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醫生。”漠成風輕拍了一下她,她這才醒悟過來,快步走向醫生辦公室。醫生很快過來,把漠寒放下後給他做了一番詳細的檢查,既而放下聽診器,“他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現在隻需要養外傷。小孩子長得快,很快就能恢複的。”


    盈束鬆了一口氣,眸子裏卻染上了星光點點。隻差一點,漠寒就再也回不來了。過去血腥的那一幕幕,她連想都不敢想了。


    “我們……談談吧。”白騰開先開了口,對的是漠成風。漠成風看了一眼漠寒,目光又轉到了盈束身上,最後在她肩上按了一下,“好好照顧著漠寒。”盈束點點頭,不安地去看他的臉,想知道他會如何處理跟白騰開的關係。


    漠寒點了下下巴,暗示她一切都好。看著二人走出去,盈束才低頭來看漠寒,“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漠寒抽了抽唇角,傷口太疼,根本沒味口。


    “我想休息。”


    醫生有囑咐過,讓他多休息的,盈束急忙將他扶在床上,掖好被子。還不忘安慰他,“你放心吧,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漠寒別扭地看了她一眼,“陪在我身邊做什麽?”


    “這樣……你就不會怕了啊,終究……”才經曆了那麽凶險的事情。得到的,卻是漠寒不屑地一哼,“你以為我是你?”


    又被鄙視了。


    看著逼了眼依然顯不盡高貴冷傲的漠寒,盈束摸了摸鼻子。


    “快回去睡覺,黑眼圈都能比得上熊貓了。”某個閉了眼的家夥開了口,語氣裏不無嫌棄。盈束還是給狠狠暖了一下,壞家夥,都懂得關心別人了。


    也不管漠寒需不需要安慰,她還是在他的被麵上拍了拍,“放心,不管將來會麵對什麽,你永遠都會留在家裏,不會有人把你送到陌生地方去的,除非你願意。”


    盈束說完,站起來走遠。原本閉著的眼慢慢睜開,看著她的背影,久久不離。


    屋外,白騰開和漠成風並肩站著。


    同樣的風雲人物,同樣的極具氣勢,隻是那麽一站,就吸引了無數目光。因為兩人的氣場沒人敢靠近,但路過時都忍不住往那個方向看去。


    本是父子,卻像陌生人一般,這不是普通的尷尬。


    “沒想到,你還活著。”白騰開最先開了口,他們這樣的人物,是不會輕易把感情放進話裏的,所以聽不出情緒。漠成風沉吟不語。


    “有很多事情……說不清楚,但, 我的確以為你死了,所以才沒有去找過你。”若是知道自己的兒子還活著,他是絕對不會視而不見的。


    “我母親呢?是誰,又在哪裏?”


    男人與男人的對話,始終都透著沉著。


    白騰開臉上顯露了尷尬,“去逝了。”


    漠成風並沒有表露太多,點頭,“我還有事,不能陪您。”他這是要趕人的意思。白騰開的臉上顯露了一抹不自在,卻也沒有勉強,隻點點頭, 默默離開。


    盈束出來找漠成風的時候,他獨自一人倚在欄杆上抽煙,煙絲杳杳,從指間飛散,在天空中消散,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談得怎麽樣?”盈束走過去,輕聲問。


    漠成風看到她,熄了手中的煙,這才走過來,攬著她往懷裏按。從頭到尾,沒有回答她的話。盈束伸手圈住他的腰,在經曆了那些凶險過後,她越發珍惜他們之間的時光。


    “妞妞……昨天很不開心,因為看到秦母給我下跪了。”好久,她才想起這件事。本不想提的,但事情看到了妞妞,她有些難過。


    “她來找過你了?”漠成風壓了壓眉。


    盈束點頭,“是的。你……要追究她的責任嗎?”


    漠成風抱著她久久沒有動,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出了聲,“那天通知白騰開過來救人的,是秦藍煙。”


    “秦藍煙?”


    這個答案,盈束打死都不願意相信。秦藍煙並沒有在她心裏留下好的印象,而且她覺得,她是恨他們的。


    “她為什麽……”


    漠成風搖了搖頭。顯然,他也不清楚,不過,秦藍煙的相救足以抵消掉秦母犯下的錯誤。


    這樣也好。


    ……


    白家。


    白騰開一進屋,就迎來了灰頭土臉的傭人。


    “您去看看吧,夫人她……剛剛鬧自殺了。”


    白騰開用力擰了一下眉頭,最後大步跟著傭人上了樓。上樓,最不起眼的房裏,此時躺著許銘蓮。她出身於高官家庭,從小就是被人仰視的存在。如今的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瘦得隻剩下一把。


    但,依然能窺出年輕時的風韻。


    “幸好我們來得及時才及時阻止了她,但,還是傷了皮肉。醫生來過了,已經給包紮過,開了藥。”傭人陳述著。


    白騰開見過各種凶險,這樣的小傷小鬧自然不會放在眼裏,但眉頭還是沉得厲害。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睜開了眼,在看到白騰開時,突然咧嘴笑起來,極度怪異。


    “騰開。”她輕輕地呼,爬起來去摸白騰開的臉,“你終於回來了。累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麽,我去給你做。”


    她真的滑下了床。


    白騰開阻止了她,“不必了。”他的聲音毫無感情。


    許銘蓮猛晃了一下,神智一點點恢複,片刻呯地一下子跪在了白騰開的麵前,“是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逼著白讚找到那個女人,要殺那個女人的。求你,不要怪白讚,放了他吧,求你,放了他吧。”


    她用力晃動著白騰開的身子,對方紋絲不動,她卻用盡了力氣。即使如此,她依然不肯鬆手,“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恨我就把我殺了,不要傷害阿讚啊。”


    白騰開輕輕推開了她,立起,“好好照顧夫人。”


    “是。”傭人輕應,看著白騰開的背影隻能輕輕歎息。屋裏,許銘蓮的請求聲隔著門頁傳來,白騰開像沒有聽到一般,已經下了樓。


    “白先生。”


    在屋裏,都統一這麽稱呼他。這是規定。


    男傭人走來,略微遲疑,“秦小姐在外麵,說要見你。”


    “秦小姐?”


    “就是那天少爺犯事時來告訴您的那個。”


    他的提醒當白騰開想起了這麽號人物,既而點頭,“讓她進來吧。”


    秦藍煙進了白家,她的紅睛紅腫著,布滿了血絲,精神狀態很不好。


    “白先生。”她立在白騰開麵前,十分恭敬。


    “秦小姐來有事嗎?”


    白騰開示意傭人給她送上了茶。


    秦藍煙捧著茶沒動,“白先生,我想見見白讚。”


    “他現在正接受懲罰,不便見人。”


    秦藍煙晃了一下,“什麽……樣的懲罰?”


    “什麽樣的懲罰秦小姐就不必問了。”


    秦藍煙細細觀測著他的表情,有很不好的預感:“白先生,如果不想我把這件事說出去,就讓我去見他!”


    她的語氣無比堅決!


    白騰開用一雙陌生的眸子來看她,雙眸擰緊。敢於這麽威脅他的人,她是第一個!


    秦藍煙捏緊了指頭,她何嚐不怕?眼前的人掄掄手指頭就能讓她去死!她此時,完全靠著一份勇氣站在這兒。


    她索性挺直了胸。


    “好。”白騰開竟點了頭。


    黑色的過道,腐臭的味道,秦藍煙沒想到,白家會有這樣的處所。當生鏽的門打開時,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白讚被懸在半空中,身上全是鞭痕,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他耷拉著腦袋,閉了眼,不知道是醒還是暈。


    “為什麽吊著他,為什麽打他,為什麽不放他下來!”她捂著胸口大叫,眼裏冒出了火星子,想要衝過去。


    有人,攔住了她。


    “這是白先生的意思。”


    “他不知道這樣做是犯法的嗎?更何況他自己還是……”她用力地喘息著,話接不下去,卻已經有些明白,白讚為什麽會變得如此變,態。


    “放了白讚!”她去晃動擋在麵前的手,但誰也沒有這個膽量。


    秦藍煙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時 ,吊著的人慢慢睜開了眼,俯視下來,看著秦藍煙,一臉的淡漠。從他的淡漠中,秦藍煙看到的是對她的失望,極致失望。


    胸口,莫名被扯痛。她還從來沒有如此心疼過一個人。


    “白讚,對不起。”她輕聲道。時間如果可以倒流,她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選擇那種方式去拯救所有人。


    白讚沒有任何回應,又閉上了眼睛。


    秦藍煙被帶了出去。


    “他……會被關多久?”她不放心到了極點,滿腦子裏還是白讚滿身帶血的樣子。


    帶她進來的人搖頭,“這次少爺犯的事太大,以白先生的脾氣,一定會追究到底的。”


    秦藍煙冷卻了一顆心。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啊!“有誰,誰才救得了他?”


    “或許,您可以去求求漠成風,白先生對他是懷著愧疚的,或許有他的求情,白先生會網開一麵。”


    “漠成風?”聽到這三個字,秦藍煙傻了眼。


    今夜,雨很大。


    盈束關了屋裏的窗子,又去妞妞和漠寒的房間巡視了一次,直到確認所有的窗戶都關好了才放心。漠寒的傷都結了疤,雖然還沒有去上學,但已經可以自由走動。


    他果然比她要堅強,這麽多個晚上連個噩夢都沒做。越是這樣,她便越是忍不住想要去探視他的過去。一個十歲的孩子,到底經曆了什麽才會在那麽凶狠的情況下不留下任何的後遺症?


    她走過去,輕輕握起了漠寒的手。他的手並不大,落在她掌心,瘦得硌得她的心口都開始發疼。


    “媽……媽。”他囈語了一聲,好久她才清楚,臉微微泛起了白。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做好他的母親 ,現在什麽都變了。呆了好一陣,盈束才走下樓來,憂心忡忡地看著外麵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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