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卓淩晚扭捏著不肯動,卻還是被他拖到了一間房裏。


    “你······幹什麽!”她警戒地抱起了胸。


    鬱靳弈一手提過醫藥箱擺在她麵前。


    “原來······”她窘了一下,摸著額頭的腫塊羞到了極致。


    鬱靳弈也不理她,從裏麵掏出一管藥來,用棉簽沾了塗在她的額頭上。他的動作很輕,亮亮的消毒水涼涼地滑過,竟沒有碰痛她。


    片刻後,他拿起另一個瓶子,抹了些藥在自己手上,對上她的額頭:“會有些疼,但消腫很快。”


    說完,手掌敷了上去,他用掌心給她揉了起來。


    真的很痛!


    卓淩晚好意思喊出口,隻能咬著牙強忍著。


    兩人隔得很近,她坐著,可以看到他的下巴和領口。他的領口像上次在酒店一樣,散散地落下兩顆扣子,露出些微肌肉。那種清風般的味道從他的領口散發出來,直入鼻端。她覺得這種味道很高貴也很好聞。


    他抿著唇揉得很認真,力道均勻,源源不斷的熱度從他的掌心度進去,額頭開始還會疼,漸漸的,疼痛感越來越小。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額頭,不帶任何感情成份,或許因為如此,也就不再那麽氣勢逼人。她原本緊張的心竟也慢慢鬆懈,充滿信任地閉上眼,由他揉。


    卓淩晚很晚才回家,讓她意外的是,曲子桓竟然在。他不是像平常那樣呆在書房或是臥室裏,而是等在客廳裏。


    看到她回來,他抬了臉,蹙緊的眉頭方才鬆開:“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這是結婚以來,曲子桓第一次關心自己的去向。卓淩晚略愣了一下,因為不適應。


    “還沒吃飯吧,金媽休息了,我去給你熱。”他再道,轉身就朝廚房走。


    如果他的好發生在今天之前,她想,她一定會感動的。隻是,此刻,她的心已經掀不起半絲波瀾,出聲製止了他:“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還想說什麽,終究覺得沒什麽可說,她越過他往樓上走。


    “我知道今天的事對你打擊很大。”曲子桓看著她的背,終於把話題扯到了正點上。


    卓淩晚的步子縮在樓梯上,沒有再動。她以為自己的情緒會再一次崩潰,但奇怪的是,她竟然不再覺得那麽難過了。


    是因為今晚和七月見了麵的緣故嗎?


    “我沒想到你們會看上同一個孩子。”他解釋。


    卓淩晚慢慢轉身,朝他看了過來。曲子桓依然俊美,即使在自責,都保持著那份平靜淡漠,一點都不損壞他的氣質。


    她本不想問,最終還是忍不住想知道:“如果知道,你會把那個孩子讓給我嗎?”


    “······”曲子桓完美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痕跡。


    剛剛愈合的心再次被刺傷,她閉眼轉回了頭,用力捏著欄杆往上邁。


    “我們可以······不要孩子的。”曲子桓站在樓下,仰頭看過來,在她就要走到樓梯頂端時再度開口。


    卓淩晚的指繃得更緊!


    不是可以不要,是他根本不需要!他有矍冰雪,已經和她擁有了孩子,又何需關心她!


    想刻薄他幾句,最終覺得說什麽都多餘,便直挺挺地上了樓。


    衝了涼,卓淩晚簡單地塗抹了些護膚品,準備上床。


    房門,卻呯一聲被撞開。出現的,是曲子桓。


    卓淩晚往下躺的動作停下,曲著雙腿看向他。他的麵色不善,難道又是為了矍冰雪?她沒有和矍冰雪單獨見過麵,矍冰雪這次想怎樣栽贓她?


    “你今天發生了車禍?”


    曲子桓問的話出乎卓淩晚的意外,她往額頭摸了摸。曲子桓這時也注意到了她的額頭,幾步走過來看她:“傷得重不重?”


    他伸出手來摸她的額頭,她極快地偏開了臉,隻答道:“沒事。”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竟會對曲子桓的碰觸產生反感。


    “出事了怎麽不告訴我!”他有些生氣地質問,這生氣跟平常竟有些不一樣。


    卓淩晚沒答,隻能在心裏苦笑。告訴他,他會在乎嗎?


    曲子桓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失控,隨即淡下了聲腔:“去醫院檢查一下吧。交警大隊的打電話來說你的車撞在隔離帶上,隔離帶都變了形,想必撞得不輕。”


    “不必了。”她極輕快地回答,順勢躺了下去,“我有些累,出去的時候關上燈。”說完,閉上了眼。


    曲子桓連看了她數眼,最終不再出聲,走了出去。


    隨著嗒的一聲,曲子桓關掉了燈。室內,就此黑暗。卓淩晚睜大了眼,硬不是不讓水霧溢出眼眶。


    曲子桓剛剛是在關心她,可他的關心絕對不是因為愛,而僅僅隻是幫矍冰雪領養了孩子卻不能幫她的一種安慰。她不想接受憐憫和施舍。


    其實,一切都攤開了之後,她自己也明白,和曲子桓不再可能走到一起了。對於他的幻想和期盼,該結束了。


    那一晚,她竟然夢到了曲子桓。


    他穿了一身筆直的西裝,和她站在一起。她一身雪白的婚紗,頭頂戴著粉色的花環,跟三年前結婚時一模一樣。


    神父莊重地問:“曲子桓先生,你願意娶麵前這名女子為妻嗎?不論貧窮,疾病、災難,都對她不離不棄,一生相伴。”


    曲子桓點頭:“我願意。”


    他把一枚戒指套向她的無名指。


    她激動得眼淚直流,他俯身下來吻她······


    隻是當她細看時,竟發現吻自己的是鬱靳弈!


    什麽亂七八糟的夢!醒來後的卓淩晚回憶起夢中情境,仍覺得荒唐,臉卻不由得紅了起來。


    下樓準備去工作室時,她意外地看到了曲子桓。他竟坐在桌前吃早餐!


    這三年來,除了必要的聚餐和白秋萍的刻意要求,他幾乎不會出現在餐桌上。這倒著實讓卓淩晚吃了一驚。


    不過,片刻後,她收起了表情,默不作聲地出了客廳。


    先去交警大隊處理車子,然而後回了工作室。工作室沒有什麽特別的單子,她去設計室把上次量的那個七月的衣長參數表翻了出來,看了一陣,然後在設計紙上畫起設計圖來。


    她要給七月設計一套獨一無二的衣服。


    草圖結束時,卓淩晚滿意地伸了個懶腰,看表竟顯示已經到了五點!時間過得好快,她收起稿紙,決定明天再行修改。才剛起身,電話就響了起來。


    接通,聽到的是“媽咪,媽咪”的叫聲。


    “玉嫂說媽咪會來看七月,媽咪怎麽還不來?”那頭,七月的聲音透著興奮,還有渴盼。


    卓淩晚的臉上不由得綻開了笑容:“七月,媽咪馬上就來。想要什麽,媽咪給你買。”


    當卓淩晚出現在鬱家的別墅大門口時,七月飛跑著衝進她懷裏,把她的脖子繞得緊緊的,一個勁地喊著:“媽咪,媽咪,我想死你了。。”


    小藏豬則圍著二人繞個不停,小嘴裏發出嗊嗊的聲音,來應和七月。


    卓淩晚用力輕吻著七月的小臉,滿心歡喜,差點滾出淚來,嘴裏回應:“媽咪也想七月,媽咪也想七月。”


    玉嫂跟在後麵,嗬嗬地笑個不停,眼睛裏亮閃閃的,卻是淚水。


    進門後,七月一直賴在卓淩晚的懷裏,一刻都不肯離開。玉嫂看著他,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這些天七月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鬱先生沒讓他出門。他天天念叨著卓小姐,要我帶他出去找您。鬱先生不同意,我也不敢,這孩子······晚上做夢都在喊媽咪,幾天前還一個人跑出去,說找你,差點丟了······”


    聽著玉嫂的講述,卓淩晚又是心疼又是難過,把七月緊護在懷裏,眼淚都要滾下來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捧起七月的小臉,故意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來,“七月,以後找不到媽媽也不可以一個人出去,知道嗎?要是走丟了,爸爸和媽咪會傷心死的。”


    七月閃爍著一雙大眼點頭,片刻,卻委屈地哭了起來:“七月想媽咪嘛······媽咪都不來看七月······”


    本想教育他的,最後看到他這樣子,卓淩晚反而心疼得要死,忙把他護在懷裏哄:“七月乖,媽媽不對,媽媽不該責怪你。以後媽媽都會在你身邊,經常來看你。”


    七月唔唔地哭聲方才轉弱,卻要摟著她的脖子才肯入睡。


    脖子被他摟得很緊,似乎怕她趁著自己睡覺離去,口水流下來,全都落在她的衣服上。卓淩晚在他的小嫩臉上碰了碰,絲毫不覺得他的口水髒,反倒為他的依賴感到窩心。


    在七月這裏,她感覺到自己的被人需要的。這種感覺在有記憶以來,她從來沒有感受過。


    變性後,與父母的關係不遠不近,與曲子桓相敬如冰,與婆婆白秋萍兩看生厭,而失憶使得她對所有人都陌生,自不再接近曾經的朋友。除了偶爾和程園說說話,她幾乎沒有朋友,整個人生都陷入孤寂當中。


    七月,毫無戒心地闖出她的世界,一下子貼到了她的心口上。她還從來沒有與人如此地貼近過。


    “細看之下,七月倒跟卓小姐有些像呢。”玉嫂笑嘻嘻地走過來,開著玩笑道。


    卓淩晚這才將他的小手掰開,朝玉嫂笑。七月的眉眼像鬱靳弈,嘴巴和額頭卻不像,應該像他的親生母親。


    “您見過他的親生母親嗎?”她問玉嫂,終究還是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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