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的事,有的是時間,不過鄭總這是要去哪裏?”鬱靳弈的眼眸裏並沒有映出卓淩晚來,甚至連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


    卓淩晚尷尬地站在鄭總身後,卻因為鬱靳弈的突然攔截而鬆了一口氣。她沒有離開,隻想等鬱靳弈走後再好好勸勸鄭總。


    鄭總看到鬱靳弈,哪裏還肯放過,笑著搖頭:“沒事,沒事,鬱總去哪裏,鄭某就去哪裏。”


    此刻的鄭總,跟頭狗差不多,隻差沒跟鬱靳弈舔鞋了。這就是差距。卓淩晚尷尬著,因為讓鬱靳弈看到了自己的糗樣。


    鬱靳弈大氣地拍上了鄭總的肩膀:“好,不如我們過去好好喝一杯,小卓,一起。”


    他在叫她。卓淩晚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低應了一聲,快步跟上。


    “喲,你們認識啊。”鬱靳弈的一聲“小卓”徹底改觀了鄭總對她的態度,轉頭過來朝她點頭哈腰,就差沒有跪下來,而要找負責人的事,早丟掉抓哇國去了。


    之後,又有幾個公司的老總被邀了過去,皆是和卓氏有著利害關係的幾個合作夥伴。鬱靳弈特意將卓淩晚排在了身側,這架式,隻要稍懂查顏觀色的人都能看出來,他們關係不一般。


    鬱靳弈這一招,在無聲中為她奠定了基礎,以後便沒有人敢輕視她了。宴會散時,鄭總特意找了卓淩晚:“小卓啊,你和鬱總熟啊,怎麽不早告訴我啊。鬱總的朋友就是我鄭達的朋友啊,小卓你放心,以後有什麽麻煩事,盡管來找我。”


    簡直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卓淩晚都有些不習慣了。她本是想找鬱靳弈道聲謝的,這會兒被鄭總纏著,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上了車。


    她記得沒錯的話,昨天鬱靳弈還發著燒,他今晚就來參加應酬,吃得消嗎?


    撇開鄭總後,她給付明堂打了個電話。


    “那個······你們今晚怎麽會過來?他的身體怎麽樣?”


    “總裁的身體已無大礙,本在休息的,隻是今晚的事情太過重要,所以過來了一趟,等下會回醫院。”


    聽了付明堂的話,卓淩晚略略安心了一些,方才走出去。


    車上,護士取出了體溫計:“二十九度八,鬱總,以您的身體情況就不該到這種地方來。”


    鬱靳弈仰麵躺著,沒有回應護士,隻把眼睛閉上,滿麵疲憊。付明堂掛斷了電話,朝他看過來,在看到他臉上的灰白色彩時,在心底歎了一聲氣。


    “鬱總為卓小姐做到這一步,卓小姐若知道,定會感激的······”


    鬱靳弈本來是在醫院裏打吊針的,這種宴會,他向來不會參加,隻派自己去。卻因為知道卓淩晚到了宴會現場而帶病前去。他早就猜到以卓淩晚的資質會受到質疑了吧。


    給別人雪中送碳,自己卻病得不輕。


    付明堂連歎氣的心都沒有了,隻悶著心,垂眼看前方。鬱靳弈沒有回應他,長長的睫毛平鋪著,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卓淩晚走出來,吸了一口冷氣。十月天氣,剛一出來還是挺冷的。因為擔心會喝酒,她沒有親自開車,叫了家裏的司機老李。


    她的衣服在老李的車上,此時四處張望著,希冀可以找到老李的車。


    地麵車庫,最顯眼之處,站著一個男人,與她相對,是曲子桓。看到她,他走了過來:“怎麽一個人來了?如果我不去你家,就不會知道你瞞著卓董一個人來參加這種宴會,有遇到麻煩嗎?”


    曲子桓在商場上打滾這麽多年,自然什麽都知道。


    卓淩晚搖了搖頭,雖然遇到了困難,但都解決了,便沒有什麽好對他說的了。隻是鬱靳弈,她又欠了他一個人情。


    越是不想欠的人越是欠。她有些煩亂地抓了一把發。


    一件外套蓋了過來,曲子桓的手在她的肩上壓了壓,他身上僅剩下了一件淡薄的襯衣。


    “不用······”卓淩晚試圖要脫下那件外套,被曲子桓壓住。


    “現在,就算我為你做這個都不接受了嗎?”他的眸光沉沉,有受傷的成份在。卓淩晚慢慢地垂下了手,爭來爭去,隻會爭出讓兩人都尷尬的問題,她沒有什麽心情,索性隨了她。


    她的聽從讓曲子桓略略開懷了一些,轉身為她拉開了車門。


    和曲子桓同處一車本應該覺得尷尬的,可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今晚的事,完全將他忽視。


    回到家,她如往常般在嬰兒房呆一陣子。餘文致也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些事情,卓淩晚興趣懨懨,覺得有些撐不住,走了出來。走到門口,又遲疑地停下,門把扭了好一陣子才開口:“媽,您明天帶著十月去看看鬱靳弈吧。”


    這或許是她唯一可以做到的感謝方式。


    卓淩晚去看了一次現場,回來時已近十點。項目的前期準備已經基本完成,她決定回去再檢查一次,以免出錯。


    才走到辦公室,助理就走了進來:“卓主管,有位先生說要見您。”


    卓淩晚沒想到鬱隆義會來找自己。這個老人一生堅硬,從不向人低頭,隻是再見時,滿頭銀花,染滿了蒼桑的味道。


    “鬱伯父。”雖然沒有離婚,但她已經沒辦法直呼他為父親。


    或許因為她稱呼的改變,鬱隆義略略驚了一下,“你們?”


    卓淩晚不想多談,直接轉移了話題:“您今天找我有什麽事嗎?”


    鬱隆義方才低了頭,組織語言:“我來是為了靳責和靳弈的事,你也知道,靳責目前麵臨著十幾年的牢獄之災,靳弈這邊咬著不鬆手,這樣下去,靳責勢必被毀。”


    “您是想讓我去找鬱靳弈求情,放了靳弈責?”卓淩晚精準地猜出。


    鬱隆義尷尬卻無奈地點了點頭。他是極為強勢的一個人,當年因為鬱靳弈母親的不屈服甚至可以將她和鬱靳弈放逐,毫不談夫妻父子情份,到老來,卻不得不因為兒子的事向人低頭。


    “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跟我無關!”卓淩晚幹脆回絕。她不想再插手任何跟鬱靳弈有關的事。


    她站了起來:“伯父有時間在我這裏耗,不如去求求鬱靳弈,或許還有機會。”


    “他根本不見我!”這才是鬱隆義最無計可施的地方,“不過,如果是卓小姐,他一定會見的。靳責的所為固然不對,對卓小姐您造成了傷害,鬱某也感到抱歉。但我是一個父親,不能眼見著他們兄弟相鬥而無動於衷。卓小姐要我怎樣做才願意幫這個忙?”


    再強悍,到老亦不過如此。


    卓淩晚隻能同情,沒辦法幫忙。她說了聲:“對不起。”匆匆從會客室裏走出來,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卓小姐。”一道身影攔了過來,她不防,兩人差點撞在一起。還沒有看清是誰,那人已叭地跪在了她麵前:“卓小姐也是做母親的,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我並沒有要包庇自己兒子的意思,隻是鬱靳弈要求的刑罰實在是太重了。我知道他是想為您出一口氣,靳責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全是因為我,他的錯就是我的錯,卓小姐,我願意代他受過,請你幫我講講情!”


    是江異芯。


    講完這一串話,她的臉上已經淚水連連。


    唯一的兒子,唯一的希望,卻斷了腿,如果再坐牢,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我向您保證,隻要他能出來,我們就出國,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他再也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傷害!”一次慘痛的教訓讓她終於知道,錢財,愛情,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兒子重要!


    她捏緊了卓淩晚的衣角,就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江異芯算不得個好人,也算不上好母親,但她卻用實際行動證明,她愛她的兒子。


    卓淩晚震撼著,卻無法點頭。


    “不對起。”她扯開江異芯的手,道,聲音已經發顫。她扭身就走!


    “我死可不可以!用我的命換得靳責的自由,可不可以!”江異芯在背後叫。馬上傳來了鬱隆義的喊聲:“你這是在幹什麽!”


    卓淩晚回頭,剛好看到江異芯的刀從自己的手腕上滑過,一串血水飛起,濺了一地!


    江異芯割腕自殺,進了醫院,她卻不肯接受治療,一定要卓淩晚同意去說情才肯看傷。


    卓淩晚覺得自己經曆了太多的悲傷,不想一條生命在自己麵前就此殞滅,最終同意。鬱靳責什麽都不好,唯一好的是有一個在危難之時願意為他舍命的母親。同為母親,她對江異芯的行為煩燥的同時也有敬佩。


    她身為母親,卻並沒有為自己的孩子做過什麽。


    她打了電話給餘文致,知道她和十月還在醫院,十月在鬱靳弈身邊。


    “您先回吧,等下我去接十月。”她道,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直接朝醫院而來。


    醫院vip病房裏,鬱靳弈把十月放在蓋著自己的被麵上,低眉垂眼,目光柔軟。十月握著他的大拇指,使勁往嘴裏塞,心無旁騖地啃著。鬱靳弈由著她啃,不時用紙巾擦她的嘴角,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將她擦壞似的。


    這幅畫麵很和諧。


    卓淩晚的眼睛脹了脹,不忍破壞卻還是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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