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鐵在看到盈束時,表情略略有些不自然,看漠成風沒有責怪自己,方才好一些。


    盈束偏頭,朝著漠成風靠過去,和他一起看資料。玄鐵在後麵輕聲解釋,“進入漠宅的人是秦藍煙派去的,她隻是借盈可的手把盈束推到海裏去。秦藍煙一如即往地高明,以為間接地慫恿盈可後自己就沒事了。這些證據交上去,足夠秦藍煙在牢裏坐上好一陣子了。”


    漠成風滿意地點頭,“告訴律師,往最重的刑法上量。”


    “是。”


    玄鐵應聲後離去,盈束身上陣陣泛著寒。


    “這件事……小姨的事,真的與秦藍煙有關嗎?”


    漠成風原本一直瞞著她調查的,此時看事情已經公開,也不再隱瞞,點頭,“秦藍煙不知受了什麽刺激,突然就從國外回來了。我們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打探她的下落,還是遲了一步。她這次也是瘋了才會鋌而走險,親自指使人辦事,那些人已經被抓住。”


    以前的秦藍煙從來都是借刀殺人,而且不留半點痕跡。那個時候尚且逃不到漠成風的眼睛,更何況此時。誰動了他的人,自然不得好死!


    秦藍煙做多了壞事,自然不值得人憐憫,隻是可憐了盈可。看一眼隔壁緊鎖著卻依然還派了人守著的門頁,盈束心裏陣陣泛疼。再恨她,再怨她,她也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相依為命過的人啊。


    “秦家……也是你舉報的?”好久,她才輕輕問。


    漠成風點頭,“是的。秦庸以及他的團隊內部其實早就千瘡百孔,隻是表麵沒有顯露出來罷了。他的毀滅是遲早的事,我這一投訴,不過加快了這個進程,本質上沒有什麽區別。當然,換個角度說,我這投訴避免了他犯更多的錯,量更重的刑。”


    當年被秦庸要挾,他差點錯過了自己的愛人,這個仇,他一直記著。本來盈束回來後,想著這些年來秦庸還算人道,不想再計較。如果不是秦藍煙,他不會把證據給推出去。


    看著秦害傾刻間幻滅,盈束有的隻是人生無常之感,她走上前,緊緊地握住了漠成風的手,“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都不要再分開了。”


    就算將來的路再艱難,她也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漠成風點點頭,眉角一片溫柔。


    秦藍煙前腳踏出醫院,後腳就收到了法院的傳票,漠成風,要置她於死地。此時的她根本不想去理睬這個,她急切地想要得到那個答案。她去了看守所,秦庸和秦母就關在這裏麵。


    曾經對秦家含首低頭的人,如今早就變了臉麵,秦藍煙費了好多功夫才見到秦庸。他早不複往日的風光,發絲淩亂,眼窩深陷,整個人頹廢不堪。看到秦藍煙,無聲歎息。


    秦藍煙衝上去拾起了電話:“爸,告訴我,我的孩子,到底是誰害死的!”


    秦庸僵著一張臉,表情裏流露出明顯的難堪,卻發不出聲音來。他的目光裏有無窮無盡的複雜。


    “藍藍。”好久,他才低呼。


    “說呀!隻要是你說的,我都信!”


    “別問了,他開不了口。”有聲音從另一方傳來,樸宏宇出現在那裏,臉上一片冷,不複往日對秦藍煙時的柔情與討好。


    “樸宏宇,你怎麽來了?”秦藍煙驚訝極了。她這個親女兒要見父親都這麽難,更何況樸宏宇這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樸宏宇看了一眼秦藍煙,目光裏終於有了一絲柔軟。秦庸在看到樸宏宇時,臉色徹底歸於死灰。他的指劇烈地抖了一下,電話從手中抖落。


    樸宏宇把這一切看得清楚,唇上勾起了極致詭異的微笑,“藍藍,不是要知道答案嗎?我告訴你。”他指向秦庸,指頭上充滿了力量……和恨意。


    “是他!是他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秦藍煙僵在那裏,順著樸宏宇的指頭看向自己的父親時,完全傻掉。


    “不,不可能。”好一會兒,她終於醒過來,無盡搖頭。世界上哪裏會有父親傷害女兒的孩子的,她不相信!


    “四年前,你生下了孩子,雖然被踢過一腳導致早產,卻並沒有生命危險。我清清楚楚地聽醫生這麽說的,可是後來,孩子卻死了。我查了很久,才知道孩子是因為窒息而死。我找到了當班的護士,差點沒掐死她,為了保命,她才告訴我,這一切都是這個人指使的!”


    說完,他已氣喘籲籲,那張留了疤的臉上表情猙獰,眼裏泛起極致的紅!


    秦藍煙還是無法相信,“不是的,不是的,是假的,是假的!”


    樸宏宇走過來,將她扯起。秦藍煙原本要滑下去的身體這才沒有跌落。他把秦藍煙的頭輕輕壓過去,對準了秦庸,“沒聽到嗎?你的女兒在問你呢!為什麽不敢說話,為什麽!”


    秦庸伏在桌麵上,早就沒有了人形。樸宏宇低低地笑了起來,“你知道我忍了你多少年嗎?從知道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恨你,恨得要死!可我沒有能力,沒辦法跟你對抗!”


    “可是,誰讓我知道了漠成風對你的警告呢?為了他的女人,他可不止一次地警告你啊。我就想了,如果讓盈束再出點事兒,你就真的會完蛋。沒想到,是真的!”


    秦藍煙的表情由怔愣變成恍然,“是你!是你有意告訴我漠成風殺死了我的孩子!”


    樸宏宇的指滑到了她的頸上,“是的,是我有意要讓這麽誤導你的。藍藍,我知道,他是你父親,你舍不得下手,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可是,我們的孩子怎麽能白白地這麽死掉!我知道你在乎孩子,更在乎自己為漠成風和盈束養了那麽多年的孩子。我無數次提醒你妞妞不是你的孩子,就是要你尋找自己的孩子,知道他的死因,和我一起幫他報仇!”


    “如今,我們報了!”


    轟!


    秦庸就那麽栽了下去。


    秦藍煙一屁股坐到地上,明明看著自己的父親倒下卻一聲都叫不出來。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秦藍煙嗎?你涉嫌教唆殺人,跟我們走一趟。”


    看著被警察帶走的秦藍煙,還有倒在屋裏被人抬出去的秦庸,樸宏宇仰天笑了起來,笑得眼淚橫流。他終於,終於給自己的孩子報仇了,終於扳倒了那棵根本不可能扳倒的大樹,可是,他為什麽高興不起來呢?


    之後的一段時間,全民關注的是對秦庸夫妻的審判。秦庸極為配合,攬下了所有的過錯,事情,眼看就要劃上句號。


    玄鐵快步走進來,看到盈束跟漠成風坐在一起,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漠成風看到了他,壓了壓盈束的肩膀,起身去了書房。


    季雨軒也跟了過去,關上門才出聲,“秦庸不僅承認了自己的錯,還承認秦藍煙教唆殺人是他指使的,他其實就是叫唆主謀。這樣一來,秦藍煙的刑法可能就輕了,頂多關幾個月。”


    漠成風沉下了眉。


    或許秦藍煙做夢也想不到,從來隻是忽視她的父親,有一天會為了她而做出這樣的事來。


    “秦庸的話,估計得在牢裏度過下半生。”玄鐵的聲音輕輕傳來。


    “她秦藍煙做的壞事不少,該她受的一定得受!”漠成風隻沉默片刻就給出了自己的意見。他從來是個幹脆果斷的人。“該找律師找律師,該查的去查,總之,不能讓她這麽輕易脫罪。”


    “是!”


    玄鐵應聲,走了出去。


    盈束在醫院裏呆了大半個月就出了院,但她總會時常去醫院外轉悠。盈可,還在裏麵養病。她從來不與盈可見麵,在經曆過這麽多後,兩人見麵隻會讓人覺得沉重。


    但她還是會偶爾親自或讓人煲湯,送過去,也往往是提到護士台,讓護士轉送。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早上,她如往日般到達護士台時,聽到的卻是盈可的尖叫聲。許多護士和醫生奔過去,那扇門關了又開,開了又關。盈可的聲音漸漸轉成哭腔,“我要見束束,我要見束束。”


    她吵得有些厲害。


    盈束終於忍不住,一步步走過去,推開門,看到她被好幾雙手壓在床上,手臂被撩起,醫生正準備給她打鎮定劑。她的眼睛紅紅的,全是淚水,像一頭被困死的獸,嘴裏依然喊著要見她。


    “等一下。”她終於出聲,製止了醫生。盈可看到盈束,眼睛亮了起來,“束束。”


    “我來了。”僅僅三個字,語氣卻生疏無比。她沒有看盈可,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態和她相對。


    “對不起。”盈可低低出聲,哽咽著,“我聽他們說了,我……我竟然要殺你,束束,我想殺的從來都不是你,是漠成風啊。他殺了我的孩子,他殺了我的孩子啊!”


    盈束隻覺得一陣心寒。她能體諒盈可的病情,但她這樣地誣陷漠成風,讓人難受。


    “孩子……怎麽死的,你自己當真不記得了麽?”


    “孩子是漠成風殺死的。”她倔強地回應著,卻沒有多少底氣。


    盈束咬唇閉上了眼,“孩子是你親手殺死的啊,你忘了?”


    “我……親手殺死的?”盈可的聲音變得不確定,重複著,努力地想要想起什麽,“不會,秦藍煙告訴我的,是漠成風殺死了我的孩子。她說,她說隻要我把你推到海裏去,漠成風就會死。她還說……我的孩子已經死了,我也不需要活著。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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