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是真核桃,繩子也是真繩子,但是被我們一連救起三次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真人,我到現在都沒弄明白。


    真心換真心,其實也可以說,我是用我自己的善良行為,換來了某個人的感動或者是寬恕。


    吃過晚飯以後,我拿出布棺讓陳輝看了看,陳輝看完嘖嘖稱奇,嘴裏叨念著啥,天衣無縫,說布棺上麵看不見一條縫合的線縫,果然不是凡品。


    這個我倒是一直沒注意,當下跟陳輝要過來看了看,布棺上麵,我確實沒找到一條針線縫合的線縫,真像是渾然天成的一樣。對於這個,誰也解釋不清楚,或許真就是天衣無縫吧。


    陳輝拿上許多香燭紙火,要跟我一起去觀裏送布棺,強順撇著嘴也跟著要去。


    三個人來到觀裏,我把布棺放在了神像跟麵,給神像念叨了幾句,說了些任務圓滿完成、你弟弟給你帶回來了之類的話。


    陳輝則恭恭敬敬給神像磕頭上香,顯得分外虔誠,幫仙家送東西這段經曆,到這裏也就告一段落了。據陳輝說,他第二天早上去觀裏上香的時候,神像前麵的布棺已經不見了,我當時猛然想起了信上的那首詩:九出南山本無名,六涉北水弗忘親,三生曆難功成就,一世輪回一世人。


    我問陳輝這詩啥意思,陳輝琢磨半天,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他猜測說,這寫的或許是一個人的修行過程,也或許是某位仙家的修行過程。


    一轉眼,一九九七年的冬天過去了,時間來到了一九九八年,從一九九六到一九九八,算上九六年的話,這已經是我們離開家的第三個年頭兒了。


    這一年的春節,我們是在五保戶老頭兒家裏度過的,年貨也是我們幫著老頭兒置辦的,大年初一時候,我跟強順幾個還給老頭兒拜了年,老頭兒高興的不得了,說這是他這輩子過的最開心的一個年。


    過了年以後,陳輝又跟我商量著離開,再到別處找破銅牌的地方,我不同意,我說,眼下這裏就是個破銅牌的地方,為啥還要再到別處找呢,再說了,在這裏破銅牌,有村外的“火德大帝”護著,羅瞎子也不敢再來搗亂,天時地利人和,多好的一個地方。


    陳輝聽我這麽說,不再說啥,隻是一味的搖頭歎起了氣,樣子看著挺著急,我問他離開的原因,他也不說。


    又一轉眼的,春暖花開了。


    一九九八年的春天,跟其它年景的春天沒啥兩樣兒,這幾個月呢,我們就一直住在老頭兒家裏,整天的遊手好閑、無所事事,倒是也在他們這裏找工作了,但是一直都沒能找到。


    幸福美好的時光,總是叫人覺得猶如曇花一現般短暫,再一轉眼的,這就來到了三月三——初陽。


    記得那天豔陽高照,早上起來,我還專門朝東方天際看了看,一輪紅日,真就是日出東方赫赫揚揚,我心說,這麽好的天氣,晴空萬裏,肯定不會再陰雲密布了吧!


    快到正午的時候,我收拾收拾東西,帶著無比激動的心情趕往了小島。


    陳輝呢,一臉苦悶,沒跟著我過去,傻牛跟強順陪著我,然而,還沒等我們到地方,遠遠地就看見木橋邊兒上站著不少人,而且都在朝小島上張望著,等我們到了跟前,打眼朝小島上一看,猶如一盆冷水,給我澆了個透心兒涼!


    就見小島上,一片汪洋,居然整個兒被河水淹沒了,就聽圍觀的這些人七嘴八舌的說,今天一大清早,從小島中間就開始往上冒水,冒水的地方,正是過去出現深坑的地方,本來小島就被河水四麵環繞,那個深坑的出現,可能把小島跟下麵的河水連通了,河水從下麵倒灌上了小島。


    我一聽,滿心絕望,抬起頭朝明媚晴朗的天空看了看,心裏苦笑,奶奶的,難道,這就是天意麽?


    “誰在乎,我的心裏有多苦,誰在意,我的明天去何處,這條路究竟多少崎嶇多少坎坷途,我和你,早已沒有回頭路……”


    “回來了?”


    垂頭喪氣回到老頭兒家裏,我很難為情地看了陳輝一眼,苦澀地點了點頭,“小島,被淹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眼淚差點兒沒掉下來。


    陳輝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該離開了。”我狠狠點了點頭,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這一回,唉……


    草圖上破銅牌的幾個位置,現在就剩最後一個了,在我們所在位置的東方偏北一點,也是草圖上幾個點裏麵最遠的一個點。


    陳輝說,從草圖上來看,這地方應該不在河南省境內,不是在安徽就是在山東,步行最快可能也要二十天。


    當天下午,幾個人收拾收拾行李,買了些幹糧,這就跟五保戶老頭兒辭行了。五保戶老頭兒打心眼裏舍不得我們,一臉離別的愁苦,說啥,我們一走,他又要孤孤零零一個人了。


    幾個人裏麵,五保戶老頭兒最舍不得的,居然是毛孩兒,毛孩兒經過陳輝對他這幾個月的鍛煉,基本上已經能說一些簡單語言了,溝通已經沒啥障礙,而且,身上的毛發也比之前稀疏了很多,好像正在一步步恢複人類的習性。


    於是,我跟陳輝一商量,是不是把毛孩兒留在老頭兒這裏,毛孩現在雖然身上還有毛,但是智力已經是正常人了,而且,身上的毛一天一個樣兒,估計要不了多久,也就掉光了,把毛孩留下,一,能跟老頭兒作伴,二呢,將來也可以給老頭兒養老送終,三呢,破銅牌一路凶險,犯不著讓毛孩也跟著冒險。


    陳輝聽後思考了一番,最終接受了我的建議,陳輝一問老頭兒跟毛孩兒,老頭兒十分樂意,但是毛孩兒有些不樂意,陳輝就對毛孩兒說,我們有要緊的事要辦,你先在這裏住著,等我們辦完事,就回來接你,毛孩這才點頭答應。


    最後,陳輝給老頭兒留下一千塊錢,這錢就不是我們的了,這是蓉蓉的錢,送給五保戶老頭兒,也算是給蓉蓉積德了。


    留下毛孩,四個人背上行李,一路朝東南走了起來。由於這幾個月的安逸生活,養尊處優,讓我們的身體有了一些退化,尤其是剛離開老頭兒家的那幾天,走上幾個小時的路,身體就吃不消了,走走停停,每個人腳上還都磨出了水泡,兩腿走的又酸又疼,直到一個星期以後,身體才完全適應過來。


    再一次的風餐露宿,讓我恍惚間覺得,又從天堂跌回了地獄。


    春夏交接之間,正是細菌滋生之時,忽冷忽熱,半個月後,我由於晚上嫌熱,睡覺的時候蓋的少了,第二天早上起來,頭暈眼花流鼻涕,居然感冒了,整個人都難受的要命。


    快到中午的時候,路過一個破舊的小村子,陳輝在村子裏問了問,哪裏有大夫,想找大夫給我開點藥。


    好心的村民就告訴我們,村中央十字路靠南一點,有個老中醫,幾個人按照村民所說的位置,來到那老中醫的住處。


    老中醫家門口長著一棵一抱粗的老槐樹,又高又大、枝繁葉茂,這老中醫當時已經八十多歲,比我奶奶還大,不過精神頭兒很好,跟我還是同姓。老中醫頭發雖然都已經沒了,但是眉頭卻很長,一看就是長壽相。


    到了老中醫家裏以後,已經有幾個病人等在那裏了,我們幾個一直等到快晌午,這才輪到我。


    老中醫當時朝我看了一眼以後,要給我把脈,我就跟他說,不用這麽麻煩,給我拿點兒感冒藥就行。


    老中醫又打量了我幾眼,不拿開藥,非要給我把脈,我心說,一個感冒都要給我把脈,不會是想多收診費吧。最後沒辦法,我跟老中醫說,把脈可以,但是不能給我開中藥,我們是過路的,沒地方熬藥。


    老中醫沒吭聲兒,拉著我的手腕把了起來,把完左手又把右手,然後盯著我的臉,好像給我相起了麵,最後他居然問了我一句,“小兄弟,你是幹啥的?”


    我一聽,這老家夥,不給拿藥,卻問東問西的,隨口回了一句,“要飯的!”


    老大夫笑了,說了一句差點兒沒叫我跳起來的話,“你是要陰飯的,你祖德殷厚,脈相裏陽中帶柔,是一個正氣幹雲、善心極大的陰陽人。”


    我幹咽了口唾沫,老家夥還挺厲害,把脈居然能把出這些,不過,我看著老中醫,心說,幸虧這話是你說出來的,要是我自己這麽說我自己,非叫人嘲笑我自吹自擂不可,我問老頭兒,“這感冒藥你到底給拿不給拿了?”


    老中醫又笑了,“拿,怎麽能不拿呢,給你拿了藥,我還不要你的錢,幫你這種陰德厚的人,我還能給自己積德多活幾年呢。”


    我沒吭聲兒,幫我他還能積陰德,這是啥理論?


    老中醫起身去給我包藥了,然而,把藥包好還沒等給我,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劉爺爺,你快來看看俺老婆,她這到底是咋啦!”


    我一聽,聲音還挺急,連忙從老中醫對麵的高凳上站了起來,把看病的位置給外麵的那人騰了出來。這時候,陳輝幾個都在屋裏一側站著,我跟他們站到了一塊兒。


    老中醫連忙朝門口一看,就見從門外進來兩個中年人,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歲出頭,男的這時候扶著女的,女的渾身一抖一抖的,不停低聲哭泣著,頭發蓬亂、臉色煞白。


    我一看,這樣子好像是給啥東西附到身上了,剛要說啥,老中醫連忙吩咐男的,把女的扶到凳子上,就讓女的那麽坐著別動,他自己快步走出了屋子。


    我心說,這是給鬼上身了,老家夥到外麵幹啥呢。我不解地走到窗戶那裏,隔著玻璃窗朝外麵一看,就見老家夥站在院裏抬頭看著天空,嘴唇輕輕蠕動,好像在念叨著啥,最後“噗”地朝手心吹了一口,又把手猛地朝天空一抓,手握成拳頭,快步回了屋。


    我不明白老家夥這是要幹啥,不過,感覺他好像也懂一點兒手段。


    老中醫走到女的身後,嘴裏說了一句,“不哭了啊。”緊跟著,手往女的後背上輕輕一拍,就這一下,女的立馬兒不再抖動、也不再哭泣,扭頭看看老中醫,又看看男的,疑惑地問了一句,“我咋在這裏呢?”


    我一看,女的身上的東西,好像就這麽被趕走了,心裏頓時一跳,這老家夥,高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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