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雨戲。


    男主角坐在車裏,一臉清峻,隻打開車窗露出臉。女主角追過去,撞在他的車頭,“求你,不要走!”


    車裏的人沒有反應。


    “承陌!”女主角呼喊。


    盈束的眼眸莫名地晃了一下,似曾相識的畫麵延展著,卻怎麽也看不清晰。她覺得自己一定是中暑了。


    “承陌!”劇本上寫著,女主角要喊男主角三次,而後男主角開車離開。


    盈束按照劇本上叫著,腦海裏突兀閃出的卻是漠成風的名字。她突兀地流下了眼淚,滾下臉頰,悲傷可憐。


    男主角開車離開。


    “演得好極了。”導演豎了個大v。


    candy 遞來紙巾,季雨軒也跑了過來,“你還好吧。”


    “還……好。”隻是有點頭暈。


    季雨軒原本一臉擔憂,此時看她沒有過多表現也就慢慢放了心。導演宣布暫停一會兒,打起了電話:“漠太太真不愧是才女,剛剛加的那一幕的確很有感覺。女主角演得尤其好,就像親身經曆過一般。哦,謝謝,以後若有好的情節,一定告訴我們,好,好。”


    遠處,秦藍煙收了線,一派優雅。不知情的人以為她是個極度善良婉轉的人,卻不知道她的內心有多狹隘。


    那晚那一段,有人拍給了她。她今天以投資方的身份要導演加戲,隻是為了刺激盈束。想搶走她的男人,她一定要其生不如死!


    “成……風?”


    眼前晃了一下,她便見漠成風的車停在麵前,從裏麵走出了他。秦藍煙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堪。她這是來讓盈束難堪的,以漠成風對盈束的感情……


    漠成風拉開了門:“看你的車停在這裏,所以過來看看。”他說得極為輕淡,沒有太過感情,但也不冷,像是平日裏的正常交流。


    秦藍煙輕“哦”了一聲,一點都不敢錯開他的表情:“來多久了?”


    “剛到。”漠成風隻顧和她說話,背後的劇場半眼都不曾看,仿佛不存在一般。秦藍煙這才慢慢將心往懷裏壓,卻還是大膽地暴露自己的來意,“剛剛我跟導演通話了,因為先前有個段子,覺得非常好,所以問導演能不能加在戲裏。”


    “你以前不是一直喜歡文學嗎?嚐試一下編劇沒有什麽不好。”


    漠成風的回答讓秦藍煙睜大了眼,此刻卻不想再提及盈束,隻輕應了一聲。她被請上了漠成風的專座。


    “開車。”漠成風出聲道。


    車子啟動,從劇場門口開過,漠成風未曾轉臉,平視著前方,從得筆直。


    盈束站在那裏等女二號和男一號的戲,眼睛脹得痛。她伸手摸進袋裏,拿出藥水來滴。


    “什麽時候買的藥?”季雨軒問。


    盈束一臉的驚訝,“這藥不是你買給我的嗎?”


    她分明記得,那天他下樓後不久就讓服務生送來了一管藥。


    “我?”季雨軒遲疑了一下,馬上點頭,“哦,忘了。”


    季雨軒是個心細的人,怎麽可能忘?盈束突然想到那天服務生的描述,“是個長得很高的男人。”她最後做了個口型,是o著嘴巴的。


    當時沒細想,此時想來,她應該想說的是“漠”字吧。


    突然驚醒,她的指一抖,眼藥水掉在了地上。她迅速低頭去撿,餘光裏,那輛車從路上滑過。


    一切,都想了起來,包括那晚她趴在他的車頭上哭,他的車停著,直到季雨軒拉走才離開。


    她的身子晃了一下。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她輕應,臉在變化。


    晚上,她沒有和季雨軒回酒店,依然回了別墅。


    別墅裏空空蕩蕩,靜得可怕。盈束握著手機,遲遲沒有按下號碼。她在掙紮著。


    最終,頭皮一硬,撥下了漠成風的號碼。


    那頭,沒有人接。


    她繼續撥,撥了十多次,結果依然如故。


    盈束失望地掛斷電話,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前些日子的親親我我,一夜未曾入眠。


    讓她意外的是,漠成風第二日竟主動打來了電話。


    “晚上幾點鍾收工?我們見個麵。”


    一股突然湧出來的喜悅讓她忘記了一切,她極快地嗯了一聲,甚至忘了問他在哪裏見麵。


    晚間,玄鐵來接的她,開的是一輛極為低調的奧迪。


    玄鐵將她送進了帝皇的天字號包廂裏。


    漠成風還沒來,她一個人走進去。裏麵靜悄悄的,擺設未變,便能輕易能想到那日秦藍煙和他並肩而坐的樣子。


    心口,莫名一陣疼痛。


    她坐不下去,進了裏屋。裏屋用來備酒的,小小的一間,隻夠轉身。裏麵有一個櫃子,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


    她看著那些酒瓶,忍不住想象他在屋裏喝酒的情景。


    背後,微微一響。


    她猛然回頭。


    因為回頭太猛,一頭撞進了一人的懷抱。熟悉的男人味道,混合著淡淡的煙味,好聞又熟悉。


    她的心頭一震,連呼吸都忘記。


    抬頭,果見得漠成風就在眼前。


    她小小地退一步,即使如此,他身大的身形還是將她收進了自己的範圍之內,她便成了他的附屬品。


    “漠……成風。”她輕呼。


    這個名字有多久沒叫了?此時叫來,竟然還是如此親切。


    她急切地尋找著他的臉,想要把他看清楚。


    他卻已經轉身,走向外廳。


    心頭一陣空落,但還是隨了出去。漠成風已經坐在了沙發上,慣常的君臨天下的坐姿。隻是目光有些冷,不再能看到他的柔情。


    “你……”她試探著開口,不知道說什麽。


    他從袋子裏掏出一個本本,丟在了桌子上。那本子是紅色的,寫著“結婚證”三個字。盈束一時睜大了眼,“這是……”


    “我和秦藍煙的結婚證。”漠成風終於出了聲,淡漠得就像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即使知道他們結了婚,此事被他親口提起,她還是被狠狠中傷。


    “我知道。”她輕應,“不過,你拿這個給我看是為了什麽?”


    “我已經結婚了。”


    這句話,說明了他來的目的。他沒有說得更清楚,但意思她已明了。他結婚了,所以讓她不要再去打擾他的生活。


    突然覺得可笑,她笑了起來:“漠成風,終究是什麽讓你變得膽小如鼠的?四年都不曾結婚,卻在現在完成,別說你對秦藍煙還有感情。”


    漠成風絲毫沒有因為她這直白的話而生氣,撿起了桌上的本本,“我該走了。”


    “這算是永別嗎?”她顫起了嗓音,不屈服地問。


    他的身影隻是微微一凝,“盈束,有些事情盡早結束對誰都有好處。”


    “為什麽不早說?又為什麽在我有意要遠離你的時候不要臉地來控製我?如果沒有你的主動,會有我今天的糾纏嗎?”


    他沒有應聲,對於她的指責無怒無喜。


    盈束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抽光,卻依然無法相信漠成風是為了利益和秦藍煙結合的。


    如果是為了利益,他該在四年前就將秦藍煙吃得死死的。以他的能力,以秦藍煙對他的喜愛,四年前辦結婚證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


    “到底什麽原因,我最後問你一次!”


    她還對他們的感情存著希望。


    漠成風推開了門,“對於商人來講,隻有永遠的利益。”


    他倒是不厭其煩。


    盈束氣得幾乎要跳起來,最後隻能頹然坐下。


    他邁步走了出去。


    “漠成風!”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她撐起自己再度衝了出去,“告訴我,孩子不是你殺死的!”


    退而求其次,她似乎隻能求這個。


    “是我殺的。”


    他未曾回頭,冷然回答,將她送進了地獄。


    “我不相信!”


    他未曾回答,腳步邁得快而穩。


    這是這些年來,他第一次如此果斷地承認孩子的死是他造成的。力氣,終於抽光,她軟軟地滑了下去。


    漠成風的感情在那天劃上了休止符。


    盈束做不到漠成風那樣的收放自如,冷血無情。她回到別墅就發起了燒,最高的時候發到四十度,都說起了亂話。即使這樣,她仍每天去劇場拍戲,不曾停歇。


    candy看在眼裏,又急又擔心,屢屢勸她。她始終隻是蒼白著臉搖頭:“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了,再休息十二月就沒法上新戲了。”


    她的病容給宣傳組帶來了話題,天天拍她帶病拍戲,迎得許多男粉絲們的關注,並且一再承諾,隻要是她的戲,一定會看。


    “喝點水吧。”矍峰遞過一杯水來,眼裏有著明顯的心疼。


    盈束感激地道了聲“謝謝”,一口氣喝光。


    終究因為體力不支,她在發燒的第四天暈倒在了片場。


    醒來時,看到的是季雨軒那張擔憂的臉。


    “怎麽又回來了?”她問。季雨軒中間回去了一次,似乎騰原跟他鬧。


    季雨軒無奈地去撫她的頭:“你這個樣子,我哪裏能放心得下。明知道生病為什麽還要拍?休息一下不行嗎?”


    不行。


    一停下來她就會想起漠成風。


    盡管已經不下一千次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她還是無法放下。


    每天隻要是清醒的,一閉上眼就會看到漠成風那張冷酷無情的臉,會聽到他的話:“是我殺的。”


    “我得的是什麽病?”好久,她才問。全身軟綿綿的,肺部卻像有把火在燒,時不時還會咳嗽。


    “肺炎。再晚一步,估計就沒命了。”季雨軒說這話時,滿臉的責怪,卻讓人無端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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