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這話明顯在針對那些個黑衣人,明著罵他們是“畜生”,爺爺很少罵人,看來爺爺跟這群人的關係有些僵硬。


    這些黑衣人是什麽來頭?


    他們為什麽會在半夜三更出現在石磨村?


    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專門針對爺爺來的?


    他們要對爺爺做什麽?


    爺爺跟那群人之間,又有什麽過結和梁子呢?


    我聽爺爺剛才稱呼他們“索命門”,索命門是個什麽組織?


    我和爺爺相依為命,在黃河邊上老實本分的生活了一輩子,什麽時候跟外麵的人結下過仇怨呢?


    瘦高漢子明知道爺爺是在譏諷他們,麵上也不著惱,反而陰陰地笑了笑:“七爺,你很清楚索命門的行事風格和手段,我們既然來了,誰也趕不走我們!”


    嘿,我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指著瘦高漢子的鼻尖破口大罵:“你這臭不要臉的,從哪裏來打哪裏滾回去,我們都說不歡迎你了,你臉皮咋這麽厚呢?”


    瘦高漢子一言不發,扭過頭,目光冷冷地射向我。


    瘦高漢子的眼神如同利箭,跟他目光碰撞的一刹那,我的心裏竟然打了個突,他的眼神幾乎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居然令我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瘦高漢子嘴唇微微顫動,那聲音極其刺耳:“子不教父之過,陳七爺,你這孫子如果沒有教好,我可以幫你教教他的!”


    爺爺踏前一步,突然張開臂膀,散發出一種強大的無形氣場:“我們陳家的事,還輪不到外人插手!”


    我看見爺爺蒼老微躬的背脊,竟然在這一刻挺拔起來,如同一棵蒼鬆,為我遮風擋雨。


    我心中一暖,正要說點什麽,卻聽爺爺頭也不回地命令道:“伢子,進棺材裏去,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出來!”


    啊?!


    進棺材去?!


    我想都沒想,本能的回應道:“不去!”


    我說不去是有兩層意思,第一層意思,麵對一群來勢洶洶的陌生人,我怎麽能夠撇下爺爺不管呢?第二層意思,棺材裏可是裝著方梅的屍體呀!而且過去這麽多天,屍體肯定都腐壞了吧?要我跟一具腐屍過夜,豈不是要了我的小命?


    唰!


    隻見爺爺手腕猛地一抖,都看不見爺爺是怎樣出手的,一道勁風破空劃過,趕鬼鞭抽打在大紅棺材表麵,強悍的勁道直接把棺蓋掀了起來。


    爺爺還是沒有回頭,口吻容不得我有半點抗拒:“十三,進去!你剛剛跟方梅成了親,今晚必須跟她洞房,否則你活不過今天晚上!”


    “爺……”我他媽都快哭啦,早知道要跟女屍同棺共枕一晚上,我就是死也不會答應結冥婚的呀!


    爺爺仿佛明白了我的心思,又補充說了句:“隻是在棺材裏睡一晚上即可,沒讓你碰她!”


    一聽這話,我頓時心寬了不少,媽的,要是讓我跟棺材裏的女屍親熱,我……我寧願自宮!


    爺爺突然喚了一聲黑子,一團黑影從我背後撲過來,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棺材裏麵,直接和女屍來了個親密接觸。


    “黑子,你……”我又氣又急,但那通靈的大黑狗此時卻跳起來,將棺蓋給我合上了,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我用腳踹了踹棺蓋,發現棺蓋外麵已經閉合了,我從裏麵根本無法打開。


    爺爺的聲音隔著棺蓋傳進來:“伢子,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不管聽見什麽聲音都不要害怕,天亮之後,我自會放你出來!”


    然後我就聽見黑子在狂吠,我從未聽過黑子有如此凶惡的咆哮聲。


    緊接著,棺材外麵隱隱傳來嗬斥聲,打鬥聲,其中還挾雜著勁風聲響,偶爾還有一兩聲慘叫,但都不是爺爺的聲音。


    我的心咚咚地敲著戰鼓,我很清楚,外麵肯定是打起來了。


    雖然爺爺是有些本事,但是那麽一大群年輕力壯的男子圍毆爺爺,爺爺抵擋得住嗎?


    我著急的要命,用手使勁拍打著棺材,但是直到我的雙手都快拍腫了,也沒有人來理會我。


    棺材裏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雖然悶,但並不熱,可能有女屍的緣故,也可能長期浸泡在黃河裏的緣故,棺材裏麵非常陰冷,我蜷縮在棺材的角落裏,雙手抱著臂膀,情不自禁打著哆嗦。


    很奇怪,棺材裏並沒有令人作嘔的惡臭味,女屍陳放了這麽多天,不知什麽原因,竟然沒有腐爛,甚至還微微有些彈性,仿佛棺材裏的女人隻是睡著了而已。


    我雙手合十,衝著女屍拜了拜,心中默默念叨:“方梅呀方梅,今日咱倆都成夫妻了,以後你別再來害我了吧……”


    棺材裏黑咕隆咚,而且空間狹小,渾渾噩噩中,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走進了一間屋子。


    這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木頭屋子,板麵漆黑,看上去像是棺材板子。


    屋子裏幾乎沒有什麽擺設,隻有一張床,床前掛著一盞油燈,昏黃的燈苗把屋子映照得詭異離奇。


    屋子的牆壁上貼著大大的囍字,看樣子這裏像是一間婚房。


    走到近處,借著朦朧的光亮,我看見床簾上麵映出一個嬌美的女人剪影。


    從剪影的輪廓來看,那個女人的身段極好,婀娜多姿。


    隔著床簾,我站在床邊,不敢肆意妄動。


    這個時候,床簾後麵的女人開口說話了:“相公,還站著做什麽?時辰不早了,我們入洞房吧!”


    女人的聲音很好聽,就像大槐樹上黃鸝鳥的叫聲,浸人心脾。


    “你是誰?”我問。


    女人說:“我是你的妻子,方梅呀!”


    “方梅?!”我猛然一驚,環頭四顧,發現這間婚房越看越像是一口棺材,難道我還在棺材裏麵?這一切是夢還是現實?


    “一半是夢!一半是現實!這是我為你營造的洞房花燭夜,今晚隻屬於你和我!”床簾緩緩拉開,一隻雪白的小手從簾子後麵伸出來,抓住了我的褲腰帶……


    整整一夜,我感覺自己都像是飄浮在雲端,似夢似幻,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


    吱呀!


    棺蓋開啟,一縷晨曦斜射而下,落在我的臉上。


    眼睛一陣刺痛,我從夢境中掙紮著醒來。


    我摸了摸腦袋,難道昨晚我竟和方梅的鬼魂在棺材裏洞房嗎?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棺材裏的女屍,她就躺在我的身旁。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方梅的真容,很漂亮的一個女孩,長得比較清秀,但是清秀中又帶著一絲嫵媚。


    紅顏多薄命,如果方梅尚在人世的話,一定是個受人追捧的靚麗少女。


    爺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十三,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爺爺,您呢?沒事吧?”我一邊詢問一邊從棺材裏爬出來。


    放眼張望,院子裏空空蕩蕩的,那群黑衣人已然不見了蹤影,隻是地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想必昨晚院子裏發生了一場大戰。


    更為奇特的是,地麵上還有好幾灘水漬,看上去倒像是人印子。


    黑子疲倦地趴在屋簷下麵,身上有斑駁的血跡,大腿上明顯包紮了一塊藥用紗布,很顯然黑子受了傷。


    我合上棺蓋,問爺爺那群混蛋跑去哪裏了?


    爺爺麵帶倦容,擺了擺手:“化了!”


    我這才發現爺爺的臉色不太好看,一陣紅一陣白的,精瘦的身軀也開始微微戰栗起來。


    我正準備攙扶著爺爺坐下,爺爺突然張開嘴巴,一股滾燙的熱血一下子噴出老遠。


    “爺?!”我大叫一聲,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戳了一下,鑽心的疼。


    爺爺的身軀搖晃了一下,麵如白紙,頹然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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