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覺得張不開口,真是該死,到了這個時候,白樂天才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難開口,他以為做個鑒定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


    可是話到了嘴邊,才發現,對於福寶而言,這件事情不單單是個測試。


    如果測驗出來他們果然是父子,自然不必說,他可能會開心死。


    但是如果測試出來,不是呢?


    這對於福寶而言會不是是一種傷害,他可能會失望,感到失落。這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未免太傷害感情了。


    白樂天猶豫了,他看著喬姍姍。


    那眼神裏居然有不能決斷的遲疑?她簡直不敢相信,莫非這件事情還有轉還的餘地。


    她幹脆也放下了本來就無心認真吃的飯。


    她摸摸福寶的頭,等著看看白樂天怎麽說。


    該死,她不講話,不表態。隻是用看戲的眼神期待著自己接下去要說什麽。


    白樂天頭一次這麽優柔寡斷,不管是事關金錢還是權力,他從來殺伐果斷,沒有拖泥帶水過。


    幾時起,自己竟然如此兒女情長了。


    他不安地交叉著骨節修長的雙手,越握越緊。


    “福寶,我們去做一個親子鑒定吧。”他終於還是說了。


    白樂天說著就站起身來,蹲到了福寶的椅子旁邊,兩人的眼睛就幾乎可以平視對方了,他用溫柔的眼神看著這個孩子。


    這輩子他都沒有這麽近距離接觸過一個小孩子,那些又吵又不講道理的小不點。他平時多看一眼都嫌浪費時間。


    可是福寶完全不是一般的小不點,他有一顆成熟的靈魂,有一顆超級大腦。


    “如果你是我的孩子,那麽我們可以就這麽安心地生活下去。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那麽我會抓緊時間把你媽娶到手,然後我們就可以安心地生活下去了。”


    他完全為著福寶的兒童的自尊心在考慮。


    喬姍姍忽然覺得有些愧疚,她總是覺得這個男人雖然敢愛敢恨,卻更類似於一種野性的感情,衝動自我,缺乏關心別人的能力。


    但是此刻,從他的眼睛裏分明有一種對於福寶的寵愛和嗬護。


    她看到了他新的一麵,忽然之間,它就展露了出來。


    他是否還藏了其它的驚喜或者驚嚇給她?


    福寶看看喬姍姍。她眼神裏仍是擔憂。


    他隨後又對白樂天道:“媽咪沒有意見,我就同意。”


    “你媽沒有意見。”白樂天連看都不看喬姍姍一眼,“我已經約好了醫生,明天就去醫院,我們三個都去。”


    喬姍姍緊張地看著福寶。


    他卻似乎沒有感覺到喬姍姍和白樂天之間的緊張。


    “好啊,去吧。”他點頭,不忘接著吃。


    如此爽快,果然還是一個小孩子,他雖然智商奇高,但是心智畢竟未夠成熟。白樂天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對著喬姍姍道:“明天你不用來公司,我會派司機在下午來接你和福寶,我們在醫院匯合。”


    他很小心,不能讓別人看見他跟個孩子還有她一起出現在醫院。


    狗仔的想象力豐富,被發現了他們的行蹤,說不定又會寫出什麽來,鬧得滿城風雨。這回事情牽涉到福寶,他必須要更加小心,決不能讓流言蜚語來荼毒一個孩子。


    喬姍姍這一餐飯食不知味,白樂天看出來了。


    “不要有那麽大的壓力。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在幹一件壞事情。”他認真地一字一句道,“如果他是我的,我就有權利知道。”


    他的確有權利,如果他僅是一個普通人,那麽自己早就把福寶的身世向他剖露。


    可是他是白樂天,他的身邊麻煩是非不斷。福寶一旦正式成為他的孩子,福寶從此也將再無寧日,他將成為另外一個白樂天。在外是個花花大少,鐵血手腕,活人勿近。在內呢,父子兄弟勢同水火,沒有一個真心人。


    她不要錢不要名,隻要福寶成為一個普通的快樂的人。


    這一切卻不是白樂天這樣的父親能夠給予的。


    這些話,喬姍姍一個字也不能說。她隻是看著他,眼神裏是不情願卻又無可奈何。


    白樂天實在不喜歡她這個樣子,他沒有做錯什麽,不該承受這樣的眼神。沒有吃多少東西,他就走了。


    除了外麵如同隱形一般的保鏢,房子裏就剩下福寶和喬姍姍兩人了。


    “福寶,你真的從心裏願意去鑒定嗎?如果你不高興,我怎麽都會阻止。”她將福寶摟在懷裏。


    “如果他不做這個鑒定,恐怕永遠不會安心。我查過親子鑒定了,隻要有雙方的毛發就可以鑒定成功。你不怕他會偷偷拿著我的頭發什麽的去給醫生?”


    她當然怕,所以才硬著頭皮應下這次鑒定。


    但是之後又該怎麽辦,她一籌莫展。


    要麽,她帶著福寶逃跑,重新回到國外去生活。


    可是白樂天如今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身份,她去哪裏,他都能找得到。


    “媽咪,別著急。我有辦法。”福寶看出了喬姍姍的焦慮和無助,“我知道你擔心的,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成為我的父親,至少不可以在你沒有準備好的時候。”福寶用腦袋蹭著喬姍姍的脖子。


    人家說女兒是貼心的棉襖,可是此時的福寶卻比一百個女兒更能安慰喬姍姍的心,她的煩惱都在他毛茸茸小腦袋的蹭蹭之下消散了。


    “不管結果怎麽樣,我都會讓你留在我的身邊。”她不信,自己用命跟他相搏也沒用,他畢竟還是在乎自己的吧。


    “結果一定會是我與他沒有血緣關係。”福寶仿佛預見了將來的事情,語氣篤定。


    她沒有放在心上,以為這不過是福寶的安慰話而已。


    這家醫院便是前幾天喬姍姍受傷時住進來的那間。


    按著白樂天給她的信息,喬姍姍帶著福寶到了頂樓的診室。


    醫生和白樂天已經在那裏等待著她。


    一片潔白安靜中,白樂天並不講話。


    醫生走過來,親切笑著跟喬姍姍打招呼。又彎下腰對福寶道:“等會兒檢查身體會抽一點點的血,不疼,小朋友別害怕。”


    福寶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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