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怎麽樣?”無期然對上他的眸子,黃葉的心口一緊,急轉開眼,問,緊急間抽出了自己的手。


    黃草艱難地笑了一下:“很難受,很累,很想睡覺。”就算這樣,他都不敢讓自己睡下,因為,沒有得到她的承諾。


    “你會留下來陪我的,是嗎?”他的聲音好啞好無力,可憐巴巴的。黃葉無端想起他才到家裏的那會兒,也是這個樣子。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她隻能點頭:“嗯。”


    黃草終於放心,在閉上眼睛之前卻還是倔強地握上了她的手:“在我身體恢複之前,你不能走。”


    看著被病折磨到沒有多少人氣的黃草,黃葉最終沒有抽出自己的手,由著他牽著。即使睡著,他的手依然握得很緊,黃葉沒敢動,生怕吵醒她,隻能看著點滴瓶自我催眠。


    因為要照顧黃草,她沒有機會給張劍打電話了解江凱倫的事,隻能在心裏猜測:他到底被什麽事絆住,會忙到連電話都接不了的地步。


    走廊裏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黃葉以為是護士,無心地轉頭,在看到門口人兒的那一刻,愣住,好一會兒才呼出聲來:“盈盈?”


    章盈盈站在門口,臉色顯得蒼白,目光在黃葉的臉上落了一下,迅速滑下,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麵色更白了一份。


    黃葉這才意識到黃草的手沒有鬆開,急急抽出自己手朝章盈盈走來:“你怎麽來了?”


    章盈盈扯出一抹蒼白到幾欲化開的微笑:“我去了黃草的公司,聽說他生病了,所以過來了。”


    算一算,兩人又有好久沒有見麵了。公司結束後,聽說章盈盈去旅行了,通訊設備都沒有開,兩人已經好久沒有聯係。


    看著章盈盈仍然一臉蒼白的樣子,黃葉知道她一定介意著自己剛剛和黃草握手了。


    “你別誤會,我和黃草永遠都……”


    “黃葉,不用跟我解釋,我已經放手了。”章盈盈極快地打斷了她的話,頰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卻還要裝出一副若無其實的樣子,“我來,隻是出於對朋友的關心,沒有別的意思。”


    她的指緊緊地揪著身上的袋子,才沒有把更多的情緒泄露出來。她扯出一抹笑,盡量地把那種風淡雲輕的感覺表現出來,“真的,我是章盈盈,什麽時候都看得透徹,你幾時看到我為了什麽事悲秋傷春過?”


    黃葉抿緊了唇,沉眸沒敢再看章盈盈,心底卻湧滿了擔憂。話還是原來的話,可眼前的章盈盈分明不是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她了。


    “那……你找黃草有什麽事嗎?”不忍揭開章盈盈的真心情,黃葉隻能改變話題。她專門去公司找黃草,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章盈盈咧開了嘴,露出兩排耀眼的白牙:“能有什麽事,看看老朋友羅。本來想先去看你的,知道你和江凱倫正處於甜蜜期,不敢貿然打擾。好了,我媽媽還等著我回家吃晚飯,現在不出發怕是來不及了。”


    她朝黃葉揮了揮手,姿態瀟灑地離去。黃葉看著她越發瘦削的背影,無端地升起一種不安的感覺,她追了兩步,叫她:“盈盈。”


    章盈盈的背微僵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來,而是更加快了腳步。


    黃葉滿心不是滋味,她知道,章盈盈嘴上說放下了,可其實還沒有真正地放下。要知道,一段延續了十年的單戀,怎麽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她轉身走到窗邊,果見得樓下的章盈盈捂嘴跑得飛快,她一定哭了。黃葉覺得心疼。


    在窗邊站了好久,她才轉回頭來,卻見黃草不知何時醒來,幽著一對眸子一直在看她。


    “醒了?”黃葉十分意外地問,加了一句,“什麽時候醒的?”


    黃草毫不隱瞞:“你的手一抽出去,我就醒了。”黃葉的臉不自然地扭了一下,又想到了章盈盈:“你看到盈盈了?她……”


    “我很累。”黃草顯然並不想多談章盈盈,再次閉上了眼睛,隻是眉頭扭著,似有無限心事。黃葉看到他一臉憔悴樣,也不忍說下去,默默地坐在一旁。


    高燒過後,身體尤為虛弱,黃草真的很快睡了過去。當他再次睜開眼時,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粥香。燈下,纖瘦的人兒小心地打開保溫盒,一點一點地舀著粥。


    黃草一時覺得心底盈得滿滿的,竊喜瘋兒地湧了上來。終究,黃葉還是在乎他的。他病了,陪在身邊,他不想提及章盈盈,她閉口不談,還有此刻,她為他熬製出自己最拿手的粥。隻要聞一聞味道,他就知道,這是她親自熬的,黃葉做得最好的就是這道粥。


    他吃過不少這類粥,卻沒有哪一個能熬出她這樣的味道來。


    “醒了?”黃葉看到他醒來,朝他笑了笑,端了粥碗過來,“醫生說你的燒退了,明天就可以出院。”


    她邊說著,邊把粥遞過來。黃草沒有接,像個執拗的孩子,隻用眼睛看著她,巴巴的樣子。黃葉沒辦法,隻能坐下來喂他。


    他乖乖地張嘴,眼睛沒有離開她的身上:“明天出院後,你還會陪我嗎?”


    黃葉輕笑:“明天在家好好休息,我已經請了人照顧你。”


    “你呢?”黃草一伸手,握上了她的手,眼眸一時焦急又霸道。黃葉不防他這一招,手裏的碗一晃,差點打掉,粥溢出了不少。


    粥隻是溫的,此刻落在她的虎口處,卻有燙人的感覺。黃葉很想將手從他的掌中抽出,黃草卻固執地緊握,不肯鬆開:“是不是我出了院,你就不會管我了?你是不是還打算著從家裏搬出去?”


    黃葉低頭,沒有回應。他問的話,答複都是肯定的。他已經改掉了自己的姓名,和她脫離了姐弟關係,兩人一起住著不合情理。


    美味的粥此時變得異常苦澀,黃草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用盡方法,想要討得糖果的孩子。可是,無論他怎樣努力,得到的都隻能是否定。他被這種否定攪得幾乎發狂。


    對於工作,事業,不管多難,他都能自由掌控,可眼前這個人,他卻偏偏連一點辦法都沒有。


    然而,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那種想法瘋狂地叫囂著,他全身細胞沒有一個能安定下來,他甚至想要對她用強的。但他知道,若是這樣,他會徹底失去她。


    許久,他慢慢從她手中接過碗,低頭自己吃了起來。黃葉也沒有吭聲,默默地拿紙巾擦著沾在指上的粥,想著怎樣才能委婉而有效地勸服他。


    “既然你明天要走,那我今晚出院。”吃完一碗粥,他道。


    黃葉搖頭:“醫生說最好觀察一夜,你的燒不低,如若處理不好會轉化為肺炎的。”


    黃草苦笑。心都不在他這裏,還在乎什麽肺炎?


    “我想晚上好好陪陪凱凱,回來這麽久,我都沒有陪過他。”


    “我可以叫凱凱過來的。”黃葉尋找著折中的辦法。


    黃草擰眉搖頭:“這裏不適合一個孩子。”


    “可你……”


    “我已經決定了。”


    黃葉看了黃草許久,知道他強起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歎了口氣,最終什麽也沒說。也好,讓他和凱凱好好地處一晚上,明天搬走的時候,自己也不會這麽尷尬。


    晚上回去後,黃葉終於找著了機會偷偷地打電話給張劍,張劍的電話好久才接起,透出的是略顯疲憊的聲音:“黃小姐,您是不是找江總?他去了國外參加一個談判會,要幾天才回來。”


    “他的手機怎麽關機了?”黃葉緊問。


    張劍遲疑了片刻才突然想起般開口:“他離開前把手機給了我,我把手機放住處卻一直沒有回去過,可能沒電了。這些我應該主動打電話跟您說明的,隻是太忙了,抱歉。”


    黃葉的心鬆了一下,沒再說什麽,掛斷。


    而另一邊,張劍心事重重地掛斷電話,看一眼病房,兩根眉毛幾乎折在了一起,鏡片下的眸光格外沉重。


    “總裁病得這麽重,至少也通知一下黃小姐吧。”旁邊,同樣憂心忡忡的秘書出聲。對外宣稱江凱倫帶著她和張劍出國談生意,實情卻是,江凱倫因為頭痛昏迷,已經幾天了,一直沒有醒過來過。


    張劍推了一把眼鏡,眉頭壓得更緊,卻搖了搖頭。江凱倫在昏迷前特意囑咐過,一定不能讓黃葉知道自己生病的事。


    “他這樣……要是萬一……”秘書不敢再說下去,聲音變得哽咽。


    “不要亂想!”張劍輕斥,平素裏練得寵辱不驚的他,此時也無法淡然。公司裏有那麽多事情等著他處理,而外麵有那麽多人虎視眈眈,尤其是江家家族裏的人,恨不能把他拆了骨頭吞進肚子裏去,要是他出了事,公司不知道會亂成什麽樣子。


    這些年,j集團表麵平和穩定,各家忙各家的生意,進入j集團的江家人也老老實實,各盡其能,但實際上,底下波瀾不斷,不少人給江凱倫下絆子,想把他拉下來。


    高處不勝寒,像江凱倫這樣一個能力超群又深得江家族老重視的人物,自然會惹來嫉妒的。他身體好的時候,沒有人敢真的與他對著幹,如今他病了,消息一旦傳出去……不堪設想。


    這也就是江凱倫生病沒有人知道的真正原因。


    “你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找一下醫生。”張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衝了點,隨即緩下語氣對秘書道,而後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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