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老頭兒回道:“他們家現在,就剩那傻小子一個了,當年他爺爺在世的時候,他們家名氣可大著嘞……”


    “他爺爺?”


    老頭兒還挺健談,或許人老了、沒人理了,都這樣兒吧,滔滔不絕給我們說上了:“他爺爺那是時候,是我們這裏十裏八鄉有名的風水先生,很多外地人都過來請他,都叫他王先生,墳地、宅子,都看的可好了。”


    “現在的這傻小子,是他們家老二,過去他還有個哥,那孩子特別聰明,聽說是帶著仙兒的,後來,他爺爺帶著他哥不知道上哪兒給人看風水,一走就是十幾天,最後那孩子不知道咋死了,他爺爺背著他屍體回來了。他哥一死,家裏就剩下他這個傻小子了,文革的時候,他爺爺死了,前些年他父母也過世了,就剩下他一個,街坊鄰居們見他可憐……”


    老頭兒話還沒說完,我已經把眼睛珠子瞪大了,這傻老頭兒,居然是風水先生的小孫子?


    細細一想,心裏忍不住一陣酸楚,千裏聞名的風水先生,身後子孫竟然落得如此悲涼,不知道王先生九泉之下,是否能夠瞑目呢。


    老頭兒還在繼續說著,但是我這時候心裏五味陳雜,因為幹我們這行的,最後家裏都沒幾個好過的,聽著風水先生家裏現在的狀態,我忍不住兔死狐悲。


    最後,我實在聽不下去了,衝老頭兒幹笑了一聲:“謝謝您了老爺爺,俺們還有事兒,先走了。”說完,我給強順傻牛遞了個眼色,三個人離開了老頭兒家門口,老頭兒一臉意猶未盡地目送我們三個離開。


    帶著沉重的心情,我們回到了破宅子裏,這次再看見稻草裏的傻老頭兒,真又是另一番心情了。


    傻老頭兒這時候,又鑽進稻草裏睡了起來,我走過去輕輕推了推他,他猛地又把眼睛睜開了,再次打量打量我們三個,嘿嘿嘿又衝我們傻笑起來。


    我臉上的肉忍不住抖了一下,一張嘴,“老、老大爺……”居然發現自己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哽咽,兔死狐悲的哽咽。


    我使勁給自己穩了穩心緒,接著說道:“老大爺,有人托我過來給您稍個東西,您起來看看吧。”


    傻老頭兒聞言,朝我看看,似乎沒聽明白,依舊嘿嘿嘿傻笑著,我心裏頓時很不是滋味兒,從褲兜裏把香囊拿了出來,不過,還沒等我遞過去,老頭兒猛地從稻草裏坐起身,一把將香囊搶了過去,兩隻髒兮兮的老手,可勁扯起了香囊口上的紅繩子。


    我連忙對他說道:“大爺,不是這麽弄的,您把它給我,我幫您打開。”


    傻老頭兒看看我,這回似乎聽明白了,很不情願地把香囊又還給了我,我把上麵的兩根紅繩解開,還沒等遞給傻老頭,老頭又一把搶了過去,一副迫不及待地樣子,往香囊裏掏了起來。


    首先掏出來的,是一張疊成四方狀的白紙,老頭兒沒興趣,連看都沒看,隨手扔到一邊,接著又往裏麵掏,又掏出來一個比香囊還要小的黑布袋子,老頭兒似乎也沒興趣,又扔到了一邊,接著往裏麵掏,不過,裏麵似乎就這兩樣東西,再也掏不出啥了,老頭兒很生氣,甩手把香囊也扔掉了,又躺回了稻草裏,我喊了他兩聲,連動都沒動,也不再理會我了。


    強順這時候把老頭兒扔掉的白紙和小黑布袋都撿了起來,叫了一聲:“黃河,這上麵都有字。”


    我連忙從稻草旁邊站起身,從強順手裏接過白紙和小布袋子看了看,就見這黑色的布袋子上麵,用紅線繡著兩個字:“布棺”。


    我跟強順對視了一眼,強順問我:“布棺啥意思?”我搖了搖頭,隨後把小布袋子徹底撐開一看,居然是個長方形的,一頭大一頭小,再加上這顏色……


    強順頓時叫了一聲:“棺材?”


    我也看出來了,這是一個用黑布縫成的棺材,強順問:“黃河,這、這是幹啥用的呀?”


    我看了他一眼,“你問我,我問誰去呀。”


    隨即,我又朝疊成四方狀的白紙看了看,透過白紙,依稀能看見裏麵有黑色的字跡,似乎是用毛筆寫成的,我感覺這可能是一封信。


    我扭頭對稻草裏的傻老頭兒說道:“老大爺,您能再起來一下嗎,這裏可能有您的一封信。”


    老頭兒躺在草窩裏連動都沒動,強順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裳,小聲對我說了句,“你看我的!”


    強順走到稻草跟前,衝裏麵的老頭大叫了一聲:“老大爺,快起來吃東西了,我們給你送吃的來咧!”


    強順這一嗓子下去,老頭兒“騰”一下又從稻草裏坐了起身,朝強順看看,嘿嘿嘿傻笑起來。


    我瞬間明白了,老頭兒這是餓了,剛才我拿出香囊,他以為裏麵裝著吃的,所以顯得迫不及待。


    我連忙招呼傻牛,趕緊把行李解下來,裏麵還有我們幾天的食物。


    行李解了下來,傻牛剛把食物從行李裏拿出來,老頭兒也從稻草裏爬了出來,把食物搶到手裏,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見狀,我又忍不住一陣心酸,走過去蹲到老頭兒眼前,把手裏的白紙遞向了他,“老大爺,這應該是您的信,您看看吧。”


    老頭兒隻顧著狼吞虎咽,連看都不看,一把將我的手撥拉到了一邊,強順說道:“黃河,你比傻老頭兒還傻呀你,他都這樣兒咧,能看得懂信嗎?”


    我回頭看了強順一眼,又對老頭兒說道:“要不……我幫您打開,給您念念行嗎?”


    老頭兒依舊不理我,我把心一橫,把白紙展開了,就見上麵寫著幾豎行毛筆字,還是繁體的,字跡蒼勁有力,不過,我一看內容,不禁皺起了眉頭,就見上麵寫著:九出南山本無名,六涉北水弗忘親,三生歷難功成就,一世輪迴一世人。


    啥意思?不明白,看著就是一首莫名其妙的詩詞,而且沒有題名沒有落款。


    我一尋思,這信是給傻老頭兒的,估計傻老頭兒自己能明白啥意思,這時候,老頭兒還在狼吞虎咽著,好像幾天都沒吃東西了似的。


    我對他說道:“老大爺,我把信給您念一下,您仔細聽聽好不好?”


    老頭兒瞥了我一眼,不置可否,我清了清嗓子,把紙上麵的詩用普通話念了一遍,但是,念完以後老頭兒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我皺了皺眉頭,是不是老頭兒聽不懂普通話,該用方言念呢?


    都是河南人,方言也都差不多,我舔了舔嘴唇,又把詩詞用方言念了一遍,念完以後,老頭兒把頭抬起來,愣愣地看向了我。


    我心裏一喜,忙問:“老大爺,你這回聽明白了麽?”


    老頭兒隨即一低頭,又啃起了食物。


    強順在一旁嘿嘿嘿小聲笑了起來,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傻牛這時候,過來拿起食物也吃了起來,我扭頭朝外麵一看,似乎已經是晌午時分了。


    這時候,我也餓了,把信跟黑布袋子放到稻草旁邊,招呼強順一聲,先吃東西吧,等吃飽了再說。


    幾個人圍在食物跟前,一起吃了起來,一邊吃著,我忍不住狐疑地問強順:“強順,你說……咱現在這算不算完成托付了呢?”


    強順嘴裏嚼著食物,含糊不清的說道:“我覺得吧,還不算完成,仙家說了,必須讓他們家裏人看完……”說著,強順朝老頭兒看了一眼,“香囊裏的東西,他也沒看呀。”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我也感覺還沒算完成,隨即一琢磨,這一回,是不是又跳進別人挖好的坑裏了呢?叫我過來送東西,還得看完才能回去,意思是不是說,讓老頭兒看完這首詩我們才能回去呢?可老頭兒是個傻子,他認字嗎?就算認字,我們明白人還看不懂,他能看明白嗎?好像,這回我又被人給坑了……


    吃過東西以後,我依舊不甘心,又拿起紙張跟黑布袋子,強行塞進了老頭兒手裏,“老大爺,您看看,這是有人托我們送給您的,您仔細看看這兩樣東西。”


    老頭兒連看都沒看,看了我一眼,一臉嫌棄,甩手把東西扔到一邊兒,又鑽回了稻草裏。


    我一看這可咋辦呢,無奈奈何地撿起兩樣東西,走到稻草堆跟前,黑布袋放在地上,再次把紙張展開,“老大爺,您要是不認字,我再把信上的詩給您念一邊吧……”


    一口氣我念了五六遍,老頭兒居然躺在稻草裏呼呼睡著了,我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最後沒辦法,從稻草旁站起身,心有所感、回頭一看,強順跟傻牛都在傻乎乎地看著我,頓時叫我感覺自己挺傻的。


    旋即一合計,招呼強順傻牛,“把行李都掏出來先放在這裏,帶上空包袱,咱到外麵轉轉。”


    強順聞言問我去幹啥,我說道:“香囊咱已經送到了,信我也給他念了,咱該回去了,不過,在回去之前,我想買點兒吃的給他。”


    兩個人誰也沒說啥,行李全部騰出來,拿著空包袱離開了。我當時合計著,回去以後,觀裏的仙家要說我沒完成托付,我大不了再回來一趟,而且,我還得再問問他,到底怎麽樣才算是完成了托付。


    感謝“jxleping”的百元紅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末代2 道長往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途中的旅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途中的旅人並收藏末代2 道長往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