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在這裏等一下,媽媽一會兒就來。”盈束撫了撫妞妞的發,將她放下,快步下了樓。樓下,漠寒正被奶媽牽著往走子走去,漠成風也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為什麽要這樣對妞妞,明明知道她習慣奶媽,為什麽要把奶媽指給別人?你不知道妞妞對奶媽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嗎?她從出生到現在都由奶媽帶著,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妞妞已經大了,可以適應別的人。”


    “那麽漠寒呢?他比妞妞更大吧,而且不管適應誰都是適應,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安排。你在妞妞麵前赤果果地袒護漠寒,妞妞怎麽想?”


    “盈束,我有說過讓你把漠寒當自己的孩子看待,看來,連你都沒有接受他。”


    盈束的身子抖了起來,“難道把他當親生孩子看待就要以委屈妞妞為條件嗎?如果是這樣,我做不到。”


    門,輕輕推開,原本離開了的漠寒站在門口,一臉不安地看著二人。


    漠成風眉頭緊了緊,急步走向漠寒,“有什麽話晚上回來再說!”盈束氣得混身發抖,卻隻能默默上樓。


    傭人,給她指了回去。正好自己沒有上班,她決定自己親自照顧妞妞。


    因為奶媽歸了漠寒,妞妞一個上午都開心不起來。她開始後悔昨天晚上一個好心,就把最好的奶媽借給了他。大灰狼借豬,從此有借無還。抱著盈束的脖子,妞妞委委屈屈地出聲,“媽媽,杯子真的不是我打翻的。我跟哥哥說要溫水,他就全給我裝了熱水,我說太燙了不要,他就把水杯摔在地上。”


    “真是這樣的嗎?”妞妞終究隻有四歲,盈束怕她看錯。妞妞點頭,“就是這樣的,可是奶媽進去的時候,哥哥用手指了我。爸爸也不聽我解釋,就說是我潑的。”


    “媽媽知道,媽媽的妞妞不可能那麽壞。”盈束將妞妞抱得緊緊的,心底突然湧起一股寒。如果漠寒真如妞妞說的,是那樣陰險的人,那麽他留在這裏到底是為什麽?


    晚餐。


    漠寒和大家坐一起,一家四口,圍了一張桌子。


    妞妞坐在盈束身邊,遠遠地離了漠寒,明顯地表現出了不喜歡。漠成風隻是擰了擰眉頭,安靜地低頭吃東西。漠寒也極為安靜,總是小口小口地吃著,不肯弄出一點聲音來。


    盈束邊為妞妞夾菜,邊打量著眼前這個孩子,想將他看得更透一些。她不完全相信妞妞的話,但她的委屈那麽真真切切,她相信一個孩子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說這種話。


    要麽是她會錯了意,要麽,漠寒真的是這樣的人。


    隻是,眼前的孩子低眉順眼,盡可能地減少存在感,甚至不時偶爾偷偷觀察眾人,生怕惹到大家一般,如此地小心翼翼。


    一頓飯在略微的沉悶中度過。晚餐過後,漠寒跟著奶媽進了房,盈束帶著妞妞走。漠成風沉眸注視著盈束的背影,今晚的她幾乎沒有跟他說話。他點了根煙,抽了一會兒,繚繞的煙霧在大廳裏環繞。


    也隻有在盈束沒在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吸煙,這段日子來,他在各方麵都克製著。


    手機,響了起來,是森傑。


    漠成風擰了擰眉頭,直到一根煙吸盡了才接起。


    “我想見見漠寒。”她在電話裏表達道,“剛好路過,已經到了門口了。漠寒這個孩子天生膽小敏感,我擔心他住不習慣。我保證,隻看幾分鍾就走。”


    漠寒也是森傑的孩子,她這個要求並不過份。漠成風同時又心疼兒子,他吃飯時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他都看在眼裏。最後,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森傑在那頭感激地道著謝,片刻,門鈴響起。


    傭人將森傑領了進來。她穿了一身及膝裙子,將窈窕的身姿展露無疑。她比漠成風還大五歲,卻並點沒有被歲月所吞嗜,風韻正盛。


    漠成風起身,淡漠而疏離地朝她含了下首,上了樓。他去了漠寒的房間,讓奶媽帶漠寒下樓見森傑。漠寒在聽到森傑來看自己時,那張拘謹的小臉上才展露輕鬆,彎唇露出一絲笑意來。


    他快步下了樓。


    漠成風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退開來,回了臥室,卻沒有看到盈束的影子。倒是那個本該被指派去照顧妞妞的傭人,正在過道裏清掃。


    “為什麽不去照顧小小姐?”他極為嚴厲地開口。


    漠成風不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足夠人壓力,此時這嚴肅的樣子嚇得傭人臉都白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少夫人……少夫人說不用我插手,她親自照顧小小姐。”


    聽到這話,漠成風的表情越發不好。盈束還懷著孩子,做這些事情自然是不妥的。他折身,大步走向妞妞的房間。推開門,看到盈束在給妞妞洗澡。或許怕壓到自己的肚子,沒敢蹲,半跪著。地上的水浸濕了她的裙子,半個身子濕淋淋的。


    妞妞歡快地撒著水花,撒得她的臉上頭上都是,濕噠噠的,發絲淩亂地貼著臉,略顯得狼狽。漠成風大步走過去,伸臂將她扯了起來,“這些事傭人做就好了。”


    盈束看到漠成風,表情怔了怔,還要把手抽出去,“我自己照顧比較放心。”她不想和漠成風鬧,所以不再提出那些不滿。但她的行動卻赤果果地向他表示著抗議。漠成風使力,不讓她蹲下去,“要跟我抗議也不用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你這樣子若是病了,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肚子裏的孩子是孩子,眼前的呢?也是孩子啊。”


    看到妞妞那失望的眼神,她忍不住這樣說。因為漠寒的到來,妞妞已經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盈束,你何必跟我鑽牛角尖!我有說過妞妞不是孩子嗎?我對她的愛能比你少?”


    “那是以前,現在的人根本不會理會她的內心有多煎熬。莫名其妙讓她有一個哥哥也就罷了,哥哥一來,屬於她的東西全部被剝奪,這算什麽。如果是這樣,不如你當初就不要那麽龐她。你先把她龐上天,後把她拋下地,你覺得她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你還在意漠寒對不對?你從心底裏就沒想過要接受漠寒?”


    盈束豎直了肩膀,她想要更多地解釋一下,但勢必當著妞妞的麵和他吵起來。她無力地歎了口氣,隨你怎麽想,麻煩你放開我,否則孩子感冒了會特別麻煩的。


    意識到妞妞正光板板地站在小浴缸裏,漠成風沒再說什麽,退了出去。盈束低頭,動手給妞妞洗起澡來。


    “媽媽,爸爸會不會不要我們了?”妞妞小小地出聲,因為從小身體不好,所以格外地敏感。


    被秦藍煙拋棄了一回,想著又要被漠成風拋棄,小臉一陣陣地發白,不安地捏上了小拳頭。她還理不清親子關係的真正意義,一直把秦藍煙當媽媽,隻當自己有兩個媽媽。所以,秦藍煙離她而去的時候,她還是很傷心很害怕的。


    “不會的,爸爸愛著妞妞,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們的。”盈束安慰著她。把頭壓在她的額頭上,蹭了蹭。


    “真的嗎?”妞妞忽閃著大眼睛,全是疑惑。看著她這疑惑的眼光,盈束沒來由地一陣猛縮胸口,疼出汗來。連妞妞都意識到漠成風對漠寒的偏愛了。


    漠成風從盈束這裏受了一肚子的氣,心裏煩著,他沒有回臥室而是往樓下走。走了一半,看到漠寒乖巧地倚著森傑坐著,森傑正心疼地撫著他的發絲,眼底的不舍十分明顯。


    那天,他提出要撫養漠寒時,她是拒絕的。但最後在他的強勢下放了手,卻也不曾提過什麽條件,衝著這一點,漠成風對她還是充滿感激的。


    森傑一抬頭看到了漠成風,朝他綻唇笑了笑,笑得非常禮節。禮節中透出一縷淡淡的憂傷,恰到好處。漠成風回之以點頭卻不由得走了下去。


    “跟爸爸打招呼。”森傑輕輕推推身側的漠寒。漠寒站起來,如同以往一般,朝漠成風低頭示好,禮貌得很。


    “從小養在魁哥身邊,受了好多苦。魁哥高興了賞他喝酒,生氣了就拿皮鞭抽他……”森傑緩緩陳述著,聲音有些發顫,“一個孩子那麽小,哪裏能喝酒,差點沒把胃給喝傷了。如果不是我拿他不好好對漠寒就不給他生孩子來威脅他,他倒真的會把漠寒給弄死。”


    森傑的傾訴讓漠成風不由得將更多的目光投在漠寒身上,心疼寫在臉上。他走過去,大掌壓在漠寒的頭頂,漠寒低頭受著,乖巧而又委屈。


    “當時就該送過來給我養。”他低聲道。


    森傑輕輕歎氣,“當時想得太多。你和秦藍煙給了婚,和秦庸形成了互相製約的關係,如果出個孩子,秦家人一定會有意見的,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你看,你連妞妞都是偷偷摸摸度到秦藍煙名下養著的。”


    “妞妞不一樣。”


    當時,秦庸查到了戚淑芬是盈束的母親,按照那麽算,他們就是同母異父的姐妹,妞妞便是亂淪的產物,這個醜惡的名聲可能伴隨她一輩子,而不知道哪天就會爆發出來,讓她粉身碎骨。


    出於這種考慮,他才把妞妞弄成秦藍煙的女兒。


    也好在事後戚淑芬說清楚了一切,兩人的這層關係才算結束,而妞妞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成為盈束的女兒。


    “有什麽不一樣的?魁哥的確比不過秦家,但有句話說得好,小鬼難纏,由其道上的鬼。他們凶狠殘暴,什麽都幹得出來又絕對不能在這種事上失了麵子,隻要隨便搗搗鬼就能讓你吃不消。我不想你被那麽整。”


    最後的話輕輕盈盈的,飽含了深情。漠成風的眉頭緊了緊,沒有接話,但內心裏還是感動的。


    “哦,不打擾了,我該走了。”森傑恰到好處地道別,依依不舍地看向漠寒。漠寒聽到她這麽說,眼裏也流露出明晃的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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