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零零碎碎地砸了幾個過來,大多數人沒有再動手。人群裏的人絕多數都是康康家的親戚,來鬧事無非是想得到一個交待,盈束說到了這個份上,再鬧下去隻會更糟。


    “什麽真凶,真凶就是你!別以為你沒出麵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我告訴你,我們的心裏敞亮著,清楚得很!康康就是不該聽了別人的唆使,說了你的話壞,讓你的女兒反感你,不肯和你親近。你生氣了,去找了康康,在老師麵前做著樣子教育他,還給他買迪士尼的票,給自己豎立光輝形象,讓大家以為你是好人。一轉身,就找人打康康,康康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裏呢,搞不好就回不來了!”


    不知道是有心人還是真的是激動的親戚,一個女人跳出來,大聲指控,說完眼淚汪汪。


    這些話一說出來,原本靜下來的人的情緒再次被挑起,雞蛋又一次扔了過來。


    季雨軒甩開candy,要再次來保護他。有人比他更快,將盈束擁在了懷裏。


    是,漠成風。


    或許是他的氣場太過強大,身姿太過偉岸,扔雞蛋的人再次停了手,看向他。


    “漠成風!”


    有人喊了一聲。


    人群裏的某些人露出驚恐的表情,剛剛喊話的女人偷偷往後鑽,隱在了人群中。


    漠成風並不高調,但他每年在慈善拍賣會上的大手筆早就家喻戶曉,普通人都知道他是本市的大財閥。


    “別想恃強淩弱!”人群裏,那個挑事的女人弱弱地喊,似在警告漠成風。


    漠成風隻垂頭去看盈束,長指將她頭上的蛋殼清去,拂開粘在臉上的發絲。他的目光柔軟,動作緩慢,形成了一幅絕美圖畫。盈束呆呆地看著他,完全忘了此時自己身陷混亂。


    季雨軒的步子滯在那裏,清楚地看到二人眼神的交流,眉底流過一片痛楚。


    “事情已經查清楚了,真凶現在在警局。”做完這一切,漠成風才開口,麵對其他人時,表情嚴肅,甚至可以用嚴厲來形容。他這話音並不高,但人群裏一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用驚訝的目光看向他。


    “如果大家來不及去警局了解情況,可以先看一段視頻。”


    他把一個u盤遞出去,玄鐵快速趕來,接過。現場有視頻設備,他把u盤插了進去。片刻,有畫麵顯示出來。


    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低頭坐在那裏,手上銬著手銬,“都是我幹的,我跟他們家有世仇,打他的孩子是為了報複。”


    “啊。”康康的母親大叫一聲,臉色慘白,指著屏幕久久說不出話來。那些個親戚也像明白了什麽,再沒有一個人說話。


    人群,無聲散去。


    盈束看著屏幕,此時卻說不清是什麽感覺。秦藍煙明確地表示過,事情是她指使的,如今漠成風找到的人卻堅持稱事情是他一人所為,這算什麽?


    她抬頭去看漠成風,他是不想和秦家為敵才這樣做的嗎?


    “走吧。”漠成風出聲,對她道。見她沒動,彎身將她抱了起來,當著所有的人麵大步走出人群。


    季雨軒跟了一步,被candy牽住,“束束現在很狼狽,別給她惹麻煩了。”他沒有再動,因為心疼她,所以不想她再度不堪。指頭,卻無聲地掐了起來。


    回到車上,漠成風將她放在身邊,在車上找了一圈沒找到麵巾紙,最後脫了自己的襯衣給她擦臉。他的動作盡量小心,粗粗的繭還是會刮到她的臉,留下淺淺的一道道紅印。


    “謝謝你。”好久,她才出聲。不管他出於什麽想法沒有最終揭穿秦藍煙,他終究將她和季雨軒的公司從水深火熱之中拉了出來。


    漠成風沒有回應,繼續一點一點地為她擦臉,連細小的地方都不放過。他的眉底,染著濃重的情緒。


    一夜裏風雲暗湧,一時間,又風平浪靜。網絡恢複後,盈束才得以看到網上先前那些對她的極致批判還有討伐。若不是事情已經澄清,想來就算經曆了再多坎坷,也會被逼瘋。盈束終於體味到什麽叫人言可畏。


    不過,從人犯被抓後,輿論開始一邊倒,全都傾向了盈束這邊。而她曾悄悄捐過款給福利院或是兒童中心的事也被挖了出來,大肆渲染。她知道,這裏麵有季雨軒的意思,除了挽回她的名聲外也要挽回公司的名聲。


    心底,卻始終紮著一根刺,明明知道拔出來會很疼,甚至要命,卻還是忌諱著。她去了警局,見了那名凶手。


    那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臉的橫肉。


    “告訴我,是不是秦藍煙指使的你。”她問,朝他亮出明道,“你應該清楚,打那個孩子會被判重刑,但若是被人指使,你的罪名會輕很多。”


    “秦藍煙……是誰?”


    盈束從公安局出來,輾轉去了醫院。康康還在重症病房,小小的身體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康康的母親撲在窗玻璃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盈束在她背後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那時,她以為妞妞死了,抱著那具冰冷的軀體哭得死去活來。


    孩子是母親身上的一塊肉啊。


    她從包裏抽出一疊鈔票,遞給康康的媽媽,“留著給孩子買些好吃的吧,如果醫藥費有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


    康康母親捧著那一把錢抬頭看向盈束,眼裏有感動也有不敢置信。“我那麽對你……你還……”話沒說完,頭已低下。她沒臉麵對盈束。


    “你們……也是受害者。”


    其實過來,她還存著一份忌諱的。她怕康康的母親質疑她,認為她應該是幕後的主使者,那不過是一個替罪羊。她卻沒有。


    康康的母親不停地抹著眼淚,“都是我們自己造的孽啊。”


    原來,那個男人的確跟康康一家有過深仇大恨,盡管康康的母親已經和丈夫離婚,對方還是把仇算在他們身上,對康康下了毒手。


    這答案,讓盈束震驚。


    真的跟秦藍煙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她不相信。


    盈束去了森漠。


    漠成風在辦公室裏,低頭處理文件。她沒有打擾,安靜地站在門口。


    他工作的樣子真好看,粗眉縮著,垂眸低臉,隻露出一頭濃密的發。修長的指在紙頁上翻動,偉岸的身材落在位置上半點不屈就,氣勢凜然。


    直到玄鐵過來,呼她,裏間的漠成風才抬頭。


    玄鐵越過她,把一份東西放在他桌上,退出去。漠成風低頭翻了幾翻,朝她擺手,“過來,一起看看。”


    盈束走過去,不明白他要自己看什麽。


    漠成風把東西遞給了她。


    那是一份調查報告,調查的是傷害康康的凶手和秦藍煙之間的聯係。原來,他一直都沒有想避開秦藍煙。


    盈束眼裏充滿了震驚,看向漠成風。他不僅調查這件事,還知道她在意這個問題……


    “你怎麽……”


    “秦藍煙是個精明之人,行事向來滴水不漏。她這次的確找了人跟凶手接觸,但卻隻是旁敲側擊地說了些刺激他的話。所以,凶手所做的一切都不會影響到她。”


    秦藍煙的精明出乎盈束的意料,她甚至有些佩服。鬧了這麽大一場,她卻能片葉不沾身!


    這個人精明又恐怖!恐怖又殘忍!


    盈束握著資料的手抖了起來。


    漠成風繞過辦公桌來到她麵前,拍了拍她的肩,“所以,這件事隻能到此為止。”


    他能這麽堅持查下去不懼秦家的地位已經足夠讓盈束感動,她輕輕點頭,將他的手從她肩上拉下來,束在自己的兩隻手中。他的手掌寬厚溫暖,她兩隻手才能勉強包裹。


    “成風,謝謝你能幫我這麽多,但是下次,如果跟秦家扯在一起的,千萬不要去碰了。”


    她的漠成風並非無所不能,她很清楚,她不想把他拉入深淵當中。一旦與秦藍煙為敵,就等同於跟整個秦家為敵。秦家根基深厚,不是那麽容易扳倒的。此時,她深深地為先前自己的在意感到自責內疚。


    漠成風隻抿了抿唇,算是回應。


    ……


    秦藍煙急步走向帝皇,步子邁得極為淩亂。帝皇的天字號包廂,玄鐵在門口守著。


    “成風呢?”秦藍煙爭問,眼裏的興奮明顯。


    玄鐵表情冰冷,隻推了一把門頁。


    漠成風的臉顯露在眼前。他靜坐在位置上,帝王般高貴。秦藍煙帶著幾份貪婪去看他,眼裏無法掩藏對他的喜歡。


    好一會兒她才想到要進去,卻還忘理理身上,怕有不妥之處。


    “成風,你找我。”理好之後才走進去,輕輕問。


    漠成風極淡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坐吧。”客氣而疏遠。秦藍煙還是很激動,坐下。她拉直身子,想把最美的一麵留給漠成風。


    “沒想到你會找我。”她的臉上有羞澀。


    漠成風這樣的人總是有這樣的魔力,不管傷她有多深,隻要看到他,她就會把所有的恨意都收斂。


    “找你,隻是做最後的警告。”漠成風的聲音冷得像冰,極度不客氣。他把一疊照片丟在她麵前,“這些,應該還沒忘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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