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老婆子接著說道:“我一看,小小子已經死了,身子都涼了,估計半夜就死了,我就問阿黃,小小子是咋死的,阿黃就是不說,唉……阿黃跟著我也有二十年了,從沒見它這樣兒過,還有我那小小子,到底是咋死的呢……”說著,老婆子抬手又抹了抹眼睛,我頓時皺起了眉頭,看老婆子說的不像是假話,臉上的表情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但是,她居然也啥都不知道,這挺叫我失望的。


    我問道:“那個……您那個阿黃,啥時候能回來?”


    老婆子說道:“這個可說不準,不過,不會超過兩天,它不會叫我瞎婆子餓死的。”


    我尋思了一下,又問,“那個南方人長啥樣兒?”


    老婆子回道:“矮矮壯壯的,看著能有四十歲,挺凶的,一身死氣。”


    一聽這話,我回頭又朝老婆子的眼睛看了一下,又問道:“您的眼睛……到底是能看見,還是不能看見?”


    老婆子笑了,“我看你身上有金光,你應該也是行裏的人吧?你先告訴我你是幹啥的?”


    我直接說道:“我們家祖傳給人驅邪驅鬼的。”


    老婆子點了點頭,“怪不得呢,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借眼’呢?”


    我搖了搖頭,不過,立馬兒意識到老婆子看不見我搖頭,回道:“沒聽說過。”


    這時候,路走了能有三分之一吧,我拉著拐棍走在前麵,老婆子走在後麵,周圍還是一高一低的亂土坡,野草橫飛,荒涼的要命,而且路上就我們倆,最可惡的就是這天色,還是朦朦朧朧的,都這麽久了就是不見亮。


    就聽老婆子又說道:“我年輕的時候,是給人看風水的,看了一輩子的風水,六十五歲那年,有個人大半夜來找我,叫我給他家裏人看塊墳地,我不想去,那人就求著我,非叫我去,大晚上的,我就跟著他去了,走了很遠的路,後來,他給我指了個地方,叫我看那片地方的風水,我一看,就跟他說,這片風水不錯,可以埋人,那人就把我送回來了,誰知道,我回到家睡了一夜以後,第二天起來,眼睛瞎了……”


    老婆子說到這兒,我忍不住插了一句,“那您這是泄露了天機吧?聽奶奶說,算卦看風水的,十分話,說七分留三分,因為另外三分是天機,說出來就要倒黴。”


    老婆子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不錯,是有這麽一說,用風水行裏的話說,真龍穴位勿要點,走山看水三分偏,你明白啥意思不?”


    我點了點頭,“明白,看到真正的風水寶地,不能點到正穴眼上,得偏上一點兒,要是點到正穴眼上,就是泄露天機了,會倒大黴的。”


    其實我對風水這個不在行,這還是聽我弟弟劉黃山說的,我弟弟這時候已經盡得陳瞎子真傳,風水算命,隻欠磨練實踐經驗了。


    老婆子歎了口氣,又說道:“其實我那次呐,相的不算啥大穴地,就是個普通埋人的地方,誰知道,唉……”話沒說完,老婆子又歎了口氣。


    我問道:“那您這眼睛到底是咋回事兒呢,不是因為那次嗎?”


    “是,就是因為相的那塊普通穴地,遭了報應了……”


    “這是為啥呢?”


    “這是為啥呀?”老婆子又苦笑了一下,“因為那穴地裏埋的根本不是人,逆了天道了……”


    埋的不是人?啥叫埋的不是人?我眨巴了兩下眼睛,沒弄不明白老婆子這話啥意思。


    老婆子接著說道:“我眼睛瞎了以後呀,我就忖摸著肯定是半夜裏相的那墳出了啥事兒,就趕緊到俺們村裏找了個熟人,讓那熟人用毛驢車拉著我,我給他說著路,到我點的那地方看了看,誰知道,那穴地已經給人起了座墳,裏邊還埋了東西。”


    “啥東西?”我問道。


    老婆子沒理會我,自顧自說道:“後來,我就讓我這熟人幫忙把那墳刨開了,你猜猜,裏麵埋了個啥?”


    我搖了搖頭,不過又意識到老婆婆看不見我搖頭,趕忙說道:“不知道,那您說是個啥呢?”


    老婆子又苦笑起來,“是個啥?是一隻焦黑的畜生,我那熟人說,像是一隻黃鼠狼,其實,那是一隻作了惡的黃鼠狼精,渡天劫沒渡過去,給雷劈死了……”


    老婆婆點的穴地裏,埋了一隻作了惡的黃鼠狼,我說道:“那跟您沒關係吧。”


    老婆婆說道:“咋沒關係,你想想,我點了一個埋人的穴地,結果卻埋了一隻遭天譴的黃鼠狼,我還能好過嗎,我也跟著逆了天道,遭報應了。”


    聽老婆婆這麽說,我撓了撓頭,咋感覺有點兒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意思呢?不過,在天道裏,有“連坐”一說,就跟一人作惡全家遭殃差不多,有人作惡,誰幫那作惡的人,誰就會跟著倒黴,不過老婆婆這個,顯然有點兒虧得慌,她要知道埋的是一隻遭天譴的畜生,她肯定不會去相那塊墳地。


    就聽老婆婆接著說道:“從那穴地回來以後呀,當天晚上,阿黃就過來了……”


    老婆婆說到這兒,我打斷她問道:“那隻給雷劈的黃鼠狼呢?”


    老婆婆回道:“我當時不知道它是遭了天譴,以為是給人禍害死的,覺得它也挺可憐的,就讓熟人換地方又給它埋下了,後來,我聽阿黃說,那遭天譴的黃鼠狼是它母親,那天半夜裏來找我相墳的人就是阿黃,阿黃見我眼睛瞎了,心裏過意不去,我一輩子沒成親,沒兒沒女,阿黃就發誓給我養老送終,還把眼睛借給了我。”


    我不知道那老黃鼠狼的眼睛是咋借給老婆婆的,不過,要依著老婆婆這麽說,那老黃鼠狼也挺有情有義的,像這種有情義的畜生,應該不會故意找我的麻煩吧,再說我跟它又沒仇沒恨的。


    說著話,老婆婆那座小土房子已經近在眼前了,我朝小房子看了看,問道:“老奶奶,您就一直住在那間小房子裏嗎?”我的意思是,老婆婆住在這麽一間破舊的小土房子裏,太委屈了,像我們這種人,每天都在積德行善,難道就該這麽落魄嗎?


    老婆婆可能聽出我話裏的意思了,笑了,說道:“過去在村裏住著,瞎了眼睛以後才搬到這兒的,要不然,阿黃在我家裏進進出出的,難免給人瞅見。”


    這話叫我好受了一點兒,點了點頭。


    “其實吧,我這眼睛瞎了,也算是因禍得福,要不然到老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一路再沒啥話,我把老婆婆送回了家,到老婆婆家裏看了看,別看外麵破舊,裏麵規治的倒還挺幹淨,井井有條的。


    這時候本想直接離開的,不過,老婆婆喊住了我,“後生呀,你先等等,老婆子我剛才不是說了麽,把我送回家,會報答你的。”


    我衝老婆婆笑了,“老奶奶,我不要您的報答,我還有事兒,我先走了。”說著,我就要出門。


    老婆婆趕忙說道:“不要報答也行,在我這兒吃頓飯吧,我估摸著,該是早上吃飯的時候了。”


    我一聽吃飯,說真的,早就餓了,再說了,最近這些天,老是吃饅頭加鹹菜,還真想踏踏實實吃頓像樣兒的家常飯。


    “你等著啊,我給你做飯去。”老婆婆摸摸索索出了門,我跟她也出來了,抬頭朝天上看了看,還是朦朦朧朧的,心裏頓時一忽悠,這天咋一直不亮呢?我這時候不會還是在幻覺裏吧,或者,我又魂魄出竅了。


    伸手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我齜著牙抽了口涼氣,老婆婆這時候正在給地鍋裏添水,顯然聽到我抽涼氣的聲音了,扭過頭問我,“後生,你咋啦?”


    我又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我心裏有個疑問。”


    “啥疑問?”


    我說道:“打我從灶王廟裏出來,這天就一直這樣兒,一直不見亮,您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哪兒,是陰間還是陽間?”


    老婆婆嗬嗬嗬笑了起來,“當然是陽間了,你沒看天陰著,要下雨了麽。”說著,老婆婆仰起頭聞了聞,又說道:“好大的水氣味兒,恐怕咱這頓飯做不好,雨就下來了,你也趕緊過來幫幫忙,幫我把火點上……”


    還真像老婆婆說的,飯剛做好,雨“嘩啦”一聲就下來了,瓢潑大雨,我端著飯碗站在門口嘀咕,這一會兒咋離開呢。


    就在這時候,打雨裏竄出來一個東西,速度極快,“刺溜”一下,從我腳邊竄過去鑽進了屋裏,我回頭一瞧,就見坐在我身後小凳子上的老婆婆,輕輕打了個激靈,緊跟著,老婆婆把臉黑了下來,沉聲說道:“你還知道回來呀,說吧,昨個夜裏你到底去哪兒了,小小子到底是咋死的!”


    聽老婆婆這話,剛才鑽進屋裏的好像是那隻老黃鼠狼,我趕忙朝屋裏找了找,就見地上一溜水腳印,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床底下。


    老婆婆這時候好像又能看見了,低頭朝床底下看了一眼,“你給我出來,你要不是不出來,你就給我走,我瞎婆子不用你給我養老送終!”


    老婆婆這話一出口,床底下“嚶嚀”了兩聲,聽上去挺委屈也挺可憐的,沒一會兒,一直渾身濕漉漉的黃鼠狼從床底下鑽了出來,在它的左前爪上,還纏著紗布,這時候,紗布幾乎全成了紅色,順著皮毛往下淌血水。


    老黃鼠狼膽怯的朝老婆婆看看,又朝我看了看,跟我一對眼神兒,立馬兒挪開了,好像對我很忌憚似的。


    這飯呢,也沒心情吃了,老婆婆像教訓犯了錯的孩子似的,訓問起了老黃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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