知,你還能不知?”


    沈孝離家四五天,就是因為柳氏不肯拿出銀子借給沈忠一家,沈孝覺得沒臉麵對大哥,一聽說有活幹,立馬應了。


    柳氏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孝不耐煩地打斷了,立馬不幹了。“好你個沈孝,你把人家當成心窩窩裏的寶,你也不看看人家稀罕不稀罕!你跟家裏頭吵翻了天了也要借錢給沈忠,你咋不去看看人家沈忠稀罕你這幾個銅板嗎?


    我告訴你,人家沈忠就這倆天就發了大財了,人家是悶聲發大財,當初有跟你這個兄弟透過氣嗎?恐怕隻會跟你哭窮吧?你這個實心眼的,一輩子就被人哄著騙著吧!”


    “外頭編排的,你就信吧,信吧!”沈孝的氣勢到底弱了一些。“大哥家能發財我也高興,若不然長致都要說親了,沒個幾個錢,能有哪家小娘子願意嫁過來!”


    “哼,你就記得沈長致,你咋不想想咱家的婉兒也到了說親的年齡了,明年婉兒就及笄了,這親事還沒有著落,你砸不多想想!還是沈長致才是你的親兒子?”柳氏一聽沈孝提起大房的人就窩火,控製不住地嘲諷道。


    沈孝氣紅了臉,“無理取鬧,我懶得理你!”


    “被我說中了心事了吧?你當我不知道,當初你沈孝,就是看上了你的大嫂!我倒是沒想到啊,沈孝啊沈孝,你還是一個長情的男人,好不容易那梅氏死了,你竟然還要貼心地幫著照顧梅氏的兒子,沈孝,你當我是死人嗎!”


    沈孝腳下踉蹌,幸虧扶著鋤頭,勉強撐住了自己的身體。“柳氏,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對不起這個家的事情,還望你口上積德!”說著,扶著鋤頭,踉蹌著離了家,去了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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