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希望,你死在戰場上


    墨廷秋緊握著雙拳,安歌微亂的發髻,痛苦的神色和最後的詛咒,輕易的就攪亂了他的心神。


    看著下屬收拾完刑場,墨廷秋招來秋毫衛:“查,王妃怎麽會知道消息。”


    秋毫衛早就奉命關注安歌的一舉一動,立即回稟:“回王爺,今天側妃去找過王妃,之後王妃就衝出了王府,另外,彩畫也是被王妃趕了出來。”


    “回府!”墨廷秋麵上起了陰霾,白漣玉!


    “王爺,林副帥的飛鴿傳書!”


    安歌被彩萍扶著回了微瀾閣,一路上,彩萍淚流不止,又強忍著沒有哭出聲,安歌麵色慘白,眼神空洞極了。


    回到屋子裏,安歌靠在彩萍肩頭,嗓音幹啞:“想哭就哭出來吧。”


    彩萍是安家的家生子,安家這次死去的也有她的親人。


    彩萍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小姐,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啊,老爺和夫人多好的人,我說什麽也不信他們會叛國!還有幾位公子,從小就一腔熱血,為什麽,為什麽這麽不公平,為什麽朝廷這麽糊塗!”


    安歌冰冷的手擦去彩萍臉上的淚水,眼裏閃著淚花,嘴唇顫了顫,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她好後悔。


    如果爹被問罪,起因真的是因為她,她真是萬死難恕。


    還有墨廷秋,什麽偷盜邊防圖,什麽情郎,都是他強加給她的莫須有的罪名,如今,卻因為這個罪名,誣陷她父親!


    她到底嫁了個怎樣心狠手辣的人!


    墨廷秋到來時,彩萍已經哭到昏睡了過去。


    安歌抱著雙膝,蜷縮在床上,聽到墨廷秋的腳步聲,回頭看了看,又神色漠然的別開眼。


    墨廷秋已經知道白漣玉在安歌跟前編排了什麽,安歌出賣邊防圖的事情也查出了一些眉目,似乎真的與安歌無關。


    他過來,是希望能解釋清楚,他出征在即,不想再有更多的誤會。


    “安安,”墨廷秋的聲音有些遲疑,“南越勾結西楚出兵,現在靈關危難,我明天就出征了,過來看看你。”


    安歌回頭,目光有些呆滯,並沒有說話。


    墨廷秋心下一緊,雙手扶住安歌肩頭,“安安,你別這樣,我跟你解釋……”


    安歌木然的臉有了反應,舉起雙手捂住了耳朵。


    墨廷秋伸手將安歌的手拽下,離安歌又近了些,“安安,你別這樣,我心疼。”


    說著,便將安歌摟在懷裏,“這次安家的事,我很遺憾,但是,你相信我,事情並不是像……”


    墨廷秋陡然睜大了眼睛,肩旁上的疼痛讓他仿佛置身在地獄裏。


    “為什麽?”墨廷秋沒有理會肩膀上湧出的鮮血,隻定定的看著安歌,滿臉的不可置信。


    安歌鬆開握住金釵的手,慘然一笑。


    “為什麽?墨廷秋,你害了我的歡兒,又殺了我的家人,你還問我為什麽?我告訴你,我現在恨不得剝你的皮挖你的骨!可是你還要上戰場,還要保護大淵的子民,我不能殺你。”


    安歌頓了頓,逼退眼中的淚意,冷聲道:“我留著你的命血戰疆場,你若是馬革裹屍,每年忌日,念在你我相識一場,我定會去祭你一祭!”


    墨廷秋隻覺渾身冰涼,安歌的話如同數九寒天的冰刃,凍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希望我死?”墨廷秋的聲音都帶著顫意。


    “是!我希望你死,希望你死在戰場上,永遠不再回來!”


    “你就這麽恨我?”


    “恨?對,我恨不得從來不曾遇見你,我恨不得時光倒流!墨廷秋,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嫁給你!你若死在戰場上,你我之間的糾葛一筆勾銷,你若是能回來,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安歌咆哮著,聲嘶力竭。


    墨廷秋終於鬆了握著安歌的手,隻覺得一顆心已經碎成粉末,連疼痛都再也感受不到了。


    仰起頭,將眼中那一絲氤氳逼了回去,墨廷秋笑了,“好,如你所願,若我回不來,你我之間,再無幹係。若我回來,那麽你我,碧落黃泉,永不相見!”


    墨廷秋離開,一如他到來一般,隻是這次的背影,透著決絕。


    晚霞映在天邊,如往昔一般璀璨,安歌卻覺得,周圍隻剩下一片黑暗。


    一炷香之後,管家神色複雜的送來了一封書信。


    安歌展開,竟是一封墨廷秋蓋過私章的放妻書。


    書房裏,墨廷秋肩上的血還在往外流,前來治傷的大夫被他趕到門外。


    “王爺,您開開門,讓大夫給您傷藥。”


    “王爺,老奴求您了,你明天就要上戰場,不能讓傷勢更嚴重啊!”


    “王爺!”


    墨廷秋置若罔聞,隻是定定的看著桌上的紙張,那張紙上似乎寫著幾行字。


    一陣微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將紙張卷起了一些。


    墨廷秋抬手,將那張紙拾起,又撕碎,帶著自嘲一般喃喃:“疏影隨人去,心語繞耳聞,且諾白首意,君心似月明。嗬,若你嫁的是封莛奕,可還會這般後悔?”


    那一年,那一天,他歡喜赴約,卻聽到了封莛奕正念著安歌的情詩,隻覺手足無措,倉皇而逃。


    那一次,他心慌意亂,卻怎麽都不舍得就這樣放棄。


    過了好些天,才有勇氣再出現在安歌麵前,這一次,他用了點小心機,就此定下兩人的親事。


    誰知道,強求的,終究要還是要放手。


    第二日,墨廷秋出征。


    安歌保持著墨廷秋離開時的姿勢,她想不到,接下來的日子,她要做什麽。


    她的人生似乎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目標和動力,失去了支撐著她走下去的所有希冀。


    “小姐,”彩萍紅腫著眼睛端來碗粥,“小姐,您起來吃些東西吧。”


    安歌木然的搖搖頭:“彩萍,你說,人活著,有什麽意思呢?”


    彩萍的眼淚一下子又流了出來:“小姐,別嚇我,奴婢隻剩下您了,您可不能丟下奴婢啊。”


    安歌轉了轉眼眸,伸手撫著彩萍的臉,“可是我好累,我好難受。”


    彩萍抓著安歌的手,一邊搖頭一邊哭著道:“小姐,我娘說過,人都有累的時候,緩一緩就過去了,隻要人活著,沒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


    “可這不是一個坎……”安歌哽咽:“它永遠也填不平了,我要怎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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