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跟傻牛強順,站在路邊看著,陳輝走到飯店門口兒那要飯的跟前,蹲下身子把兩塊烙餅遞了過去。


    那要飯的身上髒兮兮的,耷拉著腦袋,蓬頭亂發,陳輝把烙餅遞過去以後,他慢慢把頭抬了起來,從我們這裏看過去,距離有點兒遠,看不太清楚,我感覺這要飯的能有六十來歲,臉上黑漆漆胡子拉碴的。


    要飯的朝陳輝看了一眼,當即跟陳輝對了下眼神兒,隨即又朝陳輝手裏的烙餅看看,居然搖了搖頭。我一看,這要飯的,咋啦,難道還嫌烙餅硬麽。


    陳輝並沒有把烙餅收回來,蹲下身子,一手拿著烙餅,一手搭在要飯的肩上,不知道跟要飯的說起了啥,強順這時候湊到我跟前問我,“黃河,你身上還有煙沒有了?”


    我往身上一摸,就剩下一根煙了,對他說道:“這是最後一根了,你先抽吧,給我留半根兒。”


    強順接過煙,把煙點著,一邊抽,一邊又問我,“陳道長跟那老要飯的說啥呢,人家不要就趕緊回來唄。”


    我說道:“誰知道說啥呢,可能那老要飯的牙口不好,咬不動咱的硬烙餅吧。”


    我們這裏說著話,飯店那裏,走出來一個女孩,女孩看著能有十七八歲,手裏還拎著一白色塑料袋,塑料袋裏鼓鼓囊囊的,看樣子盛的是飯。


    女孩朝要飯的跟陳輝看了一眼,不知道衝陳輝說了句啥,陳輝抬頭看了女孩一眼,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女孩緊跟著蹲下身子,把塑料袋塞進了要飯的手裏。


    要飯的看著女孩笑了笑,從地上站起來,對陳輝又不知道說了句啥,拎著塑料袋離開飯店門口。要飯的蹲著的時候看不出來,等他站起身抬腳一走,一瘸一拐的,原來有條腿是瘸的。


    女孩轉身又回了飯店,剩下陳輝拿著兩塊烙餅愣在了那裏,隨後,他朝我們這裏看一眼,朝我們走了過來。


    本來這也就沒事兒了,誰知道就在這時候,從飯店裏氣勢洶洶衝出來一個男人,看樣子是衝要飯瘸子去的,不過,陳輝剛好擋在了他前麵,他連看都沒看陳輝一眼,就好像陳輝不存在似的,也可能是故意的,直接撞在了陳輝的左肩膀上,陳輝一點防備都沒有,身子頓時朝前一衝,險些沒摔倒,不過手裏的兩塊幹烙餅掉地上了,“啪嚓”一聲,摔的四分五裂。


    我跟強順一看,趕緊過去了,傻牛見我們過去,也傻乎乎的跟著我們過去了。


    男人這時候追上了要飯的,一把抓住要飯的,從要飯的手裏奪過塑料袋,嘴裏帶著髒話罵道:“你他媽的這不要錢呀,給我滾,以後不要再來了,再敢來,來一回打你一回!”說著,男人狠狠推了要飯的一把,要飯的一條腿不靈便,“噗通”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跟強順這時候剛好走過男人身邊,我朝男人看了一眼,能有三十來歲,一臉凶相,看麵相就不是啥好人。


    要飯的摔地上就哼哼上了,看樣子摔的不輕,我跟強順這時候隻是朝要飯的看了一眼,沒敢過去扶他,這時候要是過去一扶,肯定要得罪男人。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起,我們隻是幾個過路的,自己還都是泥菩薩過江,真的惹不起他們當地人。


    我們很快走到了陳輝跟前,陳輝這時候正蹲在地上撿那些烙餅碎塊,我們三個陪他一起撿了起來。


    男人這時候拎著塑料袋走到了我們身邊,我們幾個抬起頭朝他看了一眼,他停在了我們身邊,朝地上那些烙餅碎塊看看,猛地抬起腳,把他腳邊的一塊烙餅踢飛了。


    強順頓時衝他大叫一聲:“你幹啥呀!”


    男人狠狠瞪了強順一眼,又掃了我們幾個一眼,威脅似的說道:“少管閑事!”然後,氣勢洶洶朝飯店走去。


    我跟強順立馬兒都從地上站了起來,忿忿瞪著男人的背影,欺人太甚了!陳輝連忙也從地上站了起來,勸我們,“算了算了,咱出門在外不容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陳輝把撿起來的烙餅塞到了傻牛手裏,又對我跟強順說道:“你們倆跟我過來,看那……那要飯的有事沒有。”


    要飯的這時候,在地上側躺著,嘴裏低聲哼哼著,可能摔傷了。我跟強順把撿起來的烙餅也塞進傻牛手裏,跟著陳輝來到了要飯的跟前。


    陳輝看看要飯的,蹲下身子問要飯的,摔到哪兒沒有,要不要去找個大夫。


    要飯的咬著牙,衝陳輝擺了擺,陳輝扭頭朝我跟強順看了一眼,又問要飯的,你住在那兒,用不用把你送到住的地方。


    要飯的又擺了擺手,意思好像是不叫陳輝管他,陳輝從地上站起身,對我們倆說道:“你們把他扶起來吧。”


    要飯的連忙又擺手,咬著牙說道:“你們不用管我,你們走吧。”


    我跟強順同時朝陳輝看了一眼,陳輝催促我們,“快扶起來吧。”


    我們兩個不再猶豫,過去一人攙住要飯的一條胳膊,把他從地上架了起來,要飯的朝陳輝看看,又朝我們倆看看,把頭低了下去,陳輝問道:“你的家住在哪兒,我們把你送回去。”


    要飯的沒抬頭,抬手朝鎮子東邊指了指,陳輝對我們倆說道:“扶著他往東邊走吧。”


    我跟強順立馬兒對視了一眼,咋感覺陳輝對著要飯的這麽上心呢。


    陳輝轉而招呼傻牛,把碎烙餅放回編織袋裏,把編織袋拿過來,一個扛一個。


    我跟強順扶著要飯的走在前麵,陳輝跟傻牛把包袱編織袋啥的全都帶上,跟在後麵。


    幾個人順著鎮子上的大路朝東走,一路誰也沒說話,一直到他們鎮子盡頭,看眼快出鎮子的時候,要飯的突然抬手朝大路南邊指了指。


    我扭頭一瞧,就見大路南邊門對門,有兩排破舊的房子,房子中間是一條狹小的胡同,往胡同裏一看,裏麵亂七八糟的,淨是些生活垃圾,胡同牆上還用白漆畫著大大的圓圈,圈子裏寫著“拆”字,看樣子,這一片破房子馬上就要拆遷了。


    要飯的朝胡同裏指了指,我跟強順立即扶著他一拐彎兒,離開大路走進了胡同裏。


    這時候,一邊躲著胡同裏亂七八糟的生活垃圾,我一邊問要飯的,“大叔,您家就住在這裏呀?”


    要飯的擺了擺手,“不在這裏。”


    這時候我聽清楚他的口音了,不是本地人,語氣比較輕細,說出來的話往上挑,吐字的時候第二聲比較多,應該不是河南人,我們河南人說話口音比較厚重,字吐出來以後往下走,第四聲比較多,不過這要飯的話還能聽懂,接近河南話,家鄉應該離著河南也不遠。


    一直走到胡同盡頭,前邊沒路了,是個死胡同,眼前出現一個沒有院前的大院落,院子盡頭一左一右,有兩間破舊的土瓦房子。


    整個兒院落裏,堆的亂七八糟的,跟小山似的,整個兒就像個廢品收購站,在這些東西中間,有一條一米多寬的土路,直通那兩座房子。


    要飯的朝左邊房子指了指,意思是說,他就住在那裏。我跟強順扶著他,穿過小路,來到了左邊的土房子跟前停了下來,我回頭一瞧,陳輝跟傻牛背著包袱、扛著吃的,也停了下來,陳輝臉色很怪,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房子。


    我扭回頭朝房子打眼一瞧,老式的土瓦房,帶屋簷那種,兩扇破舊的老木頭門,門左右兩邊兩個破舊的老窗戶,窗戶還是那種木頭的,貼窗戶紙那種,不過,這時候上麵釘的是白色朔料布,看著要多寒磣有多寒磣。


    要飯的這時候推開了我們倆,對我們說道:“行了,你們走吧。”


    陳輝趕忙過來了,從編織袋掏出好幾個饅頭,又掏出幾張烙餅,對要飯的說:“這些都硬了,你別嫌棄,拿出吃吧。”


    要飯的看了陳輝一眼,說道:“我不是個要飯的,你們別管我了,都走吧。”說著,要飯的不再理會我們,一瘸一拐朝房門那裏走去。


    強順見狀,小聲對陳輝說道:“道長,咱走吧,別管他了。”


    陳輝歎了口氣,把饅頭跟烙餅放進編織袋裏,不過,他並沒有走,讓我們在門外等一會兒。


    要飯的這時候已經走進了屋裏,陳輝跟著也走進了屋裏,強順朝我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眼,說道:“人家都說了,人家不是個要飯的,又不歡迎咱,還不走幹啥呢?”


    我說道:“叫咱等一會兒,咱就等一會兒唄,你急啥呀。”


    在院子裏等了一會兒,陳輝從屋裏出來了,一臉不自然,衝我們三個招了招手,“你們都進來吧,今天晚上,咱們就在這裏過夜了。”


    啥?一聽這話,我跟強順同時一咧嘴,這地方能過夜嗎,淨是垃圾堆,還不如到野地裏鑽草窩呢。所幸這時候深秋季節了,要是天再熱點兒,肯定是怪味兒衝天,外加蒼蠅蚊子一大堆。


    陳輝沒看我們倆的表情,說完轉身又鑽進了屋裏,當時,我跟強順就納了悶了,陳輝今天這是咋了,咋對一個要飯的這麽上心呢。


    我們倆招呼傻牛一聲,三個人先後進了屋。這屋裏呢,也沒個電燈,本來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屋裏更暗,烏漆嘛黑的。


    那要飯的瘸子呢,這時候屋裏一張破床上躺著,陳輝從包袱裏拿出蠟燭,把蠟燭點著了,我借著蠟燭光朝屋裏一看,愣了一下,啥叫家徒四壁,今天總算領略了,屋裏就一張破舊的木頭床,一張破舊的小圓桌,外加一個小板凳,其他的,啥都沒有了,幹幹淨淨的。


    陳輝把蠟燭粘到小圓桌上,然後從包袱裏把三清牌位拿了出來,一一擺放在小圓桌上,又拿出香跟香爐,點著香插進香爐裏,歎了口氣,轉頭對床上的要飯瘸子說道:“師弟呀,這幾年,你的功課都落下了吧?”


    啥?師弟?我跟強順頓時把眼睛珠子都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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