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輝這時候喘著粗氣停了下來,似乎他已經累壞了,畢竟已經折騰一下午了,把手裏的桃木劍放回供桌上,他扭頭朝我這裏看了一眼,我也朝他看了一眼,院子裏的燈光雖然不怎麽亮,但是能看見他額頭冒了一層細汗,在燈光照射下星星點點反著光。


    陳輝虛弱的抬起手朝我招了招,我連忙走了過去,陳輝把一隻手扶在我肩膀上,打眼朝院子裏這些人掃了一眼,隨後,壓低聲音跟我說道:“看見地上躺的那孩子了嗎?”


    我點了點頭,又朝方桌前看了一眼,剛才強順已經給我指過了,我也已經看過了,在方桌前麵,鋪著一張涼席,涼席上麵,側身躺著一個人,院子裏的燈光雖然不怎麽亮,不過我已經把這人認出來了,就是之前跟壯漢一起挖到棺材的那個小年輕,這時候,小年輕還是蜷成一團渾身哆嗦著。


    陳輝又低聲問我:“聽他父母說,這孩子在房子那裏挖過棺材,掉進棺材裏以後就成這樣了,你當時也在吧,知道是咋回事嗎?”


    我皺了下眉頭,低聲回了一句:“我以為他是給嚇壞了,現在咋還是這樣兒呢?”


    陳輝說道:“你看他現在的樣子,像不像是嚇丟魂兒了,我做的安魂法事對他一點用都沒有。”


    我朝陳輝看了一眼,陳輝一臉疲憊加焦急,我沒再說話,走到小年輕跟前,蹲下身子仔細又一看,小年輕雙眼緊閉臉色煞白,由於燈光不是太亮,我感覺他眉心隱隱約約還有些發暗,連忙伸手拉過小年輕一隻手腕,在他脈上一搭,心裏不由自主跳了一下,小年輕的脈象居然淩亂又激烈,這不是丟魂兒了,像是給墓裏的陰煞氣衝身了。


    挖死人墳墓這個,我前麵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尤其是挖化煞僵屍的墳墓,前期的準備措施很重要,需要在鐵釺頭上灑雞血係紅布,挖墳的人,每人身上也最好係上一根雞血條,但是這次挖墳墓,啥措施都沒有,因為啥呢,因為我以為是老夫妻倆的合葬墓,墓是他們自己讓挖的,心甘情願,當然不會有啥怨氣煞氣,所有就啥都沒準備,要是早知道是座僵屍墓,決不可能這麽貿貿然然讓人直接挖。


    鬆開小年輕的手腕,我從地上站了起來,這時候,一對中年夫婦圍上了陳輝,似乎是小年輕的父母,兩個人都顯得挺著急,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勁兒的問陳輝,孩子咋樣兒了,孩子為啥成了這樣兒呀?


    陳輝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朝我看了一眼,我連忙走了過去,對夫妻倆說道:“大叔大嬸,您家大哥其實沒啥的,就是給墓裏僵屍嚇著了,隻要讓陳道長換了個法事再做做就中咧。”


    一句話下去,夫妻倆全都看向了我,男的問道:“你是哪來的孩子?”


    不等我回話,陳輝連忙說道:“他叫劉黃河,跟我一起同行過來的,你們聽他的沒錯。”


    男的又看向了陳輝,問道:“換個法事就中了麽?”


    陳輝看向了我,我輕輕點了點頭,陳輝旋即對男人說道:“當然了,你們容我先跟黃先商議一下。”說完,陳輝拉著我離開人群中央,來到院子裏一個偏僻角落,陳輝問我:“這孩子到底是咋回事兒了?”


    我回道:“像是給墓裏的陰煞衝身了,不過您放心,這個好弄,您讓他父母弄些艾草過來,把那大哥抬進屋裏,用點著的艾草熏一下,再用艾草葉泡水,給他灑遍全身,明天就沒事兒了。”陳輝點了點頭,拉著我轉身回到夫妻倆跟前,按照我說的,交代了夫妻倆。


    因為這家裏沒有艾草,夫妻倆頓時忙活上了,求院子裏這些看熱鬧的人幫忙,看誰家有艾草,借過來一點先用用。


    很快的,有村民拿過來一捆艾草,帶杆帶葉的那種。眾人齊動手,把小年輕抬到屋裏床上,把床又抬到屋子中間。


    艾草葉子取下來一部分泡水,然後把剩下的點著,我讓陳輝拿著,圍著小年輕轉圈煙熏。艾草燒完以後,小年輕身上不再抖了,一屋子的人嘖嘖稱奇,不過,小年輕還是緊閉雙眼,臉色煞白。這時候,艾草水基本上也泡好了,我又讓陳輝用柳條蘸著艾草水,給小年輕灑遍全身。


    說來也奇怪,陳輝給小年輕身上每灑一下艾草水,小年輕就激靈靈抖一下,好像很冷的樣子,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因為我從沒見過這種情況。


    一會兒的功夫,陳輝已經灑了能有十幾下,小年輕也抖了十幾下,等陳輝又灑了幾下以後,小年輕的身子居然劇烈抖了起來,就跟發了羊癲瘋似的,尤其是胸部,一起一伏,朝上一挺一挺的,好像身體有東西想出來。


    圍觀的這些人,一見這陣勢,包括小年輕的父母在內,全都嚇壞了。我這時候雖然想不明白為啥,不過肯定不對勁兒,驅煞氣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連忙走過去,一手抓住小年輕一隻抖動的手腕,一手在嘴裏蘸了口唾沫,在小年輕眉頭使勁兒一摁。


    “噗”地一下,從小年輕嘴裏噴出一口臭氣,我用鼻子輕輕一聞,一股子屍臭味兒,氣味兒散播的很快,滿屋子的人頓時都捂住了口鼻,有人叫著,“這是啥味兒呀,這麽臭。”有的人直接受不住氣味兒,轉身跑向院裏。


    一口臭氣噴出來,小年輕不再抖動了,身子慢慢軟了下去,我一手捂著口鼻,一手搭在他脈搏上仔細又一把,頓時暗鬆了口氣,行了,脈象平穩了,隻是陽氣稍微弱點兒。


    小年輕的父母並沒有跑向院裏,捂著口鼻皺著眉頭湊了過來,女的問我:“小孩子兒,俺們孩子咋樣兒咧?”


    我扭頭對女的說道:“沒事了,一會兒應該就能醒了。”


    話音沒落,小年輕居然真的把眼睛睜開了,夫妻倆頓時欣喜若狂,倆人湊到床跟前把我擠到一邊,拉起小年輕的手心疼的問長問短,我回頭朝屋裏一看,整個屋裏這時候就剩下陳輝跟傻牛了,連強順都跑出去了,衝他們倆一擺手,我們也出去了。


    來到院裏,陳輝問我,到底咋回事兒。我當時也想不明白,沒見過這種渾身哆嗦、最後嘴裏還噴臭氣的。我跟陳輝說,可能是小年輕掉進棺材裏的時候,吸了裏麵的屍氣。不過這話說的,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在院子裏等了能有十幾分鍾,夫妻倆從屋裏出來了,拉著陳輝的手,千恩萬謝,謝完了以後,夫妻倆居然一轉身,也不請我們進屋裏坐坐,倆人自己又回了屋裏。


    我一看,這是不是就算完了,就給陳輝道個謝,然後把我們晾在這兒,讓我們自己看著辦了。


    我湊到陳輝跟前問道:“道長,您找好吃的跟住的地方了嗎?”


    陳輝愕然地朝我看了一眼,顯得有點兒慚愧,這時候,院子裏的人又鑽進了屋裏,看樣子,都想看看小年輕咋樣兒了,沒一個人再理我們。


    陳輝頓時歎了口氣,說道:“走吧,咱再到別的人家裏找找看……”說完,陳輝徑直離開了。


    我不甘心的回頭朝房門口看了一眼,屋子裏人影攢動,我咬了咬下嘴唇,這他娘的給他們村裏人忙活了一下午,最後真連頓飯都沒弄出來?心裏這個難受呀。


    四個人離開小年輕家,左轉右轉,來到了他們村子的大街上,這時候,街上冷冷清清的,陳輝從包袱裏拿出碗筷,每人遞給我們一雙。


    我拿著碗筷心裏更難受了,“道長……”


    話還沒說出口,陳輝連忙把手抬起來,衝我擺了擺,“等要飽了肚子,我給你們找個地方休息。”


    我頓時苦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往下掉眼淚。


    這就叫個啥呢,這就叫,恩施於眾,眾不知恩。啥意思呢,假如說,陳輝隻給他們村裏一家做了法事,這家人一定是感恩戴德,很可能會給我們口飯吃,會給我們個住的地方,但是,這時候幫助的人家兒多了,家家都在想,你給他們也做了法事,他們也有責任招待你,不該我們一家招待你,結果,家家都這麽想,家家都不再搭理你。


    這或許,就是他們那一帶的民風吧,不過具體這是那個地方,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會說,我不想書裏有啥“地域黑”的情況出現。


    四個人拿著碗筷又分開了,跟昨天晚上一樣,我帶著傻牛,陳輝領著強順,兩個路北,兩個路南,又開始挨家挨戶敲門、要飯……


    不過這時候,已經錯過了晚飯的點兒,沒有熱飯了,倒是比昨天好要了一些,把門喊開,人家一看,呦,這不是白天那孩子麽,你膽子可真大。


    我立馬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兒,哀求著:大叔大嬸,能給口吃的麽……


    因為沒飯了,一般給的都是硬饅頭,好不容易要到一塊煮熟的涼紅薯,我跟傻牛一人一半兒,狼吞虎咽的還吃噎了,好大一會兒沒上來氣兒。


    一連要了幾家,吃了個大半飽,在經過一個胡同口的時候,傻牛停了下來,探著頭撅著嘴,可勁兒往胡同裏聞。見他這樣兒,我也試著探過頭往胡同裏聞了聞,胡同裏居然有一股子肉香味兒,好像還是剛出鍋的肉,舌頭尖兒上立馬兒冒出了口水。


    一連咽下幾口口水,扭頭朝傻牛一瞧,傻牛的口水已經從嘴裏流出來了,真沒出息,我伸手一拉他,“傻牛哥,走吧,別聞了。”


    傻牛傻傻的搖了搖頭,不但沒走,反而一頭鑽進了胡同裏,我一看,咋了呀,還想跟人家要點兒肉吃不成,這村的人,一個比一個摳兒,能給咱個饅頭就很不錯了,你還想要吃肉呀!


    我鑽進胡同裏去拉他,不過,根本就拉不住他,人如其名,真跟頭壯牛似的,吭哧吭哧的,沒把從胡同裏拉出來,反而給我拖了進去。


    一會兒的功夫,來到胡同裏一戶人家門口,傻牛停了下來,上去就去拍門,“咣咣”兩下,裏麵立馬傳來聲音,“誰呀?”


    肉香味兒,似乎就是從這家院子裏飄出來的,我這時候想攔住傻牛,誰知道傻牛根本不答話,照著老木頭院門上“咣咣”又是兩下,裏麵立馬兒又傳來聲音,“來了來了。”


    我想把傻牛拉走,但是,怎麽都拉不動他。


    吱扭扭,院門被裏麵的人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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